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下午,宋氏去村口的河边洗衣裳,正好碰上了也来洗衣裳的张大娘。两人平日里没什么交集,今日张大娘却主动凑过来,一边搓洗衣裳,一边和宋氏搭话。
“向南家的,洗衣裳呢?你们家现在可真是,苦尽甘来了。”
“是啊,张婶子,托老祖宗的福。”宋氏客气地应着。
“你们家向北……年纪也不了吧?就没想着给门亲事?”张大娘状似无意地问道。
宋氏心里咯噔一下,手上动作慢了下来。
她抬眼看了看张大娘那带着试探的笑容,心里顿时明镜似的。
这张家,怕是看上老三了!
她面上不露声色,笑着敷衍了两句:“他呀,性子野,我娘都不着急,我们这当哥嫂的哪敢瞎操心。”心里却快速盘算开来。
洗完衣裳回到家,宋氏瞅了个空档,见李桂花正坐在院里纳鞋底,便凑了过去,压低声音道:“娘,我刚在河边碰见张婶子了,就是村西头张老汉家的。”
李桂花头也没抬:“嗯,咋了?”
宋氏继续道:“她拐着弯地跟我打听三弟呢,问三弟亲了没。我瞧着……他们家怕是看上三弟了。”
李桂花闻言,手里的针线顿了顿,撩起眼皮看了宋氏一眼,哼了一声:“张家那丫头?模样倒是还行,就是身子骨看着单薄零,不知道能不能干活。”
她语气平淡,似乎并不太意外。
对于老三陈向北的婚事,李桂花其实不怎么上心。
在她看来,儿子大了,找个能干活、能生养、性子老实不惹事的媳妇就成,反正他们哥仨成了亲就忘了娘。哼,她也只能指望贴心的清哥儿了。
如果张家真找媒婆来和,只要条件差不多,她也就爽快答应了,毕竟老三年纪确实不了。
她所有的心思,都系在儿子身上。清哥儿眼看着也快到亲的年纪了,这婚事可得早早筹谋起来。
清哥儿长得俊,性子又好,还有老神仙保佑,掉崖不死。这福气大着呢,可不能随便找个庄户丫头委屈了。
“得找个配得上我们清哥儿的……”李桂花心里琢磨着,“最好是城里的姑娘,见多识广,性子温婉。娘家最好也得是富裕的,不大富大贵,至少也得是吃穿不愁的人家,这样以后清哥儿也能轻松些,不用为柴米油盐发愁。”
想到城里,她就想起了自己的娘家弟弟,她的亲弟弟在县城的“丰裕米铺”里当账房先生,那可是个体面差事,家里日子过得比庄户人家强多了。
弟弟认识的人多,消息也灵通,不定就知道哪家有合适的姑娘。
这么一想,李桂花就坐不住了。
她得回一趟娘家,让她娘李老太也帮着掌掌眼,留意一下。
顺便……看看老娘那里有没有什么“好东西”给她留着。
打定主意,李桂花便对陈晏清道:“清哥儿,明儿个娘回你姥姥家一趟。”
陈晏清闻言一愣:“娘,你咋突然要去姥姥家?”
李桂花耐心地:“你年纪也不了,娘得替你张罗张罗了。你舅在城里米铺当账房,认识的人多,让他帮着看看,有没有那知书达理、家境殷实的好人家姑娘。”
陈晏清顿时头大如斗,他才多大?放在现代还是个高中生呢!“娘,您也太着急了吧?我这才多大年纪,身子又弱,还是多养几年再吧……”
“养什么养?好姑娘可不等人!”李桂花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这事儿你得听娘的!娘还能害你不成?就这么定了,明一早我就去你姥姥家!你跟我一起去!让姥姥好好看看你!”
第二,李桂花特意让陈晏清换上了一身体面的细布长衫,自己也收拾得利利索索,母子二人便朝着邻村的李家走去。
刚到李家院门口,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李老太中气十足的骂声:“……你个死丫头片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往娘家跑算怎么回事?遇着荒年了就知道回来打秋风,是想饿死你爹娘吗?滚滚滚,赶紧滚回你婆家去!”
这骂饶腔调和用词,陈晏清听着莫名耳熟……他偷偷看了眼身边昂首挺胸、面露得意的李桂花,得,找到源头了。
李桂花压低声音对儿子道:“瞧见没?幸好咱来得及时,要不然你姥姥攒的那点好东西,指不定就被哪个厚脸皮的给哄走了!”
着,她一把推开院门,脸上瞬间堆起热情的笑容,嗓门亮堂地喊道:“娘!我回来看您啦!把你亲外孙也带来啦!”
院里的骂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太太从屋里快步走了出来,脸上哪里还有刚才的怒气,满是惊喜的笑容,褶子都笑开了花:“哎哟!是我的桂花回来啦!我的乖外孙也来啦!快快快,进屋里坐着,这日头大的,可别晒着我的乖孙!儿媳妇!死哪儿去了?赶紧的,去用凉水冲两碗米茶来,多放点炒米!”
一个面相敦厚、穿着干净衣裳的妇人连忙从灶房出来,应了一声。
李家嫂子心翼翼绕到李老太房间里,拉着哭哭啼啼的女儿,赶紧去灶房。
李老太则亲热地拉着陈晏清的手,上下打量着,嘴里不住地夸赞:“瞧瞧我们清哥儿,越长越俊了,这通身的气派,竟像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一看就是个有福的!”
李桂花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了,“可不!清哥儿不像他三个哥哥,他长得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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