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上午九点,云城市看守所审讯室里,空气凝滞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马云的司机王某坐在铁凳上,双手铐在身前,头深深低着。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三,专案组每来问话,每次都是同样的问题。
今坐在他对面的还是那两个人——省纪委的老郑和一位年轻的检察官。
不同的是,桌上多了一个透明物证袋,里面装着一支黑色的录音笔。
“王师傅,考虑得怎么样了?”老郑开口,语气平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有些事,你自己,和别人替你,性质完全不一样。”
王某抬起头,眼睛布满血丝:“郑主任,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个开车的,领导让去哪就去哪,让送什么就送什么……”
“送什么?”年轻的检察官接过话头,“送现金?送文件?还是送……加密U盘?”
王某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老郑拿起那个物证袋:“这支录音笔,是从你妻子娘家老房子的阁楼里找到的。藏得很隐蔽,用塑料布包了好几层,放在一个旧皮箱的夹层里。”
他把物证袋推到王某面前:“技术组已经恢复了里面的内容。需要我放一段给你听听吗?”
王某盯着那支录音笔,脸色煞白,嘴唇开始哆嗦。
老郑按下播放键。
录音笔里传出一段清晰的对话:
“……王师傅,这件事只有你能办。香港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你过去就找陈经理,他会带你开户。记住,分三次存,每次不超过五十万美金……”
这是马云的声音。
“……市长,这么多钱……我、我害怕……”
这是王某自己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怕什么?手续都是合法的,就是正常的投资理财。你只管去办,办好之后,你儿子留学的事,我帮你解决。”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审讯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王某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
“王师傅,”老郑关掉录音笔,“现在可以了吗?”
王某闭上眼睛,许久,长长吐出一口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我……我都……”
他的声音嘶哑,开始断断续续地交代:
三年前,马云第一次让他去香港,开了那个境外账户;
之后两年,又去了四次,每次都是存钱,有时是现金,有时是转账;
他每次都偷偷录音,因为“怕将来出事,不清楚”;
录音笔藏在老房子,连他老婆都不知道……
“钱是从哪里来的?”检察官追问。
“有几次是马市长亲自给我的,用行李箱装着。有几次是……是一个姓赵的老板派人送来的。”王某,“姓赵的老板我不认识,但马市长叫他‘赵公子’。”
“赵逸飞?”
“对,就是这个名。”王某点头,“他来过云城几次,都是我开车接送的。马市长让我叫他‘赵总’,他是省城来的大老板。”
“除了存钱,马云还让你做过什么?”
王某犹豫了一下:
“还让我……送过几次文件。
都是密封的档案袋,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有一次我不心撕了个角,看到里面好像是什么……合同。”
“送到哪里?”
“省城,飞骏投资公司。”王某,“每次都是送到前台,给赵总。不让打电话,不让多问,送到就走。”
老郑和检察官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些证言,与之前掌握的资金流水、境外账户信息完全吻合,形成了闭环。
“你的这些,愿意签字确认吗?”老郑问。
王某沉默了很久,终于点零头:“愿意。但是……我儿子他真的不知情,他还在美国读书,求你们……”
“我们会依法处理。”老郑,“你的配合态度,会影响对你的处理结果。”
上午十一点,另一间审讯室里,马云的妻弟王建军的心理防线也崩溃了。
面对专案组出示的一沓银行流水——从“博远咨询”到他账户的转账记录,从他账户到“鑫源砂石”的转账记录,再到“鑫源砂石”高价供应清江河项目的合同——王建军瘫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像被抽空了骨头。
“我……我都……”他语无伦次地交代,“那八十万,是马市长让我收的……他是咨询费,合法收入……让我转三十万给‘鑫源砂石’,是因为那家公司也是……也是赵公子那边的……”
“剩下的五十万呢?”
“二十万给了我连襟,让他去拿地……三十万转回‘博远’,是做账用的……”王建军哭了起来,“我就是个传话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检察官冷冷地,“你公司的账目显示,这两年你个人消费增加了三倍,在海南买了度假房,儿子送去英国留学。这些钱哪来的?”
王建军哑口无言。
“还有,”检察官拿出一份文件,“你去年通过地下钱庄往境外转移了三百万元人民币,收款方是你儿子在英国的开户校这笔钱,又是什么性质?”
“是……是马市长让我转的……”王建军彻底崩溃,“他儿子在国外需要钱,让我帮忙处理……我真的不知道那是赃款啊……”
中午十二点,专案组办公室,老郑向李正明电话汇报了审讯进展。
电话那头,李正明的声音透过加密线路传来,依然清晰:“好。王某的录音笔是关键物证,要立即送省里做司法鉴定。王建军的证言要形成完整笔录,所有细节都要核实。”
“李书记,王某还提供了一个线索。”老郑,“他马云有一个习惯——重要的电话和谈话,都会用另一部加密手机录音备份。他有一次在车里,亲眼看到马云在接完一个电话后,用那部手机录了音。”
李正明精神一振:“找到那部手机了吗?”
“还没樱马云的办公室和家里都搜查过了,没有发现。可能被他销毁了,也可能藏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继续找。”李正明,“另外,王某和王建军的证言,要严格保密。在他们签字画押前,不能泄露任何信息。”
“明白。”
挂断电话,老郑走回审讯区。王某已经在笔录上签了字,按了手印。这个曾经为副市长开车的司机,此刻看起来苍老了十岁。
“王师傅,”老郑,“你提供的情况很重要。我们会根据你的配合态度,依法提出从宽处理的建议。”
王某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郑主任,我儿子……”
“你儿子如果确实不知情,不会受到牵连。”老郑,“但你转出去的那些钱,是赃款,必须追缴。”
“我明白……我明白……”王某连连点头,“我愿意退赃,愿意配合……”
下午两点,何尘在基地指挥部收到了高剑发来的加密信息:“两个关键证人都开口了,证据链进一步夯实。专案组可能很快会有新动作。”
何尘回复:“知道了。基地这边一切正常,二期厂房地基今浇筑完成。”
他放下手机,走到办公室窗前。工地上的塔吊正在吊装钢梁,电焊的火花在阳光下闪烁。一切都在按计划推进。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宋静宜:“刚开完专题教育推进会,几个局长态度明显转变,主动汇报了一些历史项目的遗留问题。”
“好事。”何尘,“趁热打铁,把制度完善起来。”
“嗯。”宋静宜顿了顿,“何尘,我听……证人开口了?”
“高剑也告诉我了。”何尘,“看来案子快有结论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何尘,你……这场风暴,什么时候能停?”
“该停的时候自然会停。”何尘望向窗外,“但在这之前,我们得站稳。”
“我知道。”宋静宜轻声,“我就是……有点累。”
何尘心中一动。宋静宜很少这样的话,她总是那么坚强,那么干练。
“静宜,”他放缓了语气,“等这事过去了,我们好好休息几。”
“好。”宋静宜笑了,虽然隔着电话,但何尘能听出那笑声里的暖意,“你也是,别太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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