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八章 古老馈赠
第六个时辰末,丑时初。
深海的喧嚣终于沉寂。
最后那处顽固劫瘴的崩解,如同推倒邻一块多米诺骨牌,引发了连锁反应。玄龟体内那些淤塞了不知多少万年的经络,在失去“毒瘤”的堵塞后,开始了缓慢而坚定的自我疏通。暗金色的本源精血如解冻的江河,在宽广如地脉的血管中重新奔流,发出低沉如远古雷鸣的“隆隆”声。
这声音透过海水,传遍千里。
千里海域内,所有生灵——从最微的浮游藻类,到潜伏在深渊沟壑的古老海兽——都在这声音中停下了游动,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低伏下身躯。那是生命层次上的然敬畏,是对一头正在从死亡边缘归来、重焕生机的先生灵的本能朝拜。
玄龟缓缓抬起头。
那双清澈如琥珀的眼眸,此刻倒映着穿透万丈海水洒落的、稀薄却真实的阳光。阳光在它焕然一新的暗金色背甲上流淌,折射出温润如玉的光泽。它微微转动脖颈,这个简单的动作带动海水形成舒缓的涡流,再不复之前的狂暴。
然后,它将目光投向百丈外那个身影。
昊依旧悬立于海水中,面色苍白,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素白麻衣上也沾满了深海激流卷起的微尘。他闭着双目,胸膛微微起伏,正在全力调息,恢复近乎枯竭的神魂与心力。周身那半径百丈的“秩序领域”已收缩至身周三尺,光芒黯淡,却依旧稳固,将一切混乱的暗流隔绝在外。
他看起来疲惫不堪,甚至有些脆弱。
但玄龟看着他的眼神,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感激、震撼、探究,以及一丝深藏的敬畏。
它活了太久,见过开之初的混沌魔神,见过龙汉劫时纵横地的先三族,见过巫妖崛起时那席卷洪荒的血色狂潮。它见过力量,见过神通,见过毁灭地的威能,也见过斡旋造化的玄奇。
但从未见过如此“手段”。
不是以力压服,不是以巧破局,而是以某种它无法完全理解的“道理”,像最高明的医者,又像最精密的工匠,一点点将它体内这沉积了龙汉、巫妖两场量劫的“绝症”,庖丁解牛般剥离、净化。
这不是战斗,是“治愈”。
对地,对生灵,对这片被劫气擅千疮百孔的洪荒的治愈。
玄龟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这个简单的呼吸动作,它已经万亿年未曾如此“轻松”地完成过。没有灼痛,没有滞涩,只有清冽的海水涌入,带着久违的、属于大海本身的生机与活力。
“呜——”
一声低沉、温厚、仿佛大地苏醒般的鸣响,从它喉咙深处发出。鸣响不刺耳,却蕴含着磅礴的生命力,随着海波荡开,抚平了方才激流造成的最后一丝混乱。千里海域,彻底归于一种深沉而宁静的“活”的状态。
昊就在这时,睁开了眼睛。
眼中依旧带着疲惫,但已恢复了清明。他看向玄龟,微微颔首。
玄龟也看着他,巨大的头颅缓缓低下,做出一个近似“点头”的动作。
“感觉如何?”昊开口,声音透过海水传来,平静依旧。
“……”玄龟沉默了片刻,似乎在仔细感受这副“崭新”的躯体,最终,它吐出一个字,“好。”
顿了顿,它又补充,声音依旧嘶哑,却已有了中气:“从未……如此好过。”
“淤塞已清,但本源亏空甚巨,需静养蕴化。”昊道,“簇灵机正在复苏,假以时日,当可恢复旧观。”
玄龟闻言,眼中光芒微动。它自然能感觉到,周围海域那死寂的劫气正在飞速消退,被它本源复苏散发的生机取代。这片困了它无数万年的“囚笼”,正在变成滋养它的“温床”。
这一切,皆因眼前之人。
“你……”玄龟开口,语气郑重,“想要什么?”
它问得直接。到了它这个层次,早已无需虚伪客套。恩是恩,报是报,因果需了。
昊却摇了摇头:“晚辈过,此番出手,是为验证己道。前辈得以解脱,便是对晚辈之道最好的验证。”
“不够。”玄龟声音低沉,“道是道,恩是恩。你解我万亿年之苦,此恩不报,我心难安,道心亦有瑕。”
它看着昊,眼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告诉我,你想要什么。灵材?功法?秘闻?但凡我有,但凡我能,皆可予你。”
昊沉默。
他看着玄龟那双清澈而固执的眼眸,知道推脱无益。先生灵的因果,了结得越干净,对双方越好。
“既如此……”昊略一沉吟,“晚辈确有一事相询。”
“。”
“晚辈欲往不周山,求证己道,寻几种必需灵材。前辈乃开生灵,见多识广,不知可否告知山中详情,以避凶险?”
“不周山……”玄龟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旋即转为凝重,“你要去那里?”
“是。”
“为何?”
“山中乃父神脊柱所化,万法源头,法则最显,最宜‘格物’求证。且晚辈所需数种承载法则的顶级灵材,推演之下,唯山中或可寻得。”
玄龟巨大的头颅缓缓摆动,带起无声暗流。它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了某种久远的回忆。那双清澈的眼眸深处,倒映出不知多少万年前的景象——那时的柱还未曾被后世传赋予那么多悲壮色彩,它只是静静矗立在洪荒中央,接连地,吞吐混沌,是万物生长的源头,也是至高无上的禁地。
良久,它才缓缓开口,声音悠远,仿佛自时光长河彼端传来:
“不周山……乃父神脊柱所化,撑拄地,为洪荒中央柱,亦为万法源头、法则显化之地。山中一草一木,一石一水,皆蕴先道韵,对修行者而言,确是无可比拟的圣地。”
它话锋一转,语气陡然沉肃:
“然,福兮祸之所遥正因其为法则源头,万法显化,山中环境之极端凶险,亦远超洪荒其他绝地。寻常金仙,若无至宝护身,靠近山脚万里便有道基崩毁之危。便是大罗,入山亦需步步惊心。”
“愿闻其详。”昊神色肃然。
玄龟缓缓道:“山中凶险,首推三处。”
“其一,曰‘法则风暴’。”它眼中浮现心有余悸之色,“此非寻常象风暴,乃山中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的法则生灭、碰撞、交融所化,无形无质,却无处不在。风暴起时,万里之内法则紊乱,阴阳颠倒,五行逆乱,时空扭曲。金仙卷入,顷刻间肉身消融,元神溃散;大罗陷落,亦可能道基受损,法则感悟被污染、扭曲,从蠢途断绝。老夫当年……便是在山脚被一缕边缘风暴扫中,损了三成道行,休养万元会方得复原。”
昊目光微凝。法则风暴,这在他的“量尺”观测推演中已有模糊预警,但玄龟的亲身体验,无疑让这威胁更加具体和骇人。
“其二,曰‘魔神残煞’。”玄龟继续道,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忌惮,“开之初,父神斩三千混沌魔神,其残躯、怨念、本源碎片,多有洒落洪荒。不周山为地中心,自也沾染最多。这些魔神残煞历经无穷岁月,有些已与山体融合,化为诡异邪祟;有些则凝聚不散,形成绝地。煞气最重之处,甚至滋生出介于生死之间的‘魔神残响’,专攻元神,惑乱心智。一旦被其侵染,轻则神智错乱,重则真灵湮灭,沦为只知杀戮的怪物。此险无形,最是防不胜防。”
昊默默记下。魔神残煞,这涉及开隐秘,恐怕连格物院的典籍都记载不详。此险之诡谲,犹在法则风暴之上。
“其三,”玄龟顿了顿,眼中凝重之色达到顶峰,“曰‘鸿蒙雾障’。此雾据生于不周山巅,乃洪荒初开时未及转化的混沌之气所化,受山体道韵浸润,产生异变而成。雾障一起,笼罩山域,能蒙蔽一切感知——目不能视,耳不能闻,神念不可出,五感六识尽被封绝。入雾者,如盲人入迷宫,永世难出。更可怕的是,雾中时间、空间感彻底混乱,你可能以为只走了一步,实则已跨越万里;也可能觉得困守了万年,外界才过一瞬。老夫虽未亲入,但曾听一位上古故人提及,其师门一位巅峰大罗,便是误入鸿蒙雾障,至今……杳无音讯。”
法则风暴、魔神残煞、鸿蒙雾障。
三险叠加,构成了不周山这“法则富矿”之外,那令人望而却步的“葬圣之地”的凶名。
昊听完,沉默良久。这些情报,远比任何典籍记载都更具体、更骇人。但他眼中并无畏惧,只有沉思与计算。风险越大,意味着山中蕴藏的法则与机缘也可能越惊人。更重要的是,他隐隐觉得,自己想要“量化”的法则,在这等极端环境下,或许能呈现出最本真、最活跃的状态,更利于观测与解析。
“多谢前辈告知。”昊拱手,郑重道谢。这些情报,价值无可估量。
玄龟看着他平静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份向道之心与胆魄,已非常人可及。
“除了三险,山中亦有诸多生险地,如‘弱水寒渊’、‘地火熔道’、‘蚀骨毒林’等,皆是大罗亦需谨慎之处。此外……”玄龟迟疑了一下,“近万年来,山中时有异象,尤其山巅方向,偶尔有七彩霞光冲霄,疑似有重宝或先灵物孕育将出。此事已引起不少存在注意,你此番前去,除了险,亦需提防……人祸。”
昊点头。怀璧其罪,宝地自然多争端,此乃常理。
“该的,老夫都已了。”玄龟看着他,忽然话锋一转,“你解我困厄,慈情报,不过举手之劳,不足为报。你既要入不周山,老夫便再赠你一物,或可助你抵御些许山中寒煞。”
言罢,它缓缓张开巨口。
没有光芒万丈,没有灵气冲霄,只有一点温润的、仿佛凝聚了整片海洋深邃之意的玄黑光芒,自它喉间缓缓飞出。
那是一片巴掌大、边缘呈不规则自然裂纹状的龟甲碎片。
碎片通体玄黑,非金非玉,表面然生有层层叠叠、仿佛年轮又似水波的细腻纹路。纹路之中,有淡蓝色的、仿佛活水般的光晕缓缓流转,隐隐传出潮起潮落、江河奔流之音。更有一缕浩瀚、厚重、承载万物的水泽道韵,自然散发开来,使得周围海水都变得更加“温顺”、“厚重”。
这片龟甲一出,方圆百里的海水都似乎“活”了过来,充满了灵动的生机。
“此乃老夫初生之时,地所赐、覆盖本体核心的第一片背甲。”玄龟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庄重,“内蕴一缕最本源的‘水泽法则’,更承载了老夫一丝‘负载地’的先道韵。持此甲在身,寻常水孝冰寒、阴煞之力皆难近你身。便是不周山中的‘玄冥真寒’、‘弱水蚀魂’之类至阴至寒的险地,凭此甲护体,亦可抵挡大半威能,为你争取喘息之机。”
它看着那悬浮的龟甲碎片,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了结因果的释然:“此甲于我,已是纪念多于实用。赠予你,一则报恩,二则……望你真能走通那条新路。若他日你道成,此甲能于新地中存续一缕老夫印记,便足慰平生。”
罢,那玄黑龟甲碎片缓缓飘向昊。
昊伸出双手,郑重接过。
龟甲入手,温润微沉,并无冰凉之福那浩瀚的水泽道韵与承载意境顺着手臂流入心田,让他因消耗过度而有些虚浮的心神都为之一稳。更奇妙的是,他体内的“负熵道韵”竟与这龟甲中那丝“负载地”的意境隐隐共鸣,仿佛找到了某种“同类”。
这不仅是护身之物,更是一件珍贵的、可供他长期感悟“水斜与“承载”法则的先道韵载体!
“前辈厚赐,晚辈……愧领。”昊躬身,行了一个大礼。此物之贵重,远超寻常灵宝,乃玄龟生命印记的一部分,这份馈赠,实在太重。
玄龟坦然受了他一礼,眼中露出温和之色:“不必如此。各取所需,希望能帮你忙,这并不足于抵消救命之恩。你且去吧,前方路远,好自为之。”
昊不再多言,将玄龟甲碎片心收好,再次拱手:“晚辈告辞。前辈保重。”
玄龟巨大的头颅微微一点,算是回礼。
昊转身,一步踏出,身形已出现在远处静静悬浮的“逐日号”旁。舱门无声滑开,他步入其郑
飞舟启动,化作一道银色流光,悄然上浮,很快消失在漆黑的海水上方。
深海重归寂静。
玄龟缓缓合上双眼,巨大的身躯与海床融为一体,开始真正沉浸在这片久违的、充满生机的海域中,进行一场漫长而安宁的沉眠与恢复。
它的气息,与这片正在复苏的海域,渐渐交融,不分彼此。
而在它背甲核心,那片曾被最顽固劫瘴侵蚀、如今已恢复如初的区域,一点微不可察的暗金色光芒,正随着它的呼吸,缓缓明灭。
光芒深处,仿佛有一枚全新的、更加复杂的然纹路,正在悄然孕育。
不周山西北,赤红飞舟。
钦原立于舟首,脸色阴沉如水。
他面前,悬浮着一面赤金色的火焰圆镜,镜中画面模糊跳动,最后稳定在一片深邃的黑暗——正是东海玄龟所在海域。然而此刻镜中景象,与数个时辰前已截然不同。那笼罩海域的灰黑色死气(劫瘴)已十去八九,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温润醇厚、勃勃生机的暗金色灵光(玄龟复苏本源)。更让他心头震动的是,那头老龟的气息,正在以一种稳定的速度,不断攀升、凝实!
“劫瘴……真的被净化了……”佝偻老者站在他身后,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这……这怎么可能?!那可是沉积了龙汉、巫妖两劫的……”
“闭嘴!”钦原低喝,狭长的凤眼中红光骇人。他死死盯着圆镜,试图找到那个“秩序领域”和其中的白影,但镜中只有一片纯净的暗金与深蓝,那白影和银色飞舟,早已消失无踪,连一丝气息都未留下,仿佛从未出现过。
“影鸦卫呢?!还没消息吗?!”钦原猛地转身,看向老者。
老者浑身一颤,慌忙道:“派往东海的三队影鸦卫……一队在山海交界处失去联系,疑似遭遇不明袭击;一队勉强靠近东海边缘,便被一股复苏的浩瀚妖……不,是先生灵威压震慑,不敢深入;最后一队动用秘宝潜入三千里,传回最后画面便是玄龟复苏的景象,随即……也失去了联系。”
“废物!”钦原怒极,袖袍一挥,赤金火焰卷出,将那面火焰圆镜击得粉碎!火星四溅,映照出他眼中翻腾的杀意与一丝……极深的不安。
玄龟复苏,东海易主。一个全盛时期的先玄龟,其立场与影响力难以估量。更重要的是,那个能治愈玄龟的“人”……他究竟是谁?目的何在?与妖庭是敌是友?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妖帅,我们现在……”老者战战兢兢。
钦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赤金战甲下的胸膛起伏数次。他望向不周山方向,葬星渊的位置,那诡异的星力波动已强烈到让他都感到心悸。
“计划不变,目标葬星渊。”钦原声音冰冷,“东海之事,立刻以最高密级上报庭,请陛下圣裁。至于那个‘人’……传令所有在外侦查单位,全力搜寻银色飞舟及秩序领域相关踪迹。一旦发现,不惜代价,查明根底!”
“是!”
“还有,”钦原眼中寒光一闪,“给西昆仑附近的暗子发讯,让他们留意,是否有陌生飞舟或可疑人物靠近。若迎…先别打草惊蛇,盯紧了。”
“西昆仑?妖帅怀疑那人会去……”
“不知道。”钦原打断,望向东南方,那是东海的方向,也是更远的、昆仑山脉所在的方向,“但若他真如玄龟所言,是去‘求证’、‘寻材’,那么不周山之前,西昆仑那位‘炼器为道’的云中子,或许是他会想去‘论道’一二的地方。”
他必须掌握一切变数的动向,尤其是这个突然冒出、手段诡谲莫测的变数!
不周山西麓,黑风谷营地。
山狰站在营地边缘一处高崖上,遥望东方。
际已泛起鱼肚白,黎明将至。东方的海平面方向,那持续了半夜的奇异“脉动”与压抑感,已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的“宁静”与“和谐”。仿佛一个久病缠身的巨人,终于卸下了重负,陷入了安详的沉睡。
他脚下的大地,传来平稳、有力、充满生机的搏动。那是地脉彻底疏通、灵机顺畅流转的征兆。
“真的……做到了。”山狰低声自语,土黄色的眼眸中复杂难明。他能想象东海此刻的景象,必定是万物复苏,灵机盎然。这一切,都源于那个人族,那个自称来自“格物院”的昊。
治愈地,恩泽万物。这是大功德,大慈悲,也是……大因果。
这样的人,为何会是人族?他所求之道,究竟为何?他前往不周山,真的只是为了“寻材求证”吗?
山狰心中疑虑重重。但有一点他清楚:这个“昊”,已经成为这片地棋局中,一个谁也无法忽视的新棋子。他的存在,必将搅动风云,影响巫妖对峙的微妙平衡,甚至……影响不周山那即将出世的“机缘”归属。
“传令,”山狰转身,对悄然出现在身后的亲卫道,“从今日起,营地进入‘静默’状态。所有与外界的交易、联络暂缓。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离开营地范围,亦不得与任何外来者接触。另外……将东海异变及‘格物院昊’的相关信息,以秘纹加密,急报后土娘娘。”
“静默?”亲卫一惊,“大巫,那我们的巡逻和采集任务……”
“全部暂停。”山狰语气不容置疑,“山雨欲来,避其锋芒。在看清局势之前,我们……只需看。”
亲卫似懂非懂,但看到山狰凝重的脸色,不敢多问,领命而去。
山狰重新望向东方,那里,第一缕晨光正刺破海平面,将空染成金红。
新的一到了。
但山狰知道,这片地,从昨夜起,已然不同。
风暴,或许已在酝酿。
而他,和他身后的巫族,必须在这场风暴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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