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重归死寂，唯有那一道道无声的切痕，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证明着刚才那场短暂却惊心动魄的交锋并非幻觉。
叶云湘站在原地，胸膛微微起伏，额间细密的冷汗尚未干透，后背衣衫也紧贴着皮肤。不是因为疲累，而是那短短片刻，直面幽冥殿杀手所带来的，是直达灵魂深处的寒意与压力。对方那种对力量举重若轻、近乎“规则”般的运用，以及视他如试验品般的漠然态度，比任何赤裸裸的杀意都更让人心头发冷。
“幽冥殿……观察……磨刀石……” 他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留下深深的指印。愤怒在胸腔燃烧，但更深处，是前所未有的警醒与冰冷。自己还是太弱了。金丹初期，哪怕拥有无上神魔体和混沌金丹，在那些真正古老、隐藏在阴影深处的庞然大物眼中，依旧只是值得“观察”的“变数”，是可以用来测试另一把“刀”锋利与否的“磨石”。
“想坐收渔利？把我当成噬魂老魔的猎物，也把老魔当成打磨我的工具？”叶云湘眼中混沌之色流转，那股源自血脉的不屈与桀骜被彻底点燃，但并未冲昏头脑，反而让他的思绪在重压下变得愈发清晰、冰冷。
“不，你们想看戏，想看我们两败俱伤，或者一方吞噬另一方。那我就偏要让这场戏，按我的方式来演！”
危机迫在眉睫。幽冥殿杀手虽暂时退去，但其行踪诡秘莫测，所谓“观察”，很可能意味着自己一直处于对方的某种监视之下。而更直接的威胁是，对方明确告知，噬魂老魔“很快”就会找来。这意味着簇绝不可久留，甚至自己原先的藏身思路都需要彻底改变。
“黑风山脉虽大，但对于一个擅长神魂追踪、修为至少在金丹后期的老魔而言，若我停在某处，被他锁定只是时间问题。更别提可能还有幽冥殿的人在暗中窥视。”叶云湘心念电转，“必须动起来，而且要不断移动，不能有固定路线。目标……不能是云湘盟，那会引火烧身。也不能是人烟稠密处，容易伤及无辜，也更容易被堵截……”
他目光投向山洞外莽莽的原始山林，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既然你们都想把我当成猎物，那我就钻进这最大的猎场，看谁能捕猎谁！”
不再犹豫，他迅速清理掉自己停留的一切痕迹，身形一闪，已如轻烟般掠出山洞，将无影步施展到极致，朝着黑风山脉更深、更蛮荒、更少人迹的腹地疾驰而去。
他专挑断崖绝壁、毒瘴深涧、密林险壑，甚至主动闯入一些强大妖兽的领地边缘，借助妖兽残留的凶煞气息和领地威压来混淆自身踪迹。《神魔吞诀》中的敛息秘术“归墟”全力运转，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他如同最狡猾的猎物，在危机四伏的丛林中穿行，不断改变方向。
然而，仅仅深入山脉腹地不到百里，一股阴冷、黏腻、充满贪婪恶意的强大神识，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骤然从毒瘴谷方向扫来，瞬间锁定了他！
“找到你了……我的魔种……”噬魂老魔那令人神魂发颤的嘶哑笑声，直接在叶云湘脑海炸响！
叶云湘心头一凛，暗骂一声，速度再次飙升！对方果然追来了，而且比自己预想的更快！看来幽冥殿那杀手并未完全隔绝或误导老魔的感知，甚至可能有意为之。
“虫子，跑得倒快！”噬魂老魔的声音带着猫戏老鼠般的戏谑，那神识牢牢钉在叶云湘身上，如跗骨之蛆，任凭他如何改变方向、借助地形，都无法摆脱。双方的距离，在缓慢而坚定地拉近。
叶云湘面色凝重。金丹后期以上的老怪物，无论是灵力储备还是神识强度，都远非他能比。这样一味逃窜，迟早会被追上。必须想办法！
他一边将速度催动到极限，一边飞速思考对策。硬拼绝无胜算。设伏？对方神识强大，寻常陷阱无用，且时间紧迫。求援？云湘盟远水解不了近渴，且会暴露他们。机阁？李慕然联系不上。
难道真的只能像幽冥殿杀手“安排”的那样，与这老魔死斗一场？
不！叶云湘眼中厉色一闪。他还有最后一张，或许能扭转局面的底牌——系统！
“系统，扫描当前地形，寻找可利用的险地、绝地，或者……特殊能量波动强烈之处！” 他在心中急呼。系统虽然很多时候发布任务显得“高冷”，但在辅助探索和危机应对上，或许能有奇效。
【正在扫描……消耗少许能量。】 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响起，片刻后，【扫描完成。东北方向七十五里，探测到异常能量汇聚点，伴有微弱空间波动与浓郁阴煞之气，疑似古战场残迹或然绝地。西南方向五十里，有高强度生命反应聚集，疑似强大妖兽巢穴。正西方向……警告，正西方向百里外，侦测到强烈且混乱的灵力风暴区域，极度危险，不建议前往。】
古战场残迹？妖兽巢穴？灵力风暴？
叶云湘几乎没有犹豫，立刻调转方向，朝着东北方疾驰！古战场残迹，往往意味着死气、煞气、残魂汇聚，地形复杂，或许能干扰噬魂老魔的神魂追踪，甚至借助环境周旋。妖兽巢穴不确定性太大，灵力风暴则是纯粹的绝地，非到万不得已不能闯。
“咦？转向了？”噬魂老魔的神识波动传来一丝疑惑，随即是更浓的贪婪，“看来是慌不择路了。不过，任你逃到涯海角，也逃不出本座的手掌心！你的身体，你的魔种，都是本座的！”
身后那股阴冷邪恶的气息越来越近，压迫感越来越强。叶云湘甚至能隐约听到破空之声。他知道，噬魂老魔的本体正在迅速接近。
七十里……六十里……五十里……
前方地形开始变得诡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灰黑色雾气，植被稀疏，露出下方暗红色的、仿佛被鲜血浸染过的土地。一些残破的、非金非石的巨大骨骸半埋在土中，散发出沧桑与死寂的气息。系统的提示没错，这里确实像是一处古老的战场遗迹，不知多少年前，曾有无上强者在此激战，残留的杀伐之气与混乱能量，经年不散。
叶云湘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一进入灰雾范围，立刻感到神识受到明显的压制和干扰，仿佛陷入泥沼，感知范围急剧缩。身后的锁定感也似乎减弱了一丝。
“古战场？嘿嘿，倒是会挑地方。可惜，这点残魂煞气，对本座而言，不过是补品！”噬魂老魔的声音如影随形，也跟着冲了进来。灰雾对他神识的影响似乎比叶云湘得多，距离再次开始拉近。
叶云湘咬牙，在残破的骨骸与倒塌的、疑似阵基的巨石间穿梭。他注意到，有些区域的能量异常混乱，空间也隐隐不稳。他不敢触碰那些地方，只是利用复杂的地形，尽量与后面的老魔拉开距离。
四十里……三十里……遗迹深处，灰雾更浓，死寂感更强，甚至连光线都黯淡下来。一些模糊扭曲的、仿佛残魂执念凝聚的影子，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发出无声的哀嚎。
“老鼠，游戏该结束了！”噬魂老魔似乎失去了耐心，厉喝一声，一只由浓郁黑气凝聚而成的、布满诡异符文的巨大鬼爪，穿透重重灰雾，朝着叶云湘后背狠狠抓来！鬼爪未至，那阴寒蚀骨、仿佛能冻结神魂的气息已经笼罩而来。
叶云湘头皮发麻，低吼一声，混沌金丹疯狂旋转，混沌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双腿，无影步催动到前所未有的极致，身形猛地向前一窜，同时反手向后拍出一记混沌神拳。
灰色拳印与黑色鬼爪碰撞，发出沉闷的爆响。拳印仅仅支撑了半息，便轰然破碎。鬼爪来势稍减，但依旧狠狠拍在叶云湘后背。
“噗——！”
叶云湘如遭重锤，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向前抛飞数十丈，撞断了好几根巨大的残骨，才重重摔落在暗红色的土地上。若非无上神魔体强悍，加上混沌神拳抵消了部分威力，这一爪足以让他筋骨尽断。
“哦？肉身倒是坚韧，不愧是本座看中的魔种！”噬魂老魔的身影在灰雾中缓缓浮现，依旧是一身笼罩在黑袍中的枯瘦模样，眼眶中鬼火跳跃，充满了贪婪与残忍。他好整以暇地走近，仿佛叶云湘已是瓮中之鳖。“乖乖交出你的身体，本座或许可以保留你一丝真灵，让你见证本座以你的魔体，踏入更高境界！”
叶云湘挣扎着站起身，擦去嘴角血迹，眼神冰冷地看着逐渐逼近的噬魂老魔。他知道，真正的生死关头到了。逃，已经逃不掉。打，几乎毫无胜算。难道真的要如那幽冥殿杀手所“期待”的那样，在此与老魔拼个你死我活，最终被吞噬，或者侥幸吞噬对方，然后成为幽冥殿下一次“观察”或“收获”的，更有趣的“样本”？
绝不！
叶云湘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既然你们都想“看戏”，都想“收获”，那就把这场戏，彻底搅浑！
他猛地抬头，不再看向噬魂老魔，而是朝着周围的灰雾虚空，用尽力气，夹杂着混沌灵力，发出一声长啸：
“幽冥殿的老登！你不是要‘观察’吗？不是要看我这‘磨刀石’够不够硬吗？现在，噬魂这条疯狗已经到了！你再不出来‘看戏’，我这块石头，可就要被这疯狗一口吞了！到时候，你怕是只能捡点骨头渣子回去复命了吧？！”
声音在寂静的古战场遗迹中远远传开，回荡不息。
噬魂老魔逼近的脚步猛地一顿，眼眶中的鬼火剧烈跳动了一下，嘶哑的声音带着惊疑：“幽冥殿？子，你胡言乱语什么？！”
他强大的神识瞬间如同潮水般扩散开来，仔细感知着周围的每一寸空间。幽冥殿！这个名字，哪怕是以他的狂妄和残忍，也绝不敢有丝毫觑！那是一个真正隐藏在历史阴影中的庞然大物，其可怕之处，远超寻常宗门。
难道这子背后有幽冥殿的影子？还是……这里真有幽冥殿的人在窥伺？
就在噬魂老魔惊疑不定，神识扫荡之际，叶云湘之前感受到的那股冰冷、死寂、仿佛不属于人间的诡异气息，再次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比之前在山洞中更加清晰，更加……无处不在。
“嘻嘻……”
一声轻佻的、仿佛带着回音的嬉笑声，突兀地在灰雾中响起，分不清男女，也辨不明方向。
“家伙，很机灵嘛。知道借势了？”
随着这声音，一道笼罩在黑袍症脸上覆盖着惨白面具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噬魂老魔身后不远处的一团浓雾中，缓缓“渗”了出来。他仿佛一直就站在那里，与灰雾融为一体，直到此刻才主动显现。
正是之前在山洞中出现过的幽冥殿杀手！
噬魂老魔猛地转身，枯瘦的身躯紧绷，黑袍无风自动，眼眶中的鬼火死死盯着突然出现的白面杀手，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忌惮：“幽冥殿……‘无面’？你们……为何会在此？”
“嘻嘻，老鬼，你认得我？”白面杀手歪了歪头，声音依旧带着令人不适的笑意，“至于为何在此……自然是为了看一场好戏呀。你看，我选的这个观众席，视角如何？”
噬魂老魔心念急转，瞬间明白了什么，鬼火猛地转向叶云湘，嘶吼道：“子！你竟敢勾结幽冥殿，算计本座？！”
“算计？”叶云湘冷笑，强忍着内腑的剧痛，缓缓站直身体，“前辈笑了，我不过是被你们两位当做棋子、磨刀石的可怜虫罢了。一个想吃了我，一个想看我被吃或者反吃，我只不过……不想死得那么不明不白，也不想让你们看得那么轻松而已。”
他看向白面杀手，语气带着讥讽：“前辈既然想看戏，现在演员到齐了，戏台也有了，为何还不动手‘清场’，或者……亲自下场演一段？”
白面杀手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发出更加愉悦的笑声：“嘻嘻嘻……有趣，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不愧是‘变数’。噬魂，听到了吗？你这把‘刀’，好像不太满意自己的角色，还想把看戏的也拉下水呢。”
噬魂老魔眼神阴沉，在叶云湘和白面杀手之间来回扫视。他意识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微妙的局面。幽冥殿的“无面”实力深不可测，行事诡秘，其目的不明。若其真与这子有牵连，或者单纯只是“看戏”，自己强行动手，很可能会与幽冥殿对上，这是他不愿看到的。但就此放弃唾手可得的“魔种”，他又绝不甘心。
“无面，此子身负上古魔体，对老夫至关重要。幽冥殿若要插手，总得有个法。”噬魂老魔沉声道，试图探明对方态度。
“法？”白面杀手轻轻抚摸着光滑的面具边缘，“我需要给你法吗？老鬼，你是不是在这穷乡僻壤待久了，忘了幽冥殿的规矩？”
他语气骤然转冷，那冰冷的死寂气息瞬间浓郁了数倍，牢牢锁定了噬魂老魔：“我看戏，还是插手，何时需要向你解释了？要么，你现在滚，我可以当没见过你。要么……你就留下来，和他一起，给我演一场更精彩的戏。”
噬魂老魔黑袍下的身躯微微颤抖，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鬼火剧烈闪烁，显示出他内心的剧烈挣扎。幽冥殿的威名和“无面”的诡异，让他忌惮无比。但“无上神魔体”的诱惑，又如同毒药般侵蚀着他的理智。
叶云湘屏住呼吸，紧张地观察着局势。他将幽冥殿这“第三方”强行拉入场，就是为了制造变数，在两大强者的夹缝中，寻得一线生机！此刻，他就像一个在悬崖边走钢丝的人，下方是噬魂老魔的贪婪深渊，旁边是幽冥殿冰冷的注视，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让他万劫不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古战场遗迹的死寂灰雾中，三方对峙，杀机暗涌，却又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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