雷雨云像被打翻的墨汁，在舷窗外迅速晕染开灰黑色的轮廓，厚重得几乎要压垮整片空。
机身突然剧烈颠簸，客舱里传来几声短促的惊呼，随即又被广播里沉稳的安抚声暂时压下。
驾驶舱内，气氛却远比客舱紧绷。
丁程鑫握着操纵改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骨节分明的手指稳稳控制着方向，目光锐利地盯着前方被乌云吞噬的航线。
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平稳得听不出丝毫波澜，只有紧抿的唇角泄露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凝重：“塔台，cA1937高度8000，遭遇强气流，请求紧急拉升。
副机长额头渗着薄汗，手指飞快地在仪表盘上操作，紧盯着雷达屏幕上跳动的红色预警区域，语气带着一丝急促：“机长，右侧积雨云正向我们这边移动，再不调整航线，恐怕会陷入更危险的气流区。”
无线电里出现短暂的电流杂音，滋滋的声响在密闭的驾驶舱内格外清晰。
就在丁程鑫准备再次呼叫塔台时，一道女声突然切入，清冷、利落，像淬了冰的刀刃，带着不容置喙的穿透力，直直撞进他的耳膜：
“cA1937，允许拉升至9500，航向330，避开右侧积雨云区，保持通讯。”
丁程鑫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操纵改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这声音。
哪怕时隔五年，哪怕隔着嘈杂的电流和窗外的风雨，那尾音微扬又迅速收住的冷感，那字里行间带着的、独属于某饶强势与锐利，像一根细针，精准刺破了他五年来刻意冰封的记忆。
是江浸月。
这个名字在他脑海里炸开，连同那些被他深埋在心底的、关于盛夏、晚风与少年心事的片段，瞬间翻涌上来。
副机长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刚要开口提醒，却见丁程鑫喉结用力滚动了一下，指尖在通话键上停顿片刻，才重新按下去。
这一次，他声线里那层常年维持的、冷静的坚冰，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哑：“cA1937收到。”
与此同时，几十公里外的塔台内。
江浸月坐在控制台前，面前的屏幕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数据和航线图，代表cA1937的光点正在风雨中缓慢调整方向。
她穿着笔挺的管制员制服，长发被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藏着一丝极淡的波澜。
方才那声回应里的微哑，她绝不会认错。
当年那个会在她晚归时，默默站在路灯下，把带着体温的外套仔细披在她肩上的少年；那个会在她耍性子时，无奈又纵容地揉她头发的少年；那个在五年前不告而别的少年……
如今声音里淬了钢，添了岁月的沉稳，却仍藏着她熟悉的、独属于丁程鑫的频率。
指尖在控制台上停顿了半秒，江浸月收回思绪，抬手按了按耳机，目光落在屏幕上那枚逐渐偏离危险区域的光点上。
窗外雷光电闪，惨白的光线偶尔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她冷艳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她红唇抿成一条冷直的线，嘴角却极快地勾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带着狩猎意味的弧度。
很好，丁程鑫。
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塔台的灯光映在她眼底，像两簇跳动的火焰，而那架在风雨中调整航向的飞机，正一步步落入她早已布好的“航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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