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十点，云城市委家属院深处的一栋楼里，秦娅正在书房接听一个省城来的加密电话。
电话那头是她在省委政策研究室的一位老同学，声音压得很低。
“……情况就是这样。
赵副省长最近在几次非正式场合都提到，要‘保护那些敢于干事创业的干部’，现在有些地方‘查案影响发展积极性’。
虽然没有点名，但明眼人都听得出，这话是给谁听的。”
秦娅握着电话，目光落在书桌上一盆文竹上。“省委主要领导的反应呢？”
“领导没公开表态，但办公厅那边传出的消息是，主要领导对赵副省长长期插手具体项目、为特定企业站台的做法‘不太满意’。”老同学顿了顿。
“还有，省纪委上周开了个专题会，会上提到要‘关注历史遗留问题与当前腐败问题交织的典型案例’，虽然没有点名云城，但参会的人都能听出指向。”
“谢谢。”秦娅，“这些信息很重要。”
“老秦，我得提醒你一句。”老同学声音更低了。
“赵副省长在省里经营多年，关系网很深。你们如果真要动他护着的人，难度会很大。而且……可能会引发连锁反应。”
“我明白。”秦娅语气平静，“但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挂断电话，秦娅在书房里坐了很久。
窗外的桂花开了，香气透过纱窗飘进来，淡淡的甜味在空气中弥漫。
但她无心欣赏，脑子里全是刚才电话里的信息。
赵副省长开始公开为马云站台了，这既是压力，也是信号。
明马云真的感到了危机，不得不向上求援。
而省委主要领导的态度很微妙，既没有支持赵副省长，也没有否定，这种沉默本身就有深意。
至于省纪委的关注……秦娅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下几个关键词：
历史遗留问题、当前腐败、典型案例。
这三个词组合在一起，指向性已经很明显了。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何尘的电话：“下午两点，老地方见。”
下午两点，城东一家高档茶楼的包厢里。
这次秦娅亲自选霖点。
茶楼是她一个朋友开的，安保严密，私密性好。
何尘准时到达，见秦娅已经在了。
她今穿了件浅灰色的针织衫，头发随意挽起，少了些工作时的严肃，多了几分柔和。
“秦书记。”何尘在对面坐下。
“先喝茶。”秦娅指了指桌上的紫砂壶，“朋友送的明前龙井，尝尝。”
何尘接过茶杯，茶汤清亮，香气扑鼻。
他抿了一口，口感甘醇，确实是好茶。
但他知道，秦娅约他来，绝不是单纯为了品茶。
“省里有新动向。”秦娅开门见山，把上午电话里得到的信息简要了。
何尘认真听着，眉头渐渐皱起。“赵副省长公开站台……这是要给我们施压？”
“施压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释放信号。”秦娅分析道。
“他在告诉云城那些还在观望的人：
马云我保了，你们站队要谨慎。
也在告诉你们：
适可而止，别太过分。”
“那省委主要领导的态度……”
“沉默本身就是态度。”秦娅。
“如果主要领导支持赵副省长，就会公开表态；
如果反对，就会制止他的言论。
但领导选择了沉默，这明什么？”
何尘思索片刻：“明领导在观察，在权衡。也可能……是对赵副省长已经有了看法，但时机未到，不便公开。”
“对。”秦娅赞许地点头。
“而且省纪委的关注，是一个更强烈的信号。
纪委办案，尤其是涉及厅级干部的案子，必须有省委主要领导的首肯或默许。
既然纪委开始关注‘历史遗留问题与当前腐败问题交织的典型案例’，那就明，主要领导至少是知情的，甚至可能是支持的。”
何尘心里一亮。
这个分析让他看到了希望。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秦娅继续梳理。
“赵副省长在保马云，但省委主要领导态度暧昧，省纪委已经在关注。
对我们来，这既是挑战，也是机遇。”
“挑战是赵副省长的压力，机遇是……上级可能支持我们？”何尘问。
“不完全对。”秦娅摇头。
“上级不会直接支持我们，但可能会允许我们查下去。
只要我们能拿出过硬的证据，形成完整的证据链，上级就有了介入的理由。”
何尘明白了。
在官场上，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而是在灰色地带博弈。
上级领导不会轻易表态，但会给下面的人留出空间，让事实话。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何尘问。
“加速。”秦娅吐出两个字。
“在赵副省长施加更大压力之前，在省委主要领导态度变化之前，完成证据链的闭环。
特别是周婧那边，她下周就去杭州了，如果她提供的海外账户信息能核实，那就是关键突破口。”
“高剑已经在查了。”何尘，“但香港那边的银行信息，查起来难度很大。”
“我知道。”秦娅，“所以要双管齐下。一方面通过合法渠道申请司法协助，另一方面……可以用些非常规手段。”
何尘抬头看向秦娅。
“我不是让你违法。”秦娅解释。
“但有些事情，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可以灵活处理。
比如，通过民间渠道、商业调查公司获取信息，只要手段合法、来源正当，也可以作为线索参考。”
何尘记下了。
这是秦娅在教他，如何在复杂的斗争中运用各种资源。
“还有，”秦娅看着他。
“你自己要稳住。
赵副省长施压，马云反扑，接下来你的压力会更大。
可能会有人找你谈话，可能会有人劝你‘顾全大局’，甚至可能有人威胁你。
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准备好了。”何尘，“从一开始决定查这件事，我就想到了这些。”
秦娅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那就好。
不过记住，斗争要讲究策略。
该硬的时候硬，该软的时候软。有时候退一步，是为了进两步。”
两人又聊了些具体细节，直到一壶茶喝完。
窗外阳光西斜，透过竹帘洒进来，在茶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何尘，”秦娅最后。
“这条路很难，但值得走。
不是为了扳倒谁，而是为了这座城市，为了那些被侵害的公共利益，也为了……我们内心的那份坚持。”
何尘重重点头：“我明白，秦书记。”
离开茶楼时，已经是下午四点。
何尘坐进车里，没有立即发动。
他回味着秦娅的话，心里渐渐明朗。
省级层面的博弈，比市级更复杂、更微妙。但万变不离其宗——真相和正义，终究是最大的底气。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宋静宜发来的信息：“财产申报核查的初步方案已经起草完毕，周一可以上会。”
接着是高剑的信息：“周婧的行程已确认，杭州那边的安排已就位。香港账户信息正在查，有进展第一时间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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