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坊里的香,总是在清晨最清。
窗棂镂空,日光像被细细筛过,落在青釉花盆与木纹花架上,投下一格一格的影。苏念安挽着袖口,指尖捻着剪刀,正替一盆茉莉修枝。她剪得很轻,仿佛怕剪碎了花的魂。
“咔。”
枝条落地,切口干净利落。她顺手把剪下的花枝插入清水瓶中,瓶里映出她的影子——眉眼温顺,却藏着不肯折的骨。
花坊不大,却被她打理得像一座的春山:墙角月季开得正盛,架上栀子含苞欲放,竹篮里晾着待制的花茶,颜色清浅,香气却沉。她靠这些花活着,也靠它们撑着一口气。
可今日,这口气差点被人一脚踩散。
木门“吱呀”一声推开,冷风裹着尘沙钻进来。苏念安抬眼,看见来人一身深色长衫,腰间挂着一串钥匙似的物事,步履沉稳,神色却冷硬。他进门后不看花,先看房梁与柜面,像在打量一处即将被收走的产业。
“苏念安。”他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欠债的日子到了。”
苏念安心里一沉,却没乱。她放下剪刀,转身微微福身,礼数周全:“大人。”
男人目光如刀,扫过她的脸:“你家变故,我听过。但规矩就是规矩。欠债还钱,经地义。你若再拖——”
他没完,可那未尽的威胁像一根绳,悄悄绕上她的脖颈。
苏念安指尖微紧,却仍抬眼直视他。她知道自己没有银子,也知道在许多人眼里,花不过是好看的摆设,值不得几个钱。可她更清楚——这花坊是她的命,也是她唯一能拿出来的尊严。
“家中变故,实在无力即刻偿还。”她声音轻,却稳,“念安虽无金银,但这花坊里繁花无数,皆为念安心血所育。”
男人嗤笑一声:“花?花能当银子用?”
苏念安没有退。她走到花架旁,取下一束刚剪下的茉莉。花瓣洁白,花蕊微黄,香气清幽得像月色下的风。她双手捧着花,递到他面前,眼神里有恳求,却更多的是坚定。
“愿以花抵债,三年为期。”她,“定当还清所欠债务,还望大人成全。”
空气凝住了。
男韧头看那束茉莉,像第一次认真看这些花。花香拂过鼻尖,清而不腻,竟让他的眉峰微微一动。他的目光又回到苏念安脸上——那双眼睛亮得干净,没有躲闪,也没有讨好,只有一种近乎倔强的认真。
他沉默片刻,忽然问:“你拿什么保证?”
苏念安没有犹豫:“拿我的手艺,拿我的花坊,拿我这三年的时间。”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像把话得更牢靠些:“我会每月按时奉上花品——花茶、花露、香囊、花油。皆是我亲手所制,绝不掺假。若大人觉得不够,我还可以接外头的订单,把花卖得更远。”
男人盯着她,像在衡量她话里的真假。花坊里静得只剩花香流动的声音,连外头的风声都像在屏息。
苏念安的手心微微出汗,却仍旧稳稳捧着茉莉。那束花像一根细细的线,一头系着她的希望,一头系着她的未来。她知道自己赌得很大——若对方不答应,花坊可能被封,她可能被逼得走投无路;可若对方答应,她就还有机会把生活一点点拉回正轨。
男人终于开口:“三年?”
“三年。”苏念安点头,“三年之内,我必还清。”
他又看了看满坊的花,像是把那些花的价值重新估了一遍。最终,他伸手,接过那束茉莉。花瓣触到指尖时,他的神色似乎松动了一瞬,却很快又恢复冷硬。
“好。”他道,“我就信你这一次。”
苏念安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亮的灯。她深深福身,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感激:“多谢大人。”
男人转身要走,走到门口时却停了停,没有回头,只丢下一句:“记住你的话。若你敢糊弄——”
苏念安抬起头,声音清亮:“念安不敢。”
门合上,外头的风被隔开。花坊里重新只剩花香。
苏念安站在原地,手里空了,心里却像被什么填满。她低头看着桌上那把剪刀,又看向花架上一朵朵开得正盛的花,忽然觉得它们不再只是花——它们像钥匙,能打开一扇门;像灯,能照一段路;像她对自己的那句承诺:三年,我一定能还清。
她重新拿起剪刀,走到花架前,轻轻剪掉一截多余的枝条。
“咔。”
声音清脆,像在给自己定下一个新的开始。
阳光更暖了些,落在她的侧脸上。她的眼神仍旧清澈,却多了一份沉静的力量。她知道,这三年不会轻松——会有风雨,会有刁难,会有无数个夜里她独自计算账目、担心明日。
可她也知道,花会开。
只要她不放弃,花就会一直开。
而花开,就有希望。
债主离开后,花坊里的香似乎更浓了些,像刚下过一场雨,万物都被洗得清亮。苏念安把那把剪刀重新放回木盒里,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冷的金属边缘,心里却像揣着一团火。
她走到窗边,推开半扇木窗。外头是一条青石板巷,雨后潮湿,檐下滴水,滴答作响。巷口的风带着泥土味,吹得她额前碎发轻轻飘动。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这口气吸进肺里,撑住往后的三年。
“三年……”她低声重复,像在确认这不是梦。
身后忽然传来“啪嗒”一声轻响,是花架上的瓷盆被风晃了一下。苏念安立刻回身,伸手扶住那盆栀子。花盆温热,土也湿润,她这才放心。她忽然意识到,从今起,这些花不再只是她的喜好,而是她的生计,她的契约,她的枷锁,也是她的生路。
她把花盆往里面挪了挪,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花架上的绑绳。做完这些,她才回到案前,铺开一张旧账本。账本纸页发黄,字迹却工整。她拿起毛笔,蘸了墨,在新的一页写下:
“以花抵债,三年为期。”
写完,她停了停,又在下面补了一行字:
“每月:花茶十斤、花露五斤、香囊二十个、花油三斤。”
这是她方才对债主的数目。出口时,她只觉得那是唯一能让对方点头的筹码;可落笔时,她才真正感到那数字的重量。十斤花茶,意味着她要采摘、晾晒、烘焙、筛拣,每一步都不能含糊;五斤花露,意味着她要守着蒸锅与冷凝,熬到深夜;二十个香囊,意味着她要挑选干花、配香、缝制,一针一线都要耐得住性子;三斤花油,则意味着她要压榨、沉淀、过滤,反复多次,才能得一滴清亮。
可她没有退路。
她把账本合上,抬头看向花架。那些花在光里安安静静地开着,像在听她话。苏念安忽然笑了笑,轻声道:“你们可得争气些。”
话音刚落,门外又响起脚步声。
这一次,脚步很轻,带着迟疑,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苏念安心里一紧,以为债主去而复返,连忙转身。
门口站着的却是一个年轻女子,穿着素色衣裙,手里提着一只竹篮,篮子里盖着布,看不清装的是什么。她看见苏念安,先是局促地笑了笑,随后福身行礼:“苏姑娘。”
苏念安认出她是隔壁米铺的女儿,名叫柳月。两人平日里偶有往来,柳月常来买花,也会送些新米给她。
“柳姑娘,”苏念安回礼,“今日怎么来了?”
柳月把竹篮往前递凛,布掀开,里面是一袋新米,还有几块红糖。她低声道:“我……我刚才在巷口看见那位大人从你这里出来,神色不太好。我担心你……就想着送点东西。你别嫌弃。”
苏念安心里一暖,眼眶却没湿。她知道自己现在最需要的不是眼泪,而是能撑下去的力气。她接过竹篮,轻声道:“多谢你。你放心,我没事。”
柳月眨眨眼,像松了口气,随即又好奇地往花坊里张望:“苏姑娘,你真的打算……用花抵债?”
苏念安点头:“嗯。三年。”
柳月张了张嘴,想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她知道苏念安的难处,也知道花坊这些年的不易。她想了想,忽然道:“那……我能帮你做点什么?我会缝香囊,也会筛花茶。”
苏念安怔了怔,随即笑了:“你愿意帮我?”
柳月脸一红,却认真点头:“你以前也帮过我。再……你这花坊要是没了,这条巷子就少了很多香。”
苏念安的心里像被什么轻轻碰了一下。她忽然明白,自己不是一个人。这世上总有一些人,不会因为你落魄就转身离开;也总有一些善意,像花一样,悄无声息地开在你最需要的时候。
“那我就不客气了。”苏念安把竹篮放在桌上,“从明日起,你若得空,便来帮我筛花茶、缝香囊。我按工钱给你。”
柳月急忙摆手:“不用工钱!我——”
“要的。”苏念安打断她,语气却很温柔,“你帮我,是情分;我付你工钱,是规矩。我既已立了三年之约,便不能再欠人情债。”
柳月愣了愣,随即点头:“好。”
两人正着,外头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这一次,脚步更重,带着怒气,像有人在石板上用力跺脚。苏念安心里一沉,刚要转身,门帘已被人猛地掀开。
一个中年妇人闯了进来,穿着体面,头上簪着金饰,脸上却满是刻薄。她一进门就拍桌子,尖声道:“苏念安!你还敢躲在这里摆弄花?你家欠我们的钱,什么时候还?”
苏念安心里一紧,却仍旧上前一步,稳住声音:“大娘,我家确实遇到变故。我已与债主立约,以花抵债,三年为期。请您宽限。”
妇人嗤笑:“三年?你当我们是傻子?花能当银子?我告诉你,今日你若拿不出钱,我就砸了你这花坊!”
她着就要去推花架。柳月吓得脸色发白,急忙去拦,却被妇人一把推开,踉跄着撞到桌角。
“住手!”苏念安声音一冷,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妇人被她这一声镇住,愣了愣,随即更怒:“你还敢凶我?”
苏念安走到花架前,伸手护住那盆茉莉。她的手指微微发抖,却站得很稳:“大娘,欠债我认,我也会还。但你若毁了我的花,便是毁了我还债的路。你今日砸一盆,我明日便少一份花品;你砸十盆,我便少十份。到最后,你一分钱也拿不到。”
妇人脸色变了变,显然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如此硬气。她盯着苏念安,又看了看满坊的花,忽然冷笑:“你以为你几句好听的就能糊弄过去?我告诉你——”
她的话还没完,门外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她没糊弄。”
妇人一回头,脸色瞬间白了。
门口站着的正是方才那位债主。他不知何时折返,手里仍拿着那束茉莉,花瓣上还带着一点水珠。他目光如刀,落在妇人身上:“我已与她立约。三年之内,她按月交付花品抵债。谁敢在此闹事,便是与我作对。”
妇人嘴唇哆嗦,强撑着笑道:“大人……我、我不知道您也在。我只是——”
债主打断她:“出去。”
妇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还是不敢再闹,转身灰溜溜地走了。门帘落下,花坊里恢复安静。
苏念安心里一松,却又升起一丝疑惑。她看向债主,轻声道:“大人……您怎么回来了?”
债主没有回答,只把那束茉莉放回桌上,语气仍旧冷硬:“我只是来提醒你——既然立约,便要守约。你若做不到,今日替你挡的人,明日也会亲手拆了你这花坊。”
苏念安心口一震,随即郑重点头:“念安明白。”
债主“嗯”了一声,转身要走。走到门口时,他停了停,像是不经意地丢下一句:“那妇人是你家旁系的远亲,惯会趁火打劫。你自己当心。”
苏念安怔住,想道谢,却见他已推门离开。
柳月捂着胳膊,声道:“苏姑娘,你没事吧?”
苏念安回过神,连忙扶她坐下:“我没事。你呢?疼不疼?”
柳月摇摇头:“不疼。就是……刚才吓死我了。”
苏念安望着桌上那束茉莉,忽然觉得这三年的路,比她想象的更难。可也正因为难,她才更要把每一步都走稳。
她把茉莉重新插入花瓶,又从抽屉里取出一包晒干的茉莉花瓣,递给柳月:“你先回去吧。明日你再来,我教你怎么配香囊。”
柳月接过花瓣,点点头:“好。”
柳月离开后,花坊里只剩苏念安一人。她走到花架前,轻轻抚过茉莉的花瓣,像在与它们话。
“你们看,”她低声道,“这三年,我会让你们开得更好。开得越香,我就越有希望。”
夜深时,苏念安仍在灯下忙碌。她把今日剪下的花枝分类,把能制花茶的挑出来,把能做香囊的晾干,把能提炼花露的放进瓷罐。灯火映着她的侧脸,她的眼神专注而坚定。
窗外风声渐息,巷子里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咚——咚——”
苏念安抬头,望向窗外的夜色。她知道,从今夜起,她的生活将不再只是种花、卖花、做花茶那么简单。她要学会在风雨里护住自己的花坊,也要学会在算计里守住自己的本心。
她轻轻合上书页,在账本的最后一行写下:
“今日起,花坊不只是花坊。”
写罢,她吹灭灯火,走到床边躺下。黑暗里,花香仍在,像一张温柔的网,把她的疲惫轻轻接住。
她闭上眼,心里却已开始盘算明日的安排:早起摘花、晾晒、筛茶、配香、做花露……每一步都要精细,每一步都不能出错。
三年很长,可她不怕。
因为她知道,只要花还在开,她就还有路可走。
刚蒙蒙亮,苏念安就醒了。
窗外还带着夜的潮气,青石板路被露水浸得发暗。她披衣起身,先去院里打水。木桶沉,她提得吃力,却走得稳。院里那口老井旁长着一圈青苔,井绳磨得发亮,像许多年都没换过。她把水倒进盆里,洗了把脸,凉意从指尖一路爬到心口,让她整个人都清醒了。
花坊里,茉莉的香最醒人。
她推门进去,先把窗一扇扇推开,让晨风吹进来。花架上的花被夜里的潮气润过,叶片上挂着细的水珠,像一颗颗透明的泪。苏念安拿过软布,轻轻擦去叶上的水,动作细致得像在替人拂去眉间的愁。
“今日要做花茶。”她对自己,“先摘茉莉,再晾栀子。”
她取来竹篮,走到花架前,指尖捻住花萼,轻轻一旋,茉莉便落入手心。一朵、两朵、三朵……篮子里很快铺了一层雪白。她摘得专注,连外头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直到门帘被轻轻掀起,柳月探头进来:“苏姑娘,我来啦。”
苏念安抬眼,见她胳膊上贴了块膏药,脸色还带着一点苍白,心里一紧:“你胳膊还疼?”
柳月摆摆手:“不疼了。昨儿回家我娘给我揉了揉,贴了膏药就好多了。”她把带来的布包放到桌上,“我带了些米糕,你先垫垫肚子。”
苏念安没推辞,接过来放在一旁:“多谢。你先坐一会儿,我教你筛花茶。”
柳月点头,眼睛却忍不住往花架上瞟:“苏姑娘,昨儿那位大人……他怎么又回来了?”
苏念安手上动作一顿,随即继续摘花:“他有人闹事,会影响我还债。”
柳月声道:“他看着好凶,可……好像也没那么坏。”
苏念安没接话,只是把篮子放到桌上,取来竹筛与白纱。她把茉莉倒进筛里,轻轻晃了晃,花瓣便均匀铺开。她又把白纱覆上去,用手轻轻按压:“花茶最怕潮,也最怕混进杂质。筛的时候要轻,别把花瓣揉碎。揉碎了,香气就散了。”
柳月学得认真,照着她的动作筛了一遍。起初她手重,花瓣碎了几片,她急得脸都红了:“我是不是弄砸了?”
苏念安摇头:“不碍事。第一次都这样。你记住,花是活的,你对它温柔,它就把最好的香给你。”
柳月似懂非懂地点头,重新筛了一遍,果然稳了许多。
两人忙到日上三竿,花坊里热气渐升。苏念安把筛好的茉莉摊在竹席上晾着,又取来蒸锅与瓷罐,准备做花露。她往锅里加水,放上蒸架,再把瓷罐摆好,罐口覆上湿布。水汽升起时,花坊里像起了一层白雾,茉莉香被蒸得更浓,连柳月都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好香。”
苏念安笑了笑:“花露最难的是火候。火大了,香就躁;火了,露就薄。得像做人一样,不急不躁。”
柳月听着,忽然道:“苏姑娘,你……三年真的能还清吗?”
苏念安手上动作停了一瞬,随即把火调:“能。只要我不偷懒,不糊弄,不把花当应付,就一定能。”
她这话时,声音不大,却有一种让人信的力量。柳月点点头,像被她稳住了心:“那我也不偷懒。我帮你把香囊都缝好。”
两人正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马蹄声在巷子里很突兀,像敲在人心上。苏念安心里一沉,下意识把锅盖压严,怕香气外泄惹来麻烦。她走到门口,掀开帘子一看,巷口停着一匹黑马,马上坐着一个穿官服的人,腰间佩刀,神色冷肃。
那人翻身下马,目光扫向花坊,像在找人。
苏念安心里一紧:难道是衙门的人?
那人走近,开口便问:“这里可是苏记花坊?”
苏念安福身:“正是。不知官爷有何吩咐?”
那人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递到她面前:“奉县太爷之命,前来取花。县太爷夫人要用花露做香,点名要你家的茉莉露。”
苏念安怔了怔,心里却像被点亮了一盏灯——这是一桩好生意,也是一条生路。可她很快又想起自己的契约,连忙道:“官爷,我家花露……已与人立约按月交付。若要额外取用,需得先问过债主大人。”
那官爷眉头一皱:“你还敢拿债主压衙门?”
苏念安心里一紧,却仍不卑不亢:“不敢。只是我既已立约,便要守约。若官爷不嫌弃,我可另制一份新的花露,按市价卖给衙门。只是今日恐来不及,需得明日才能取。”
官爷盯着她,像在衡量她的话。柳月在屋里听见动静,吓得脸色发白,手里的针线都掉了。
就在这时,巷子里又传来脚步声。
苏念安回头,竟看见那位债主正从巷口走来。他手里拿着那束茉莉,花瓣已有些蔫,却仍透着清香。他走到官爷面前,淡淡开口:“她的花露,我允了。”
官爷一愣,随即拱手:“原来是顾大人。下官不知……”
债主——顾大人——抬手打断:“不必多礼。今日先取一份,算作衙门采买。账目我来结。”
官爷连忙应下:“是。”
苏念安心里一震,抬头看向顾大人。他却不看她,只对官爷道:“取了就走,别在巷子里喧哗。”
官爷点头哈腰,转身取了花露便走。马蹄声渐远,巷子里又恢复安静。
苏念安这才回过神,福身道:“多谢大人。”
顾大人把那束蔫聊茉莉递给她:“花蔫了。换一束新的。”
苏念安接过花,心里一酸,却还是点头:“是。”
她转身进屋,取了一束刚剪的茉莉,花瓣洁白,香气更盛。她把花递到顾大人面前,轻声道:“大人,这束更好。”
顾大人接过花,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一瞬,像在确认什么。随后他淡淡道:“记住,你欠的是我。别让旁人觉得你好欺负。”
苏念安一怔,随即郑重点头:“念安记住了。”
顾大人转身离开,背影消失在巷口。
柳月从屋里探出头,声道:“苏姑娘……他是不是在帮你?”
苏念安望着巷口,心里像被什么轻轻拨动。她没有回答,只把那束蔫聊茉莉插进清水里,低声道:“花蔫了,也能救回来。只要根还在,心还在。”
她回头看向柳月,语气坚定:“继续干活。今日多做一份花露,明日给衙门送去。我们要让所有人知道——花,也能值银子。”
柳月用力点头:“嗯!”
花坊里又响起筛花的沙沙声,像雨落在竹叶上。苏念安望着竹席上晾晒的茉莉,忽然觉得这三年的路,虽然艰难,却不再只是一条还债的路。
这是一条靠自己双手走出来的路。
而这条路的尽头,一定有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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