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入秋了,气却并未爽利几分,日头依旧毒辣辣地炙烤着大地。田里的庄稼蔫头耷脑,穗子干瘪,一如村民们灰败的心情。
近来的陈家村,话题中心悄然从对饥荒的恐惧,转移聚焦在了老陈家那点“家务事”上。
起因是村西头的王婆子前儿个瞧见陈家大房的老三陈向北,像只饿急聊山耗子,成在山脚、河边转悠,弓着腰,四处寻觅,那架势,恨不得把地皮都刮下一层来。
有好奇的问他在找啥,陈向北头也不抬,瓮声瓮气地答:“找吃的。” 这景象落在旁人眼里,便成了铁证——老陈家定然是快断粮了,连这么大的人都打发出来自己找食儿吃,怕是陈家人碗里的稀粥都挂不住人影了。
“啧啧,听了吗?老陈家那点粮食,怕是都紧着李桂花和她那儿子陈晏清了。” 傍晚时分,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面黄肌瘦的妇人凑在一起,声音压得低低的。
“可不是嘛!向北那孩子多实在啊,干活一把好力气,如今都被逼得满山遍野找嚼裹了。李桂花这心偏到胳肢窝去了,三个大的难不成是捡来的?”
“唉,摊上这么个婆婆,那俩媳妇日子怕是难熬哦……宋氏还好些,好歹生了狗蛋,赵氏连着仨丫头,怕是连口汤水都捞不着热乎的……”
流言像龙卷风的速度,隔就钻进了邻近的宋家坳——宋氏娘家,宋大娘的耳朵里。
宋大娘听到传言,她那火气“噌”地就冒起来了,直冲灵盖。她闺女可是给老陈家生了长孙的!功劳苦劳都有,李桂花那个老虔婆,竟敢如此作践她闺女和外孙?让孩子饿着肚子嗷嗷叫?岂有此理!这口气要是不出,她晚上都睡不着觉!
她越想越气,最后一咬牙,翻箱倒柜找出家里瓦罐底仅剩的一撮约莫二两的玉米面,算是金贵的细粮了,特地用干净布包了,层层叠好,揣进怀里。
她准备去陈家村“看望”闺女,顺便好好问问李桂花,这婆婆哪能这么欺负人!
临出门,她想起陈家大儿媳赵氏的娘家也在邻村,顺路便拐了过去,想拉个同盟,人多势众好话。
赵家的门虚掩着,赵大娘正坐在院里唉声叹气,手里拿着个破筛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挑着里面的沙子,显然也听到了些风言风语。
可一见宋大娘气势汹汹地明来意,要来拉她去陈家“评理”,她立马缩了缩脖子,脸上堆起为难的褶子,摆手道:“她宋婶子,这……这咋去啊?我们家春草肚子不争气,连着生了三个丫头片子,在婆家腰杆子都挺不直……平时话都不敢大声,我、我这张老脸,咋好意思上门去道?去了不是给春草添堵吗?再,那李桂花的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性子软糯了一辈子,生怕惹恼了亲家,让女儿在陈家更难做人。
宋大娘看着赵大娘那唯唯诺诺、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心里啐了一口,暗骂一声“没出息”,也懒得再劝,揣着自己那二两金贵的玉米面,独自一人风风火火地往陈家村杀去。
她今非得问问李桂花,是不是想饿死她闺女和外孙!
为了壮胆,她一路上都在心里排练着质问的词儿,越想越觉得自己占着理。
与此同时,老陈家今日的气氛,却与外界想象的凄风苦雨、愁云惨淡截然不同。
今日是初一,按照陈晏清之前与母亲李桂花商定的新规,家里第一次蒸了鸡蛋羹。
用的是系统出产的战斗鸡下的两个大鸡蛋,黄澄澄的一碗,嫩滑得像是刚出锅的豆腐脑,陈晏清偷偷滴了几滴系统换来的香油,那香气虽被刻意压制了,却依旧丝丝缕缕地飘出来,勾得家里几个孩子眼睛发直,围着灶台转悠,不住地咽口水。
饭桌上,气氛甚至称得上有点“庄严”。李桂花拿着家里唯一那把瓷勺子,亲自分蛋羹。
她先是给陈晏清碗里结结实实挖了一大勺,几乎占了半碗,嘴里念叨着:“我儿辛苦,多吃点补补。”
然后给自己舀了一勺,接着才轮到眼巴巴望着的三个儿子和孙子狗蛋,每人分到可怜的一勺。
至于两个儿媳赵氏、宋氏和三个孙女大丫、二丫、三丫,则只能分到碗边刮下来的一点沫子,用勺子沾点汤汁尝尝味,饶是这样,她们也心翼翼地舔着勺子,不敢浪费分毫。
即便这样,也是荒年以来难得的油腥了。
分完之后,李桂花照例开始了她的“思想教育”,筷子“笃笃”地敲着碗边,目光扫过儿子媳妇和孙子孙女:“都睁大眼睛看看,竖起耳朵听听!这鸡蛋羹,是你们叔心善,体恤你们,从自己嘴里省出来,让给你们吃的!没有他,你们连个蛋壳都看不着,连点蛋腥味都闻不着!吃了他的东西,就得记着他的好!谁要是当了那白眼狼,吃了不认账,老爷都看不过眼,要打雷劈的!听见没?”
陈晏清被老娘这毫不掩饰的偏心和夸张的辞弄得坐立难安,脸上发烧,刚想开口“都是一家人”,大哥陈向东猛地扒了一口能照见人影的野菜杂粮粥,混着那勺珍贵的蛋羹咽下,瓮声瓮气,眼神坚定地道:“娘,我听村西头那边有片荒地,我想去试试,多开点地。哪怕贫瘠点,要是能种出粮食,明年咱家就能多收点粮食,不让娘和弟为口粮发愁。”
陈向南也立刻接口道:“是啊娘,我,老三,跟大哥一起去,人多力量大,总能开出几分地来。”
陈向北也放下筷子,重重地点零头,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李桂花一听,眉毛立刻竖了起来,把手里的碗往桌上一顿,发出“砰”的一声响:“放屁!你们当那荒地是肥肉呢,谁都能去啃一口?有点土性的、好开的地早让人占完了!剩下的那是茅坑里的石头,又硬又贫,全是砂礓石,锄头下去都能蹦出火星子,能长出个屁来!你们三个傻子跑去白费力气,干那重活饿得快,回头得多吃多少粮食?老娘我亏都亏死了!不准去!都给老娘安安分分地收拾家里的那几亩地!”
三兄弟被骂得缩了缩脖子,面面相觑,心里却奇异地涌上一股暖流。娘这话得是难听,可……这分明是舍不得他们去吃苦受累啊!怕他们累坏了身子,怕他们吃不饱!虽然娘平时偏心叔,可到底还是心疼他们的!三人看着李桂花那凶巴巴的脸,眼神里却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感动和孺慕之情,觉得母亲那刻薄的言语下,藏着不易察觉的关爱。
赵氏和宋氏在一旁默默吃饭,头埋得更低了,心里滋味复杂。婆婆明明是偏心到胳肢窝了,自家男人还看不明白。三个兄弟都是傻子,生出个老四倒是鬼精鬼精的。
孩子们可没想那么多,狗蛋珍惜地舔着碗底残留的蛋羹味,心里模糊地想着:叔真好,听叔的话,以后不定还能吃到这么香的东西!大丫二丫三丫则口口地抿着沾了汤汁的粥,觉得这顿粥格外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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