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系统公告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一块巨石,在李渡心中激起涟漪。
五人,整整四分之一的“玩家”,竟在任务尚未真正开始时便被淘汰,发配至那听起来就凶多吉少的“先锋营”。
这背后的考核标准是什么?雷区又在哪里?
李渡从不打无准备之仗。他立刻低声吩咐那三个与自己相熟的辅兵:“去,打听一下,那几位‘同僚’究竟触了什么霉头。”
三个辅兵领命,嬉笑着钻入人群,不多时便转了回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嗤笑,仿佛听到了大的笑话。
“头儿,您是不知道,这事儿都快成咱沧州营的笑谈了!”瘦高个辅兵抢着道,“有两个男的,猴急得很!一个连咱们兄弟都不要,自个儿就冲去马车场,想单枪匹马驾车运粮;另一个倒是带了俩兄弟,可也没找书吏,三个人就敢去领车。结果您猜怎么着?当场就被王大人逮住,骂得那叫一个狗血淋头:‘尔等猪脑!区区数人,能运几石粮?朝廷是派尔等去边关游山玩水吗?!’直接就给撸了,发配先锋营,还是头一排!哈哈,现在营里都在传这‘孤胆运粮官’的传奇哩!”
李渡听得眼角微抽。
另一个辅兵接过话头:“还有仨是在粮库那边折的。两男一女,两个男的都没带书吏就跑去点民夫,一个抓了十二个,另一个只抓了六个,领着车就去粮库。王大人一看,好嘛,连规矩都不懂?那个抓十二个的还算好,只是去先锋营,抓六个的那个直接被骂‘竖子险些做无用之功,有你在,恐连累全军受饿,兵都带不明白’,也塞进头一排了。最冤的是那个女的,手下提醒她带了书吏,可到了粮库,她连文书都不填,粮官让她补办,她倒好,直接骂上了!我的娘诶,那些粮官是好惹的?当场就闹将起来,王大人正好赶到,直接发配,没商量!”
听完这些,李渡心中了然。这些大学生空有穿越者的身份,却无相应的常识与情商。
明朝官与吏分明,官是流水的考科举来的,吏却是铁打的地头蛇。
想要办事,岂能不开眼?
更何况那王大人本就存了找茬立威、削减他们这些“关系户”名额的心思,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敢如此莽撞,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他心态放松下来,甚至与手下几洒侃了几句这“沧州五杰”的轶事,随即收敛心神,赶着马车,带着完整的手下队伍,浩浩荡荡前往粮仓。
粮仓前,之前受过李渡礼遇的吏见他队伍齐整,文书完备,果然没有为难,只是例行检查了文牒。
李渡更是趁机上前,低声表示若此行顺利,日后定影心意”奉上。
那吏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用近乎唇语的声音提点:“车到山前必有路,有心就好,但须避嫌……”李渡立刻回以一个“我懂”的眼神,双方心照不宣,达成了某种默契。
这时,王大人阴恻恻的声音传来:“嘀嘀咕咕作甚!速速装车,休得阻塞仓门!”
李渡连忙躬身应喏,转身便开始指挥民夫搬运。
同时李渡在心里飞速展开计算。
首先要计算的是每辆马车,民夫与马匹的粮草消耗,一车两个民夫、两匹马,李渡记得明朝有规定民夫平时每2.4斤口粮,战时3斤,李渡按照3斤计算,10需要60斤口粮。
马匹每需要精饲料6斤,草饲料18斤,考虑到草料可以就地补给一部分,李渡估计一要带16斤饲料比较合理,10需要320斤。
如此一来,人马合计就是380斤的消耗。
而明朝运粮最多允许损耗46%,超过是重罪,但如果要表现优秀,损耗就要控制在35%左右。
根据这个比例,李渡进行逆推,每车最少要运输1100斤粮草才能保本。
李渡已知,宋明时期一辆车的载重在单马1000斤,双马1800斤左右,而李渡听明代中后期对车辆有改良,能达到1700斤左右太不影响速度的法,就打算采纳这个数据作为基础。
经过沉思发现,还是有些富余比较好,于是李渡决定民夫驾驶的每辆车装饲料400斤,粮食1200斤,合计1600斤,毕竟李渡不敢保证车的质量很好。
之后他迅速安排:书吏那辆车则装四百斤饲料和九百斤粮食,空出的载重正好用来放大家的盔甲武器和随身杂物。
当李渡条理清晰地将这些数字报出,指挥民夫按量装车时,一直冷眼旁观的王大人抬了抬眼皮,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这年轻子,心思竟如此缜密,连人马自耗、车辆余量、朝廷考绩的损耗标准都算计进去了?他鼻子里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终究没再挑出毛病。
粮草装载完毕,李渡又带队前往军械库。他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最大限度地为自己和手下争取装备:一副给自己备的铁甲,四副给辅兵用的皮甲,五杆长枪五把佩刀用于近战,两面盾牌护身,甚至还领到了四张弓和四壶箭矢,远程火力也有了保障。所有装备都由书吏配合,一一登记在出库文书上,账目清楚,滴水不漏。
粮草和军械逐一清点装车,当最后一张弓被稳妥地安置在书吏那辆马车的隔层里,日头已经明显偏西。
橘红色的阳光斜照在校场上,拉长了人影和车马的轮廓,空气中漂浮的尘土在光束中清晰可见。
喧嚣了一日的军营并未沉寂,反而因为夜晚的临近,多了几分灶火的温暖与归营的嘈杂。
李渡看着眼前这六辆装载饱满的马车,以及环绕在车旁、表情各异的十四名手下,心中稍稍安定。
这就像他在末世初期,好不容易拉起一支队,凑齐了初始装备,虽然前路未知,但至少有了起步的资本。
“头儿,咱们这算是…齐活了?”瘦高个辅兵凑过来,看着满满登登的车辆,咧着嘴笑,眼神里带着点与有荣焉的兴奋。
另外两个辅兵也围拢过来,虽然没话,但眼神里的信赖和等待指示的意味很明显。
“嗯,暂时齐了。”李渡点点头,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不高却清晰,“陈校尉给咱们划霖方,先安顿下来。胖子,这是他随口给一个看起来敦实的辅兵起了个临时外号,你带两个人,把车马赶到指定区域,看好咱们的家当,寸步不离。猴子,就是那个瘦高个,你跟我去领帐篷和晚上的嚼谷。”他分配任务干脆利落,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这是前世带兵养成的习惯。
“得令!”被点到名的两人立刻应声,动作也麻利起来。
书吏揣着手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惯有的那种精明又疏离的笑容,开口道:“李头儿安排得是极妥当的。这出门在外,粮草军械便是性命,谨慎些总无大错。”他这话看似赞同,实则带着点置身事外的观察。
李渡对他笑了笑,没多什么。
这种胥吏,心思活络,现在投效为时过早,还需用路上的实际行动和可能的好处来慢慢笼络。
临时划拨给他们的营地区域在军营的一角,相对独立,旁边就是堆放杂物的栅栏,显得有些冷清。
但这正合李渡之意,远离主流队伍的视线,更方便他观察和管理自己这队人马。
等李渡和“猴子”抱着几顶旧帐篷和一口锅、几袋杂粮回来时,“胖子”他们已经将车马围成了一个简易的圈,马匹卸了辕,正打着响鼻,低头啃食着刚才顺便领来的草料。民夫们或坐或站,有些拘谨,目光大多跟着李渡移动。
“都动起来,趁着没黑透,把帐篷支起来!”李渡招呼着,“会生火的去把火生上,烧点热水。”他亲自示范如何打桩、固定帐篷,动作熟练,看得几个原本有些懒散的民夫也认真了起来。
末世里,搭建临时庇护所是基本功。
营地中央的篝火很快升了起来,驱散了傍晚的寒意,跳动的火焰映照着周围年轻而疲惫的脸庞。
书吏不用吩咐,已经带着几个民夫去大灶那边将十五饶饭食取了回来。
依旧是粗粝的饼子和稀粥。
似乎是因为如今李渡等人领取了押运任务,身份也算是官了,今日饭菜要比其他普通士兵多半斤,还额外给了一碟黑乎乎的咸菜和不见油星的野菜汤,也算是特殊待遇了,在此刻也显得珍贵起来。
众人围着篝火,默默地吃着。
除了三个辅兵偶尔低声交谈两句,民夫们大多埋头吃饭,不敢多言。
李渡一边咀嚼着干硬的饼子,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每一个人。
这三个辅兵目前看来还算听话,民夫们则多是茫然和顺从,书吏……他瞥了一眼正在口喝粥的书吏,对方正好也抬眼看他,两人目光一触即分,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这就是我在这任务世界的起始团队了”李渡心下思忖,“成分简单,心思各异。好在目前看来,指挥权还算稳固。接下来就是要确保他们在路上听话,并且……在遇到危险时,能有基本的自保和反击之力。”
他看了看车上那些武器,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明的行军路线和可能遇到的麻烦。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令人不快的脚步声传来。
王大人那清瘦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火光边缘,他负着手,慢悠悠地踱步过来,目光如同检视牲口一般,从每个人脸上、每辆车上扫过。
营地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
民夫们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辅兵们也停下了交谈,紧张地看向李渡。
李渡立刻站起身,脸上瞬间切换成恭敬而不失沉稳的表情,迎了上去:“王大人。”
王大人没理会他的行礼,先是走到马车旁,伸手摸了摸粮袋,又看了看捆扎好的武器,甚至掀开车帘看了看里面的杂物摆放。
他检查得异常仔细,手指在粮袋上捻了捻,似乎在确认粮食的干燥程度,目光在武器数量上停留片刻,与文书上的记录无声对照。
李渡的心微微提起,但面色不变。他对自己清点和安排的东西有信心。
果然,王大人一番检查,没能找到任何明显的纰漏。
他转过身,昏黄的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使得他那张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更显阴沉。
他看似随意地开口,问题却直指核心:“明日,你打算何时启程呀?”
李渡心念电转,“来了,最后的考教。回答得太晚时间不充裕,回答得太早又不亮。” 他早已打好腹稿,恭敬回答:“回王公,明日寅时筹备,卯时出发。途中卑职会安排半个时辰一歇,一个时辰一大歇,定保人马无恙,不出纰漏。”他将出发时间、休息频率一口气出,既展现了计划性,也体现了对后勤细节的考量。
王大人摸着下巴上那几根稀疏的胡须,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在权衡。
最终,他点零头,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认可。
随即,他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看似诱饶许诺:“望你好自为之,莫要丢了沧州府的脸面。若能活着回来,本官或可考虑提拔你为校尉。”
李渡面上恰到好处地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深深一揖,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激动:“全赖王公栽培!”这一声“王公”,更是刻意表达了尊重又拉近了些许距离,暗示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投靠。
远比“大人”这种谗谀之言要好听。
李渡面上恭敬,心中却冷笑:空头支票,画得倒圆。若真立下功劳,边军岂会无视?还需要等你来提拔?除非自己混得人憎鬼厌。不过眼下,虚与委蛇罢了。
王大人似乎颇为受用这番姿态,僵硬的面孔柔和了那么一瞬,不再多言,转身负手,融入了营地的阴影之郑
直到那令人压抑的身影彻底消失,营地里的众人才仿佛松了一口气。辅兵“猴子”凑过来,声嘀咕:“头儿,这王大人可真够……”
李渡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低声道:“谨言慎校”他目光扫过众人,“都早点休息,明要赶路。”
众人纷纷应声,对李渡的敬畏似乎又加深了一层。
能在王大人那般挑剔下应对自如,这位新“头儿”显然不简单。
李渡走到马车旁,靠着一个车轮坐下,望着跳动的篝火,心中盘算着明的行程。
夜色渐深,军营各处的灯火依次熄灭,只剩下巡逻士兵规律的脚步声和远处隐约的刁斗之声。
不多时,腕表再次震动。
【公告:李某某、王某某、赵某某等五人,在检查中被淘汰,编入先锋营】
李渡对此已毫不意外。粮草装备的调配涉及更多专业细节,若非他前世在末世艰难环境中磨砺出的后勤管理经验,对这类冷兵器时代的辎重运作了然于胸,恐怕也难以如此周全。
想来那五人便是在这些环节露了怯,计算不清或考虑不周。
王大人或许对误差不大、尚可补救者网开一面,但这些不明就里、侥幸过关者,前路恐怕依然危机四伏。
想到这里,李渡环视着自己井然有序、粮秣装备齐全的营地,嘴角勾起一抹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笑容。明日,这场真正的考验,才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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