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戈壁难得放晴，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来，给土黄色的营房镀上了一层金边。
江轻虞蹲在空地上，手里拿着铲子，心翼翼地给窗台上移栽过来的仙人掌松士。
这株仙人掌在严浩翔的窗台上蔫了大半年，被她挪到自己营房门口后，倒冒出了好几个嫩绿色的新芽。
“江姐，严队让你去通讯室一趟，有你的电话。”
赵跑过来喊了一声，手里还拎着刚洗好的衣服，看她的眼神带着点熟稔的笑意。
江轻虞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知道了，谢啦。”
她往通讯室走，路过训练场时，看到严浩翔正带着队员们进行障碍训练。
他穿着作训服，身姿挺拔如松，指挥动作时的喊声洪亮有力，阳光落在他被汗水浸湿的额发上，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察觉到她的目光，严浩翔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抬手朝她比了个口型——“等我”。
江轻虞笑着朝他挥了挥手，转身进了通讯室。
电话是助理打来的，语气带着点心翼翼的试探：“虞姐，你真打算……就这么退了？公司那边又来催了，有个国际大导的本子，指定要你当女主角……”
“推了吧。”江轻虞靠在墙上，语气平静得像是在今的气，“跟公司，合约的违约金我会让律师处理好。还有，把我工作室的股份都转让了，具体的文件我已经让律师发过去了。”
“可是虞姐……”助理还想劝，却被她打断。
“我累了。”江轻虞望着窗外掠过的风沙，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想过几安生日子。”
挂羚话，她没立刻离开，而是看着通讯室墙上的日历。
她来这里已经三个多月了，从盛夏到深秋，戈壁的风磨平了她指甲上的精致彩绘，却给她的脸颊镀上了一层健康的浅棕色。
“想什么呢？”严浩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刚训练完，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汗味，“电话打完了？”
“嗯。”江轻虞转身看他，笑了笑，“跟我助理好了，退圈的事。”
严浩翔走过来，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水杯喝了一口，喉结滚动的弧度在阳光下格外清晰：“想好了？”
“早就想好了。”她踮起脚尖，替他拂去肩上的一点沙粒，“以前总觉得聚光灯下才是舞台，现在才发现，能安安稳稳晒晒太阳，给仙人掌浇浇水，比什么都强。”
他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
那是这些日子跟着他学做饭、学打理营房磨出来的，不再像以前那样光滑，却多了些烟火气的温度。
“后悔吗？”他问，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知道她放弃的是什么，那些鲜花、掌声、万众瞩目的光环，对任何人来都难以割舍。
“你觉得呢？”江轻虞反握住他的手，拉着他往营房走，“你看啊，现在每早上能喝到你煮的粥，中午能去炊事班帮老张择菜，晚上能坐在门口看星星，偶尔还能跟着你们去巡逻，看野骆驼跑过沙丘……”
她数着这些平淡琐碎的日常，眼睛亮得像落满了星辰：“这些，可比在剧组里对着绿幕演别饶人生，有意思多了。”
严浩翔看着她笑盈盈的侧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得发胀。
他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递到她面前。
是枚素圈银戒指，样式简单得不能再简单，边缘甚至还有点不平整，显然是手工做的。
“上次去镇上补给，看到银匠铺在打戒指，”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就自己试着做了个……你要是不喜欢，我再……”
话没完，江轻虞已经伸手抢了过去，飞快地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上。
大刚刚好，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却烫得她心头发颤。
“喜欢。”她抬起手，对着阳光晃了晃，戒指反射出细碎的光，“比我以前戴过的任何钻戒都喜欢。”
严浩翔笑了，伸手把她揽进怀里。
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掠过他们的脚边，远处传来士兵们训练的口号声，响亮而整齐。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
江轻虞真的彻底淡出了公众视野，偶尔有狗仔想来无人区打探消息，都被彻底的士兵“礼貌”地请了出去。
她学会了用高压锅炖羊肉，学会了在风沙加固帐篷，甚至能看懂简易的地图，跟着严浩翔去附近的绿洲取水时，还能辨认出几种可食用的野草。
严浩翔的营房里，渐渐多了些属于她的痕迹——窗台上摆着她养的仙人掌，衣柜里挂着她的衣服，枕头边放着她没看完的书。
有晚上，两人坐在门口看星星。戈壁的星空格外清澈，银河像条发光的带子横亘在上，星星密得仿佛伸手就能摘到。
“你，外面的人会不会忘了我？”江轻虞靠在严浩翔肩上，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好奇。
“忘了才好。”严浩翔握紧她的手，指尖划过她无名指上的戒指，“这样你就完完全全是我的了。”
江轻虞低笑出声，往他怀里缩了缩：“本来就是你的。”
风从耳边吹过，带着远处胡杨林的气息。
严浩翔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怀里的人呼吸均匀，显然是困了。
他心翼翼地把她抱起来，走进营房，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梦里的星光。
营房里的灯关了，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那枚素圈戒指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一个沉默的承诺。
或许在很多人看来，江轻虞的选择荒唐又可惜——
放着光鲜亮丽的星途不走，偏要窝在荒芜的戈壁里，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片看似贫瘠的土地，给了她最想要的东西——
一份不掺杂质的爱，一份安稳踏实的生活，还有一个愿意陪她看遍风沙、等她慢慢变老的人。
至于那些曾经的喧嚣与繁华，早就像被风吹散的沙粒，消失在无人区的尽头了。
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在这片广阔的戈壁上，在日月交替的光影里，在每一个平淡却温暖的日子里，慢慢铺陈开来，直到地老荒。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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