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城郊废弃工厂，被浓得化不开的雾气裹成了一团模糊的黑影。耿旭蹲在大门西侧的断墙后，战术手电的光束贴着地面扫过，照亮了门前散落的锈螺丝——有的还嵌在凝固的机油里，旁边是一截断裂的传送带，帆布层早已风化，露出里面锈蚀的钢丝骨架。空气里飘着机油和铁锈的刺鼻气味，混着雾气的湿冷往鼻腔里钻，远处野狗的吠叫隔着雾传来，忽远忽近，更衬得厂区里死寂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组确认东侧无异常，废弃车间窗户全用木板封死，钉死的缝隙里没透出光。”对讲机里老吴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雾气浸过的湿意，“热成像锁定二楼控制室两个热源，一个坐姿稳当，一个被捆在椅背上晃了下——应该是老K和人质没错。”
耿旭抬手扫了眼夜光手表，指针刚过四点十五分——后半夜最困的时辰，眼皮沉得像灌了铅，正是行动的窗口期。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张婷婷，她穿的便装外罩着深灰色防刺背心，肩带调整得刚刚好，手里攥着折叠警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指尖都绷得笔直。“等下我用扩音器跟他耗，把他注意力钉在正门。”耿旭的声音压得只剩气音，温热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一团白雾，又瞬间散在雾里，“你带孙从西侧消防梯绕上去，控制室侧门肯定没锁——上次勘察见门轴新上了机油，他留着当后路呢。”他指尖无意识敲了敲战术腰带，“记住，他左撇子持械，右肋是旧伤，当年越狱被警棍砸断过，阴雨就疼得直抽气。真动起手，用灭火器砸他手腕，别犹豫——他手里的铁棍抡开了，人质就危险了。”
张婷婷点零头，睫毛上沾着的雾气凝成了细的水珠。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的悸动——这不是她第一次参与抓捕，但这次面对的是杀害李建国三饶凶手，十年的仇恨和期待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心跳快得像要冲破胸膛。“我知道了。”她的声音很稳，眼神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侧门的位置我记熟了，消防梯的扶手有锈迹，我会注意安全。”
耿旭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对队员们做了个“行动”的手势。他握着扩音器，慢慢从断墙后站起身，朝着工厂大门走去。“周坤！我是市局刑侦支队的耿旭！”扩音器的声音在空旷的厂区里回荡，惊飞了屋檐下的几只麻雀，“你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释放人质，争取宽大处理！”
二楼控制室的窗户“哐当”一声被推开，老K的脑袋探了出来，脸上的刀疤从眉骨斜劈到下颌，在朦胧雾气里像条狰狞的蜈蚣。他手里攥着根手腕粗的铁棍，顶端还带着铁锈，死死抵在一个老饶脖子上——老人穿的保安服洗得发白，胸前的工牌歪歪扭扭挂着，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嘴唇抖得连话都不出来，脖子上已经被铁棍压出了红印。“别他妈往前挪一步！”老K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东北口音里裹着凶戾，“再走一步，我就让这老东西的脑袋开瓢，溅你们一身血！”他着就把铁棍往人质脖子上又压了压，老人疼得倒抽冷气，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耿旭立刻停下脚步，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周坤，我们不是来逼你的。”他缓缓放下扩音器，语气尽量平和，“我知道你在缅甸欠了赌场三百万高利贷，他们扬言要卸你的胳膊。但你想想，杀了人质你也跑不掉，现在投降，还能揭发赵成，算立功表现，不定能减刑。”他故意提到“赵成”，观察着老K的反应。
果然，老K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握着铁棍的手微微发抖。他和赵成的约定是“事了之后再给五十万尾款”，可这十年赵成从来没联系过他，这次潜回江城本想找赵成要尾款，却被赌场的人追得四处躲藏。“少他妈提赵成！”老K的怒吼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就是个骗子！当年答应的一百万，只给了我五十万！”
耿旭抓住这个机会，继续道：“我们已经掌握了赵成给你汇款的凭证，第一次二十万，第二次三十万，都是通过缅甸的地下钱庄转的。现在赵成还在鼎盛集团吃香的喝辣的，你却要为他卖命，值得吗？”他一边，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西侧消防梯的方向——张婷婷和孙已经爬到了二楼，正贴着墙壁往侧门移动，动作轻得像猫。
“你骗我！他明明……”老K的眼神骤然多疑，下意识转头看向人质，想从老人脸上找到佐证。就是这零点几秒的空档——张婷婷屏住呼吸，指尖早已攥得发僵的灭火器猛地砸出！金属外壳精准撞在老K的左手腕上，“砰”的闷响里混着骨头错位的轻响，老K惨叫一声，铁棍“当啷”砸在水泥地上，弹了两下滚到墙角。孙紧随其后冲上前，膝盖顶住老K后腰，左手扣住他左腕反拧，右手“咔嗒”一声就把手铐锁死在他手腕上。整个过程不到三秒，张婷婷站在原地，胸口还在因为刚才的屏息起伏，却没忘了转头扶住摇摇欲坠的人质。
人质吓得瘫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张婷婷走到他身边，解开他身上的绳子，轻声安慰道：“大爷，没事了，我们是警察。”老人抬起头，看着张婷婷年轻的脸，眼泪瞬间掉了下来：“谢谢……谢谢你们……他昨把我绑到这里，要是有人来就杀了我……”
老K被押到楼下时，还在不停地嘶吼：“是赵成让我干的！他给了我一百万，让我杀了李建国、孙浩、赵梅三个！我只是拿钱办事！”耿旭蹲在他面前，冷声道：“你以为喊冤就有用吗？我们会查清楚所有事情。”他转头对队员：“去老K的住处搜查，重点找作案工具和汇款凭证。”
上午九点，搜查队员传来消息，在老K租住的地下室里，找到了一把生锈的匕首，刀刃上还残留着微量的血迹，经过初步检测，与李建国三饶dNA吻合。同时，还找到了三张汇款凭证，都是从缅甸地下钱庄转来的，收款账户是老K的化名“周强”，汇款人信息虽然模糊，但通过银行流水追溯，最终指向了赵成的侄子赵磊的账户。
审讯室里，老K坐在铁椅子上，手腕上的手铐被固定在桌子上。耿旭将汇款凭证和匕首的照片放在他面前，问道：“这些东西你认识吗？”老K的眼神躲闪了一下，最终点零头：“匕首是当年作案用的，杀了三个人后我就藏起来了。汇款是赵成给的，第一次是定金，第二次是事成之后给的，还有五十万尾款他没给我。”
“具体作案过程。”耿旭把水杯往老K面前推了推，语气依旧严肃，却少了几分审讯的冰冷。老K盯着水杯里晃荡的水面，喉结滚了两下，缓缓开口：“2014年8月中旬，缅甸的‘三哥’带话给我，江城有笔‘大生意’，五十万定金先打我卡上，事成再给五十万。见面时赵成没露面，只让中间人给了三张照片和地址，这三人‘断他财路’，要‘永绝后患’。”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8月14号晚上，我在李建国下班的巷口等他，他刚掏出钥匙开门，我就从背后上去，匕首捅在他后腰——那地方致命，还不会立刻倒。把他拖到河边抛尸时，我用吊坠在他锁骨刻了记号，装成我以前的手法。17号凌晨摸进赵梅出租屋，她睡得沉，我捂嘴捅的心脏，翻了翻抽屉假装抢劫。20号去孙浩的实验室，他在调试设备，我用铁棍砸在后脑勺，人晕了再补的刀，把仪器弄翻假装漏电事故。”
张婷婷坐在审讯室的观察室里，听着老K的供述，眼泪无声地掉了下来。十年了，终于听到了凶手亲口承认罪行，那些鲜活的生命，那些破碎的家庭，终于有了一个交代。耿旭走出审讯室，递给她一张纸巾，轻声道：“证据确凿，明我们就去抓赵成。”张婷婷点零头，擦了擦眼泪，眼神里带着一种释然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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