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管道并非莱恩想象中的绝对寂静。这里是一个被主流社会遗忘的领域,充满廖答的水声、远处传来的沉闷机械震动,以及某种……压抑的生机。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铁锈、陈年油污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类似真菌的腥甜气味。
童话书散发出的光晕成了他唯一的光源,在粘稠的黑暗中开辟出一片安全的区域。光芒似乎对管道壁上一些散发着微弱磷光的苔藓有着奇特的吸引力,它们随着莱恩的经过而轻轻摇曳。
“跟着光走,莱恩。” 埃拉的声音在他脑海中指引,如同一位无形的向导。“这些管道是旧时代的遗迹,甚至比‘秩序管理局’的历史更久远。这里残留着……不同的‘记录’。”
莱恩心翼翼地前校他发现,当他集中精神于怀中的童话书时,书页上的光粒指引变得更加清晰,甚至能在他面临岔路时,微微偏向正确的方向。这不仅仅是物理路径的指引,更像是一种共鸣的吸引。
几个时后,在穿过一段尤其狭窄、布满了废弃线缆的管道后,他的眼前豁然开朗。
他来到了一个巨大的、由数个废弃地下车站连接而成的地下聚落。
这里没有辉光城地表那刺眼的探照灯和冰冷的金属反光,取而代之的是由废旧罐子改造的篝火、利用废弃电路板拼接成的、闪烁着杂乱但富有生命力的霓虹装饰,以及用破烂布料和金属片搭建的简陋棚屋。空气中飘着食物烹饪的香气——并非合成营养膏,而是某种真实的、带着植物清甜的味道。
一些人影在火光与霓虹的阴影中走动。他们穿着打满补丁、风格混杂的衣物,眼神不像地表居民那样麻木,而是带着警惕、好奇,以及一种在艰难环境中磨砺出的韧性与……野性。
莱恩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注意。他怀中那散发着温暖光芒的书本,在这个以黑暗和微弱人造光为主的环境里,如同黑夜中的灯塔般显眼。
人群安静下来,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带着审视与怀疑。几个身材魁梧、身上带着改装义肢的人不动声色地挡住了主要的出口。
一个身影从人群后方走了出来。那是一位年长的女性,头发灰白,用一根金属簪子利落地挽起,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但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她披着一件由多种不同材质布料拼接而成的斗篷,行走间,斗篷上缝缀的一些齿轮、镜片和未知的器械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她是这个聚落的领袖,被称为 “编织者”玛莎。
玛莎的目光越过莱恩,直接落在他怀中的童话书上,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怀念,有震惊,也有一丝深深的忧虑。
“光芒……”她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如此纯粹,不属于任何管道的‘光’了。孩子,你从哪里来?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麻烦’?”
莱恩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他能感觉到这个老妇人身上散发出的压迫福他抱紧了书,鼓起勇气回答:“它……它是一本故事书。蕉晨曦王子与影雾兽》。它……它救了我。”
“故事书?”人群中响起一阵低低的骚动和窃窃私语。对于这些出生在地下、只在老一辈口耳相传的模糊记忆里听过“故事”概念的年轻人来,这简直如同方夜谭。
玛莎抬起手,制止了骚动。她走近几步,仔细打量着那本童话书,以及莱恩周身的微光护盾。
“影雾兽……晨曦王子……”她喃喃自语,眼神变得悠远,“我记得……那是一个关于……理解阴影,而非驱逐它的故事。”她猛地看向莱恩,目光如炬,“是它带你来到这里的?通过……共鸣?”
莱恩用力点头:“是书页的光指引我来的!还有一个……一个声音在我脑海里帮我。”
玛莎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开了一些,但忧虑之色更重。“‘守护者’的声音……看来传并非虚妄。”她环顾四周,看向聚落里那些带着好奇与渴望目光的年轻人,最终目光回到莱恩身上。
“孩子,你带来的不光是希望,也是巨大的危险。”她沉声道,“‘秩序管理局’不会放任任何‘无序信息源’存在,尤其是……一个活着的、能使用它们的故事。他们很快就会嗅着味道追来。”
她顿了顿,做出了决定。
“但既然‘守护者’选择了你,而‘故事’将你带到了我们‘遗民聚落’,我们便不会将你拒之门外。”
“欢迎来到‘回声港’,光的携带者。在这里,你或许能学会如何不让这微弱的火种,被地底的黑暗和地上的追猎轻易扑灭。”
玛莎指向聚落深处,那里有一些看起来像是废弃教室或图书馆的区域,堆放着一些被心保存起来的、残缺的纸张和刻着模糊图案的金属板。
“我们这里,也保存着一些……古老的‘回响’。也许,你能让它们重新发出声音。”
莱恩看着眼前这些在绝望中依然挣扎求存、眼中尚未完全熄灭好奇之火的人们,又看了看怀中温暖的书本。他知道,他的旅程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他不再只是逃亡,他找到了同伴,也找到了……学习的土壤。
而在他看不见的维度,埃拉的意识静静关注着这一牵“回声港”……这些保存着古老“回响”的遗民,或许正是重建知识网络的第一批关键节点。
莱恩的觉醒之火,已经在这地下世界,找到了可以燃烧的薪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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