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黑风镇沉睡。
叶云湘蹲在刘府西北角外墙阴影里，黑衣几乎融于夜色。胸口伤隐痛，但那股狂暴能量暂时被压住。寅时三刻已过，墨无言该潜入布阵了。
他抬头看。子时三刻将至。
计划是制造“合理”动静，调虎离山。不能太大，不能太。要像有人试图潜入但失败。
他取出三张最低阶“火弹符”，两张“风刃符”——从刘家客卿储物袋翻出的普通货色。够了。
子时三刻。
叶云湘眼神一凛，手指一弹，火弹符悄无声息射向墙头。符箓触及墙头警戒阵法的瞬间激发，化作拳头大火球，“噗”地撞在阵法光幕上。
嗡——
阵法被触动，发出低沉嗡鸣。虽微弱，在寂静夜里足够清晰。
不等里面反应，第二、第三张火弹符接连射出。同时，两张风刃符化作几乎看不见的锐利气劲，狠狠劈在墙头。
“砰！砰！”
火光炸裂，风刃切割。墙头阵法灵光明灭不定，发出更响亮警报。几块墙砖被劈出裂痕，碎石簌簌落下。
“有情况！”
“西北角！警戒！”
墙内立刻传来呼喝和杂乱脚步。火把光亮迅速涌来。
叶云湘屏息，魔神之眼感知全开。“看”到至少二十道炼气期气息快速接近，其中还有两道筑基初期——今夜轮值的客卿长老。
差不多了。
他故意在墙根留下被风刃划破的衣角碎片，用脚在地上蹭出凌乱痕迹，做出仓皇逃离假象。然后身形暴退，几个起落没入镇外黑暗，但未走远，绕到刘府另一侧潜伏。
墙内，嘈杂更甚。
“阵法被触动！”
“有人试图潜入！”
“留痕了！追！”
一队护卫翻墙而出，举火把搜查。更多人在墙内加强警戒，尤外墙区域。正如墨无言所料，刘家第一反应是加强外围防御和搜索，内庭守卫被抽调部分。
叶云湘潜伏阴影，静待。手中子母定向盘子盘传来微弱、有规律震颤——墨无言还活着，在移动，该在布阵。
时间流逝。丑时，寅时……
寅时三刻将至。
突然，手中子盘震颤频率加快——约定信号，墨无言已开始撤离。
叶云湘不再停留，身形如鬼魅离开潜伏点，朝与墨无言约定撤离方向——镇外东侧乱坟岗掠去。那里荒凉偏僻，少有人至，是临时汇合绝佳地点。
他前脚刚离潜伏点，就感觉到刘府方向传来一阵极其细微、但绝不该有的灵力波动。那波动很隐秘，若非他全神贯注且对阵法有一定了解，几乎察觉不到。
是墨无言布的阵法被触发？不对，时间没到。且这波动……带着一股阴冷、诡异味道，不像墨无言手法。
叶云湘心警铃大作，加速朝乱坟岗赶去。
乱坟岗在月光下更显凄冷。歪斜墓碑，散落白骨，夜枭怪剑叶云湘抵约定地点——一座半塌、无碑荒坟旁，墨无言还没到。
他隐一块倒伏墓碑后，魔神之眼全力感知四周。除游荡微弱阴气和虫鸣，暂无异。
又过约一炷香，一道淡灰身影从夜色职滑”入乱坟岗，几闪到荒坟旁。正是墨无言。他脸色比之前更苍白，呼吸稍显急促，显然持续三时辰潜行布阵消耗不。
“如何？”叶云湘现身，压低声问。
“阵法已成，七个主节点，十八个辅节点，覆盖中庭及周边。爆炎符埋三关键路口。”墨无言语速快，但条理清晰，“刘府今夜守卫比平日多三成，尤内宅附近。刘震山可能有所察觉，但不应知具体。”
“我刚感觉到一股异常灵力波动，很隐秘，阴冷。不是你布的阵法？”
墨无言眉头一皱：“不是。我阵法未启动，不会有任何波动。阴冷……你确定？”
“确定。就在我离潜伏点不久，从刘府内宅方向传来。”
墨无言沉默几息，苍白脸上闪过一丝凝重：“内宅……刘震山居所。难道他也在暗中布什么？或……柳家的冉了？”
这猜测让两人心头都是一沉。若柳家分支人已密抵刘府，那今夜行动风险将几何级数增。
“计划是否照旧？”墨无言看向叶云湘。
叶云湘未立刻答。他抬头看。东方已露极淡鱼肚白，卯时将至。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错过今，刘家必更戒备，柳家也可能完全介入。到时别灭刘，他们自身都可能难保。
“照旧。”叶云湘眼中寒光闪，做决断，“但需更心。若真有柳家之人在，优先击杀或重创。不能让他们把消息传回。”
墨无言点头：“阵法启动后，我可尝试干扰短距离传讯符。但若是高阶传讯手段，我无能为力。”
“尽力即可。”叶云湘从怀中取出刘府详图，再确认几个关键位置和路线，“卯时初，你启动阵法。我会在阵法启动瞬间，从西侧突入，直取刘震岳所在‘演武堂’。按情报，他每日卯时初会在那晨练半个时辰，身边通常只两名炼气后期亲卫。”
“刘震山呢？”
“阵法启动后，他必被惊动，会坐镇内宅中枢或往祠堂查看阵法核心。届时，我需要你以阵法之力，尽可能拖住他，制造混乱。我会以最快速度解决刘震岳，然后去内宅与你汇合。”叶云湘手指在地图上划，“若事不可为，以自保为先。爆炎符节点可作撤退掩护。”
“明白。”墨无言也取出一张更、画满符文的皮纸，“这是阵法操控简图，标七个主节点位置和大致影响范围。你突入时尽量避开‘坎’‘离’两处节点，那里幻象最强，敌我不分。”
叶云湘快速记下。两人又核对些细节，包括意外情况的应对暗号。
卯时将至，边那抹鱼肚白更明显。黑风镇中，已有早起人家点亮灯火，炊烟袅袅。
“该动身了。”叶云湘收起地图，最后检查身上装备——几瓶疗伤和恢复灵力丹药，那把受损但尚可用的鬼头刀，及钱多多给的三张“金刚符”。
墨无言也做最后准备，将几枚刻画复杂纹路的玉片嵌入袖中暗袋。那是操控阵法核心阵符。
“保重。”墨无言看叶云湘一眼，声依旧平淡，但眼中多一丝郑重。
“你也一样。”叶云湘点头。两人不再多言，身形同时掠出，朝刘府方向，一东一西，分头而去。
卯时初，光微亮，正是日夜交替，阴阳流转，人最松懈时。
叶云湘潜行至刘府西侧外墙。这里近演武堂，墙内是校场。按墨无言情报，这里守卫在卯时初会换班，有约一盏茶空隙。
他伏墙根阴影，魔神之眼穿透墙壁，感知墙内动静。果然，一队巡夜护卫正拖疲惫步伐离开，另一队接班护卫还没到。校场内空无一人，只晨风吹动旗杆轻响。
就现在。
叶云湘身形一纵，轻松翻过墙头，落地无声。他贴校场边缘武器架阴影，快速朝演武堂方向移。
演武堂是青石砌成的方正建筑，此时大门敞开，内隐约传来呼喝声和兵器破空声。刘震岳果然在内晨练。
叶云湘正要靠近，怀中子母定向盘子盘突传来一阵急促、尖锐震颤——这是墨无言发的紧急信号！
几乎同时，演武堂内，刘震岳呼喝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一个阴沉、带怒意的声音从堂内传出：
“既然来了，何必鬼鬼祟祟？真当我刘家是任人来去的菜市场么？”
被发现了！
叶云湘心一凛，但未慌。被发现是意料中一种可能。他不再隐藏，身形如电，直扑演武堂大门！
“轰——！”
就在他即将冲入大门刹那，整个刘府地面猛地一震！无数道颜色各异的灵光从地面、墙角、屋檐下冲而起，瞬间交织成一张覆盖大半个府邸的光网！
墨无言的阵法，启动了！
光网笼罩下，前院、中庭区域景象开始扭曲、变幻。护卫们的惊呼、怒喝、兵器碰撞声杂乱响起，其中还夹杂凄厉惨姜—那是陷幻象者在自相残杀，或触发了爆炎符。
混乱，瞬间降临。
叶云湘冲入演武堂。堂内颇宽敞，地面铺硬木，两侧摆兵器架。一个身材魁梧、面容与刘莽有几分似、但更凶戾的中年男子，正手持一柄门板宽鬼头大刀，冷冷看冲进来的叶云湘。他赤上身，肌肉虬结，气息澎湃，正是刘震岳，筑基中期。他身边倒两具尸体，看装扮是亲卫，眉心各有一个血洞，竟是被他瞬间击杀灭口。
“果然是你。”刘震岳盯叶云湘，眼中杀意沸腾，“杀我客卿，伤我侄儿，现在还敢来我刘府撒野？真当筑基中期是泥捏的不成？！”
话音未落，他手中鬼头大刀已挟开山裂石之势，朝叶云湘当头劈下！刀未至，凌厉刀风已刮得叶云湘面皮生疼。
叶云湘不敢硬接，身形急闪，《游身步》催到极致，险避过这一刀。大刀劈在硬木地板上，斩出一道数尺长深沟壑，木屑纷飞。
“躲？”刘震岳狞笑，刀势一变，横斩而来，封死叶云湘左右闪避空间。同时，他左手捏诀，一道土黄灵光从脚下蔓延而出，如泥沼，试图缠绕、迟滞叶云湘双腿。
土系术法！这刘震岳竟也擅术法，非纯粹体修！
叶云湘眼神一凝，体内混沌灵力疯狂运转，双腿一震，强行挣脱那土灵力束缚，同时手中受损鬼头刀迎对方大刀斜撩而上！
“铛——！”
刺耳金铁交鸣声响彻演武堂。叶云湘虎口崩裂，鲜血直流，手中鬼头刀更发出一声不堪重负哀鸣，刀身裂纹蔓延。他整个人被巨力震得倒飞出去，狠撞身后兵器架，哗啦声中，几件兵器掉落。
好强的力量！不愧是筑基中期，且以力量见长的体修！
刘震岳也被反震之力震退半步，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没料这看起来伤势不轻、只筑基初期（叶云湘刻意掩饰真实修为）的子，竟能硬接他一刀而不死。
“有点意思。”刘震岳舔了舔嘴唇，眼中凶光更盛，“但还不够！”
他踏步上前，大刀再举，这次刀身泛起浓郁土黄灵光，威势更胜之前！显然要动杀眨
叶云湘咳出一口淤血，握几乎报废的鬼头刀，眼神冰冷。不能硬拼，必须速战速决。外面阵法维持不了太久，刘震山随时可能赶到。
他心念急转，体内那团被封印的狂暴能量微躁。一个危险念头浮上心头——若主动释放一丝那能量，融攻击……
就在这时，演武堂外，中庭方向，突传来刘震山惊怒交加的咆哮：
“何方宵，竟敢毁我府邸大阵？！给老夫滚出来！”
紧接着，是一连串更剧烈的爆炸声和灵力碰撞轰鸣！墨无言与刘震山，对上了！
刘震岳听兄长怒吼，脸色也是一变，手中刀势不由缓半分。
就现在！
叶云湘眼中厉色一闪，不再犹豫，强行催动气海深处那团被封印的能量，引出一丝，混合自身混沌灵力，尽数灌注手中那柄布满裂纹的鬼头刀中！
刀身瞬间被一层不稳定的暗金光覆盖，发出“嗡嗡”震颤，仿佛随时会炸裂。
叶云湘合身扑上，不再闪避，以同归于尽的架势，一刀直刺刘震岳心口！刀锋所过之处，空气都被那狂暴能量撕裂，发出鬼哭般尖啸！
刘震岳没料对方突然如此搏命，仓促间挥刀格挡。
“铛——咔嚓！”
这次交鸣声变成刺耳破碎声！叶云湘手中那柄鬼头刀终于不堪重负，彻底炸裂成无数碎片！但碎片中，那道融合了混沌灵力和一丝金丹本源的暗金刀气，却去势不减，狠狠撞在刘震岳的鬼头大刀上！
“噗——！”
刘震岳如遭重锤，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连人带刀被轰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演武堂后墙上，墙体都现蛛网般裂痕！他手中的鬼头大刀，竟也被崩出一个不缺口！
“你……”刘震岳拄刀，挣扎想站起，眼中终于露出惊骇。那一丝侵入他体内的诡异能量，正疯狂破坏他经脉，吞噬他灵力！
叶云湘也不好受。强行引动封印能量，虽只一丝，也让他本就脆弱的经脉雪上加霜，喉头腥甜不断上涌。手中只剩一个刀柄。但他眼神冰冷，一步，一步，朝挣扎的刘震岳走去。
斩草，需除根。
然而，就在他即将走到刘震岳面前，给最后一击时——
演武堂外，一道阴冷、尖锐，仿佛毒蛇吐信般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啧啧，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还能看到这么有趣的厮杀。刘二爷，看来你兄长的面子，也不怎么管用啊。”
叶云湘猛地转头。
只见演武堂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一个穿墨绿锦袍、面白无须、眼神阴鸷的中年男子。他手中把玩一枚刻有扭曲柳叶纹的玉佩，正似笑非笑看着堂内两人。其气息，赫然是筑基后期！
柳家使者！他竟一直在刘府，且就在附近！
墨绿锦袍，柳叶纹……叶云湘瞳孔骤缩。是了，这种装束，他在灭门之夜见过！虽然款式略有不同，但那扭曲的柳叶纹，他死也不会忘！
“柳……柳大人……”刘震岳看来人，眼中闪过一抹怨毒和希冀混杂的神色，“快，快杀了这子！他……他身上有古怪！”
柳姓使者却未立刻动手，反而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叶云湘，尤在他看到叶云湘胸口那若隐若现、因激战而微发光的虎魄佩时，眼中猛地爆发出炽热无比的光芒！
“混沌气息……重伤……年轻……还有这玉佩……”他喃喃自语，随即放声大笑，“哈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家主悬赏搜寻的‘钥匙’相关者，竟自己送上门来了！子，乖乖跟本使回灰岩城，或许还能少吃点苦头！”
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动，如鬼魅般直扑叶云湘，一只干瘦手爪探出，指尖缠绕令人心悸的墨绿气劲，直取叶云湘丹田！竟是要废他修为，生擒活捉！
前有柳家筑基后期使者，后有重色未死的刘震岳。
真正的绝境，在这一刻，才刚露出狰狞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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