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未出口的告白
观测坪的风卷着细沙掠过脚踝，苏清辞把那枚星轨书签捏在手心，金属边缘硌着掌纹，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陆时砚走在她身边，抱着老式电脑主机的手臂肌肉线条绷紧，阳光透过701发射架的钢架，在他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为他镀了层流动的金。
“裁判组，这台电脑里的程序代码，能作为国际赛的经典案例存档。”陆时砚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雀跃，“他们还问，要不要申请专利保护。”
苏清辞低头笑了，指尖摩挲着书签上的参宿四轨迹：“陈工和沈棠学姐肯定不在乎这些。你看这书签上的刻字，‘修正完成，坐标确认’，他们要的从来不是荣誉，是彼此心里那点‘确认’而已。”
陆时砚的脚步顿了顿，怀里的电脑主机轻轻晃了晃。他转头看她，阳光恰好穿过发射架的空隙，落在她微垂的眼睫上，把那些细细的绒毛都照得透亮。她捏着书签的手指纤长，指甲修剪得圆润，指尖因为刚才摸过沙砾，沾零浅黄的细沙，像撒了层碎金。
“那你呢？”他问，声音突然有点发紧，“你心里的‘坐标’，确认了吗？”
苏清辞猛地抬头，撞进他带着探究的眼眸里。那里面有发射架的影子，有晨光的碎片，还有她的倒影——的，有点慌乱的倒影。她忽然想起昨夜在观测塔下，他为了帮她捡掉落的徽章，半跪在地摸索，额前的碎发垂下来，扫过鼻尖，像羽毛轻轻搔着心尖。
“我……”她张了张嘴，却看见林薇和张萌在不远处挥手，张萌举着相机喊“快过来拍照”，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先过去吧，她们在等我们。”
陆时砚没再追问，只是默默跟上。但苏清辞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背上的目光，像带着温度的网，轻轻罩着她，让她走快了几步，脸颊却不由自主地发烫。
拍合影时，张萌故意把苏清辞往陆时砚身边推了推，两饶肩膀不经意碰到一起，陆时砚怀里的电脑硌了她一下，他立刻往外挪了挪，低声：“心撞疼。”
苏清辞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摆出微笑对着镜头，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他悄悄调整了姿势，用手臂护住电脑边角，避免再碰到她。快门按下的瞬间，她好像听到他极轻地了句什么，像风吹过沙砾的声音，又像叹息。
回去的路上，他们选了条沿着戈壁边缘的路。林薇和张萌走在前面，叽叽喳喳讨论着裁判组给的评语，时不时回头催他们快点。苏清辞手里转着那枚星轨书签，忽然被陆时砚拉住了手腕。
“等等。”他从背包里拿出个的密封袋，里面装着片干枯的银杏叶，叶脉清晰得像缩的星图，“在发射架的螺丝缝里找到的，应该是秋卡在那里的。”
苏清辞接过密封袋，银杏叶边缘已经卷了，却还保持着完整的扇形。她忽然想起去年秋，学校银杏道上，他为了帮她够高处的银杏果，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最后两人抱着一堆金黄的叶子，在树下笑成一团。
“你还留着啊。”她声，指尖捏着密封袋，有点发软。
“嗯。”陆时砚的耳尖有点红，“觉得……挺好看的。”他顿了顿，看向远处的胡杨林，“就像有些人，平时安安静静的，但认真起来，比谁都亮。”
苏清辞的心跳又开始乱了。她低头看着银杏叶，忽然发现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字，是他的笔迹：“10月23日，银杏道，她踮脚够叶子的样子，像只偷糖的松鼠。”
那是她的生日。
“陆时砚，你……”她抬头，正想开口，却看见他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是枚银质的钥匙，造型是缩的701发射架。
“裁判组给的纪念品，是能打开观测塔的储藏室。”他把钥匙塞进她手里，指尖故意放慢了离开的速度，轻轻蹭过她的掌心，“他们，里面有沈棠学姐没寄出的信，让我们帮忙……转交。”
苏清辞捏着那枚冰凉的钥匙，忽然明白他在什么。储藏室的门牌号是307，是她的生日。
前面的林薇突然喊：“清辞！时砚！快看前面的胡杨林！有野兔！”
陆时砚顺势牵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前跑。戈壁的风迎面吹来，带着胡杨的清香，他的手掌温热，力道却很轻，像怕弄疼她。苏清辞被他拉着，裙摆在沙地上扫出浅浅的痕迹，心里的慌乱渐渐被一种陌生的暖意取代——原来被人这样牵着手奔跑，连风都是甜的。
野兔没追上，两人却在一棵歪脖子胡杨下停住脚步，气喘吁吁地看着对方笑。陆时砚的额前都是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滑，滴落在锁骨上，像颗会动的水珠。苏清辞掏出纸巾递给他，他没接，反而低下头，让她替他擦。
指尖碰到他皮肤的瞬间，两人都僵了一下。苏清辞的手有点抖，擦得不太稳，他就微微低下头，配合着她的动作，呼吸轻轻拂过她的手腕，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
“清辞，”他忽然开口，声音因为喘气带着点沙哑，“刚才在观测塔下，你没完的话……是什么？”
远处的笑声和风声好像都消失了，只剩下他眼里的光，比戈壁的太阳还亮。苏清辞的心跳得像要炸开，她攥紧了手里的钥匙，指节泛白，却在看到他眼底的期待时，忽然勇敢了起来。
“我是……”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陈工‘坐标确认’，是不是就像……喜欢一个人，终于敢承认了？”
陆时砚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他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没出话。风卷起他的衣角，胡杨的叶子沙沙作响，像在替他回答。
就在这时，张萌的声音远远传来：“你们俩在干嘛？快来看！林薇找到沈棠学姐的日记了！”
陆时砚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承诺：“等下再。”
他没松开她的手，就那样牵着她往回走。苏清辞能感觉到，他的指尖在轻轻颤抖，和她的一样。那枚701发射架造型的钥匙被她攥得发烫，像颗的火种，在掌心，也在心里，慢慢燃了起来。
林薇手里的日记本摊开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最新的一页写着：“阿哲总我算错参数，其实我是故意留了0.5°的误差——他总爱把最危险的轨道留给自己，我得替他多算一步退路。就像那在银杏道，他够不到最高的果子，却非要逞强，我只好假装被树枝绊了一下，让他分神扶我，其实是想告诉他，不用总那么硬撑着。”
张萌指着日记里夹着的照片，是两个年轻的身影站在701发射架下，男生背着女生，女生手里举着片银杏叶，笑得眉眼弯弯。“这不是陈工和沈棠学姐吗？他们年轻时好甜啊！”
苏清辞看着照片，忽然转头看陆时砚，发现他也在看自己，两饶目光撞在一起，像两颗终于交汇的星。
“其实，”陆时砚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我昨在储藏室找到了这个。”他从背包里拿出个画框，里面是幅素描，画的是个女生踮脚够银杏叶的样子，旁边写着：“10月23日，坐标：银杏道第17棵树下，误差：0。”
画里的女生，正是苏清辞。
林薇和张萌发出声的惊呼，苏清辞却愣住了，指尖的钥匙硌得掌心发麻，眼眶忽然有点热。
陆时砚走到她面前，像捧着稀世珍宝那样举着画框：“我算过无数次星轨，却花了一年才敢确认——喜欢你，误差为零。”
戈壁的风突然变得很温柔，吹过胡杨林，吹过701发射架，吹过他们交握的手。苏清辞看着他眼里的自己，忽然笑了，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星轨书签，轻轻放在画框上：“我的坐标，早就确认了。”
书签上的参宿四轨迹，正好和画里的银杏叶重叠在一起。远处的张萌和林薇捂着嘴，生怕打扰这瞬间的宁静。
原来有些坐标，不用刻意修正，也能精准地落在彼此心里。就像陈工和沈棠藏在星轨里的牵挂，就像此刻，他眼里的光，和她脸上的笑，都是宇宙间最准确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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