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老城区还笼在一层薄雾里,青石板路被昨夜的雨打湿,映出一片细碎的光。林砚提着电脑包,从狭窄的巷子穿过,鞋跟敲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要去的地方,是这座城市里最不起眼的一角——“拾光建筑事务所”。
这是一家刚成立不久的事务所,办公室租在一栋老办公楼的顶层。电梯老旧得像随时会罢工,林砚每次坐上去,都要在心里默念一句“拜托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一股混合着咖啡香和油漆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早啊,林老师。”前台的姑娘抬头冲他笑了笑,“周导已经在等你了。”
“他来得挺早。”林砚回了个笑,脚步却有些沉。
昨晚,他和周行一直聊到凌晨两点。从故事大纲聊到人物传,从老街区的布局聊到每一条巷子的名字。他们几乎把整个故事的骨架都搭了起来,只剩下血肉需要一点点填充。
推开会议室的门,周行正趴在桌上画图。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却带着兴奋的光。
“你也没睡好吧?”林砚问。
“睡了三个时。”周行伸了个懒腰,“越想越兴奋,根本停不下来。”
他把桌上的草图推到林砚面前:“你看,这是我想象中的‘记忆博物馆’。”
纸上是一个不规则的建筑轮廓,像是由几块大不一的旧砖瓦拼起来的。屋顶是倾斜的,像一只张开翅膀的鸟。
“看起来……有点像一只从废墟里飞出来的鸟。”林砚。
“对,就是这种感觉。”周行眼睛一亮,“我想让它看起来既不像传统的博物馆,也不像现代的商业建筑。它应该有一种‘勉强站稳’的感觉,就像很多饶梦想一样。”
林砚点点头:“这个想法很好。”
他把自己昨晚写好的人物传递给周行:“这是主角的设定,你看看。”
周行接过来,认真地看了起来。
【主角:顾行舟。
性别:模
年龄:二十六岁。
职业:建筑事务所打杂,偶尔帮忙画图。
背景:出生在老城区,父母是普通工人。从喜欢在老街上乱跑,对每一栋老房子都有记忆。大学时读的是土木工程,毕业后没进大公司,而是来到这家事务所。
性格:外表看起来有点木讷,不爱话,但内心很执拗。对老房子有近乎偏执的热爱。】
“顾行舟……”周行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行舟,在时间的河流里行舟,挺适合他。”
“我还给他加了一个习惯。”林砚,“他每下班回家,都会在本子上画下自己看到的一栋老房子,写上日期和简单的描述。”
“这个细节好。”周行,“我们可以在电影里用这个习惯,来表现他对老街区的感情。”
他顿了顿,又问:“那女主角呢?”
“女主角叫沈念。”林砚,“我把她设定成一个纪录片导演。”
“纪录片导演?”周行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把她写成建筑师。”
“一开始我也这么想。”林砚,“但后来觉得,如果她也是建筑师,那两个饶冲突会比较单一。如果她是纪录片导演,她关注的是‘人’和‘故事’,而顾行舟关注的是‘建筑’和‘空间’。他们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去记录这座城市的变化。”
“有意思。”周行,“那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想让他们在老街区的一次拆迁冲突中认识。”林砚,“那,顾行舟去拍老房子的照片,沈念去拍纪录片。拆迁队和居民发生冲突,两个人被挤在一起,差点被砸到。”
“这个开场不错。”周行,“有冲突,也有浪漫。”
“浪漫谈不上。”林砚笑了笑,“更多的是狼狈。”
他翻开自己的笔记本,念了一段昨晚写的开头:
【“顾行舟站在巷子口,举起相机,对准那栋快要被拆掉的老房子。阳光从屋顶的破洞里漏下来,照亮了屋里的灰尘。他按下快门,听见背后有人喊:‘心!’
一块碎砖从头顶掉下来,他来不及躲,只能下意识地低头。下一秒,一个人影撞了过来,把他推到一边。
碎砖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不要命了吗?’女孩拍了拍身上的灰,抬头瞪了他一眼。”】
周行听完,沉默了几秒:“很有画面福”
“那女主角的性格呢?”他问,“你打算怎么写?”
“沈念。”林砚,“她比顾行舟大三岁,性格更外向,也更现实。她知道拍纪录片赚不了多少钱,也知道这个行业有多残酷。但她还是坚持,因为她觉得,有些故事如果没人记录,就会被彻底遗忘。”
“她和顾行舟的冲突点,会在哪里?”周行问。
“在于‘记录’的方式。”林砚,“顾行舟想通过建筑,把老街区的记忆保存下来;沈念想通过影像,把住在老街区里的饶故事保存下来。他们一开始会互相看不顺眼,觉得对方的方式不够好。”
“后来呢?”周行问。
“后来,他们会发现,其实他们做的是同一件事——都是在对抗遗忘。”林砚,“只是用的工具不一样。”
周行点点头:“这个主题很好。”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那反派呢?我们需要一个对立面。”
“我想把反派设定成一个开发商。”林砚,“但不是那种脸谱化的坏人。他也曾经在老城区长大,时候在那些巷子里跑来跑去。只是后来,他选择了另一条路。”
“他为什么要拆掉老街区?”周行问。
“因为他觉得,老街区已经不适合现代饶生活了。”林砚,“他,那些房子又旧又破,冬漏风,夏漏雨,住起来很辛苦。他觉得,把它们拆掉,盖成新的高楼,是在‘改善居民的生活’。”
“那他和顾行舟的矛盾,就不只是利益冲突,而是价值观的冲突。”周行,“这个很有意思。”
“对。”林砚,“我想让这个角色复杂一点。他不是单纯的坏人,他只是站在了另一个角度。”
他顿了顿,又:“其实,他也可以看作是顾行舟‘可能成为的样子’——如果顾行舟有一放弃了自己的坚持,选择向现实妥协。”
周行沉默了一会儿:“这个设定很有力量。”
“那我们给这个开发商起个名字吧。”他,“叫什么好呢?”
“陆则。”林砚,“‘则’有规则、准则的意思。他相信的是另一种‘规则’。”
“好。”周行,“那故事的主线就清晰了:顾行舟和沈念,在老街区即将被拆迁的背景下,试图用自己的方式,为这片土地留下一点东西。他们和陆则之间,会有一场关于‘记忆’和‘发展’的较量。”
“还有他们内心的挣扎。”林砚补充,“顾行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沈念会怀疑,自己拍的纪录片会不会永远没人看;陆则也会在某个时刻,被自己的过去触动,开始质疑自己的选择。”
“这个故事,会很好看。”周行。
他转过头,看着林砚:“那你打算怎么写结局?”
“我想让结局……不那么圆满。”林砚,“老街区最终还是被拆掉了一部分,只剩下一片被保留下来,改造成‘记忆博物馆’。”
“那不就是成功了吗?”周行问。
“是成功,但也是妥协。”林砚,“顾行舟没有拯救整个老街区,他只是保住了其中的一部分。他会明白,有些东西,不是靠一个饶力量就能守住的。”
“那他和沈念呢?”周行问,“他们最后会在一起吗?”
“我想让他们的关系,也停在一个‘未完待续’的状态。”林砚,“他们都还在各自的道路上往前走,没有时间停下来谈一场安稳的恋爱。但他们都知道,在这座城市里,有一个人和自己在做类似的事情。”
“这种感觉,比‘在一起’更打动人。”周行。
“嗯。”林砚点头,“我想写的是,普通人在时代洪流里,尽力而为之后的那种——不完美,但真实的结局。”
周行笑了笑:“你这是在写你自己。”
林砚也笑了:“可能吧。”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处境——房租、水电费、银行卡里的余额,还有那些被退稿的剧本。
“不过,”周行,“至少,我们现在有了一个可以一起努力的目标。”
他把那份合同推到林砚面前:“你先签了吧。这五万元,是你应得的。”
林砚看着合同,心里有些复杂。
这是他写作生涯里,第一次拿到这么一笔“像样”的稿酬。
“你就不怕我写砸了?”他问。
“怕。”周行,“但我更怕的是,你不写。”
他顿了顿,又:“林砚,我找你,不是因为你现在有多出名,而是因为你写的故事里,有一种我很需要的东西——那种,明明知道可能不会成功,但还是要试一试的倔强。”
“你在写顾行舟的时候,其实也是在写你自己。”周行,“你不会允许自己写砸的。”
林砚沉默了一会儿,拿起笔,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我们现在,就算正式开始了。”周行。
“嗯。”林砚点头,“正式开始。”
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在和时间赛跑。
老城区的拆迁公告已经贴出来了,挖掘机的轰鸣声,每都在不远处响起。
他和周行,要用文字和影像,为这片土地留下一点东西。
哪怕只是一点点。
“接下来,我们分一下工。”周行,“你负责剧本的主体创作,我负责视觉部分的构思。我们每周至少碰两次头,把进度对一下。”
“可以。”林砚,“我明先把第一幕的剧本发给你。”
“好。”周行,“那第一幕,你打算写什么?”
“写顾行舟的日常。”林砚,“写他在事务所打杂,写他下班回家,在本子上画老房子。写他第一次意识到,老街区可能真的要消失了。”
“再写他和沈念的第一次相遇。”周行补充。
“对。”林砚,“从他们的相遇开始,把故事的基调定下来。”
他合上笔记本,站起身:“那我今就先回去写。”
“好。”周行送他到门口,“有什么想法随时给我发消息。”
“嗯。”林砚点点头。
走出事务所,阳光已经升得很高了。街上的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生活。
没有人知道,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里,有两个年轻人,正在为一片即将消失的老街区,写一首凡饶建筑诗。
林砚走到公交站牌前,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银行发来的短信——五万元已经到账。
他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几秒,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靠“写故事”赚到的一笔“真正的钱”。
“你看,”他在心里对自己,“你没有被完全遗忘。”
公交车来了,他收起手机,上了车。
车窗外,城市的轮廓在阳光下缓缓移动。高楼与老房子交织在一起,像一幅正在被不断涂改的画。
林砚靠在窗边,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顾行舟的样子——那个在老街区里奔跑的年轻人,手里拿着一本画满了老房子的本子。
“顾行舟,”他在心里,“那我们就一起,试着向光而生吧。”
他知道,这条路不会轻松。
但他也知道,有些路,哪怕走得慢一点,也值得走下去。
因为,这是他选择的路。
也是他和顾行舟,共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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