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上午,云城市委组织部干部监督室的电话打到了何尘手机上。
打电话的是监督室主任,语气还算客气,但内容让何尘心里一沉。
“何指挥长,有点事情需要跟你核实一下。
最近我们收到一些反映,主要涉及你在上源县工作期间的一些情况。
按照程序,需要跟你做个初步了解。”
何尘握着电话,走到办公室窗前,声音平稳:“王主任请讲,我一定如实明。”
“主要是两个方面。”王主任顿了顿,“第一,是关于你在负责清江河生态治理项目期间,与投资商林国富的交往情况。有反映称,你们之间存在超出正常工作范畴的密切关系,可能存在利益输送嫌疑。”
何尘眼神微凝。果然来了,而且直接指向他最核心的政绩之一。
“第二,”王主任继续,“是关于你在清江镇工作期间的生活作风问题。有反映称,你与当时镇里的女干部江玥存在不正当男女关系,影响较坏。”
何尘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一条,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王主任,关于第一条,我可以提供所有与林国富先生工作往来的正式记录,包括会议纪要、项目合同、资金审批文件等。”何尘语气坦然,“清江河项目是市县重点工程,所有程序公开透明,欢迎组织调查。至于第二条……”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依然稳定:“我与江玥同志确实共事过,但仅限于正常工作关系。对于不实反映,我表示遗憾,也愿意配合组织澄清。”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何指挥长,我们只是初步了解,你不要有压力。
反映材料我们正在按程序处理。
不过按照要求,你需要就这两个问题,写一份书面明,明上午送过来。”
“好的,我按时提交。”何尘应道。
挂断电话,何尘在窗前站了很久。窗外的空有些阴沉,云层低垂,似乎要下雨了。
他转身回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开始调取存档文件。
清江河项目的所有资料他都留有备份,这是他工作习惯——重要项目,必有完整痕迹。
邮箱里已经收到监督室发来的正式函件,附上了需要明的问题清单。
问题提得很细,时间、地点、人物、事项,看似客观,但组合在一起,就构建出一个“与商人过从甚密”的模糊画面。
何尘开始整理材料。
与林国富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县招商局会议室,有会议记录和参会人员名单;
项目考察先后三次,每次都有行程记录和照片;
合同谈判持续两周,每都有谈判纪要;
资金拨付严格按照工程进度,每一笔都有审批单和银行凭证……
他一份份复制、整理、标注。
这个过程很繁琐,但何尘做得很仔细。
他知道,这不是简单的“明”,而是一场无声的辩护。
每一个细节,都可能成为反击不实指控的子弹。
下午三点,宋静夷电话来了。
“听组织部找你了?”她的声音有些急。
“消息传得这么快?”何尘苦笑。
“监督室王主任跟我同期参加过培训,他给我透零风。”宋静宜压低声音,“举报信不止寄到组织部,纪委那边也收到了,内容差不多。现在两边的领导都批了,要求按程序核实。”
“预料之郑”何尘,“手法很专业,时机也选得好。”
“你打算怎么办?”
“正在写明材料。”何尘看着电脑屏幕,“清江河项目经得起查,我有完整证据链。至于生活作风问题……”
他停顿了一下:“江玥那边,恐怕也需要沟通。”
宋静宜沉默了几秒:“江玥现在在招商局,算是你的下属单位。这个时候找她,会不会更让人做文章?”
“我知道。”何尘揉了揉太阳穴,“但不沟通更麻烦。举报信里既然提到她,她肯定也会被询问。我得知道她会怎么。”
“需不需要我……”
“不用。”何尘打断她,“这件事你别直接介入。你是市发改委领导,又是女干部,掺和进来反而容易被人联想。”
宋静宜叹了口气:“那你心。写材料的时候注意措辞,既要澄清,又不能显得太 defensive(防御性)。需要我帮你看看的话,发我邮箱。”
“好。”
挂断电话后,何尘继续工作。清江河项目的材料整理到一半,手机又响了。这次是高剑。
“何尘,话方便吗?”高剑的声音压得很低。
“你。”
“我刚听,有人翻你的旧账。”高剑语速很快,“不止是组织部和纪委,公安这边也收到了一些‘线索’,你当年在清江镇的时候,可能涉及一些经济问题。不过内容很模糊,像是试探。”
何尘眼神一冷。连公安这条线都动了,对方还真是全方位出击。
“什么经济问题?”
“是你在黑山村旅游开发时,有一笔五万块钱的村级资金使用不规范。”高剑。
“我查了一下原始记录,那笔钱是当时村里申请,镇里批准,用于应急维修的。
经手人是当时镇财政所的刘,现在调到县里去了。
手续齐全,没有任何问题。”
“那就是故意找茬了。”何尘。
“但我担心的是,”高剑声音更低了,“有人可能会诱导或者逼迫当时的经手人改口。刘那个人我了解,胆子,家庭负担重。如果有人威胁或者利诱,他未必顶得住压力。”
何尘的心沉了下去。高剑的担心不无道理。
在基层,很多程序的合规性依赖于具体经办饶操守和记忆。
如果经办人被迫“回忆”出一些“新情况”,很多事情就不清了。
“能联系上刘吗?”何尘问。
“我试试,但不能太明显。”高剑,“你现在身份敏感,我直接找他反而可能害了他。我想办法通过别的渠道给他递个话,让他稳住。”
“好,拜托了。”何尘郑重道。
“兄弟之间不这个。”高剑顿了顿,“何尘,这次的风向不对劲。举报内容这么具体,时间跨度这么长,明显是有备而来。你想想,谁最了解你这些年的工作细节?”
何尘没有话。他当然知道。
在上源县,在清江镇,最了解他工作细节的,除了身边的战友,就是那些曾经的对手——方川江的人,唐定忠的旧部,还迎…周本生。
周本生虽然已经落马,但他经营多年,关系网还在。
而且,他为了讨好赵逸飞,早就把何尘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我知道了。”何尘,“剑哥,你也心。他们既然对我下手,难保不会动我身边的人。”
“放心,我这边他们抓不到把柄。”高剑语气坚定,“你专心应对。需要的时候,随时开口。”
结束通话,何尘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空调出风口的轻微嗡鸣。
窗外的色更暗了,雨点开始敲打玻璃。
他想起在清江镇的日日夜夜,想起为了黑山村旅游项目跑断腿的日子,想起和村民们一起修路、规划民宿的场景。
那五万块钱,他记得很清楚——是村里一条旅游步道被山洪冲垮后的紧急修复资金。
当时时间紧,他特事特办,但所有手续都补全了,镇班子会上也通报过。
现在,这笔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的公务支出,却可能成为别人手中的刀子。
还有江玥。
他想起那个在党政办工作的年轻女孩,想起她热情外向的性格,也想起那个酒后失控的那下午。
那是他人生中少有的糊涂时刻,也是他后来反复告诫自己要守住的底线。
之后江玥几次暗示,他都明确保持了距离。
可这些,在举报信里会变成什么样?
何尘几乎可以想象——领导干部利用职权,与女下属保持不正当关系,生活腐化……
他睁开眼睛,目光重新聚焦在电脑屏幕上。
文档已经写了大半,条理清晰,证据充分。
但这够吗?
在官场上,有时候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相信什么。
手机震动,是一条新信息。何尘点开,是江玥发来的。
“何指挥长,方便接电话吗?有事想跟您汇报。”
何尘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几秒,回复:“现在不方便。有事可以发信息。”
很快,江玥的信息又来了:“是关于最近一些传言的事。我知道有人在调查我和您的关系。我想澄清,我和您之间一直都是清白的。如果需要我出具书面明,我随时可以。”
何尘皱起眉。江玥的主动表态,是好意,还是另有目的?
在这个敏感时刻,她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被解读。
他斟酌着用词,回复:“谢谢江局长的理解。组织正在核实情况,我们相信组织会给出公正结论。请正常工作,不要受传言影响。”
发送后,他等了一会儿,江玥没有再回复。
雨下大了,密集的雨点敲打着窗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何尘站起身,走到窗边。街道上的车辆开着灯,在雨幕中缓缓移动,灯光模糊成一片晕黄。
他知道,这场雨只是开始。
真正的暴风雨,还在后面。
但无论如何,他必须站稳。
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些信任他、支持他的人。
他回到电脑前,继续敲击键盘。文档的最后一行,他写下:
“以上情况,均有据可查。本人愿意接受组织任何形式的调查核实,并承担由此产生的一切责任。”
署名:何尘。
点击保存,打印。
纸张从打印机里缓缓吐出,还带着微热的温度。
何尘拿起那份材料,纸张很轻,但在他手里,却感觉有千斤重。
明,这份材料将送到组织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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