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中级人民法院的审判庭内，枣红色木质审判席在穹顶冷光灯下泛着沉郁的光，国徽悬挂在正中央，鎏金纹路被光线勾勒得棱角分明，连空气里都飘着老木头与油墨卷宗混合的、带着威严感的厚重气息。法警笔直地立在被告席两侧，白色手套攥着警棍，指节泛白。旁听席上鸦雀无声，前排记者的相机镜头都悄悄对准了被告席，只有林晓母亲攥紧的丝质手套发出“沙沙”的细微摩擦声——那是女儿22岁生日时用第一笔稿费买的，米白色的缎面上还绣着极的玉兰花，此刻指节处已被冷汗浸得发皱，玉兰花绣线都黏在了一起。当审判长浑厚的声音穿透寂静，念出“被告人周明”的名字时，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像两簇微弱的火，死死盯住被告席最左侧的身影，眼角的皱纹里还嵌着未干的泪痕。身旁的丈夫伸手扶住她微微颤抖的肩膀，指腹在她手背的老年斑上轻轻摩挲，自己额角的皱纹却拧成了川字，手里紧紧攥着一张林晓的一寸照片，照片边缘被反复摩挲得发毛。
周明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囚服，领口还沾着一点未洗净的饭渍，与他从前镜头前动辄定制西装的模样判若两人。原本精心打理的三七分发型此刻凌乱不堪，额前的碎发黏在汗湿的额头上，遮住了半只眼睛。听到“寻衅滋事罪”的指控时，他下意识攥紧了袖口，囚服的布料被捏出几道死褶，藏在桌下的脚不受控制地轻颤，鞋跟在水泥地上磨出“沙沙”的轻响。他偷眼瞟向旁听席，恰好与林晓父亲的目光撞在一起——老人手里的照片举得笔直，女孩笑靥如花，周明像被烫到般迅速低头，藏在刘海后的眼睛里满是慌乱。那些被他视作“事”的5毛评论，那些被他随口吩咐的“加大力度”，此刻都化作沉甸甸的罪证，压得他胸口发闷，最后一点侥幸心理在审判长敲下法槌预响的“咚”声里彻底崩塌。
“被告人周明，犯寻衅滋事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被告人赵峰，犯非法经营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违法所得；被告单位星云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吊销营业执照，涉案资金两千三百万元予以没收，上缴国库......”审判长的声音落下，法槌“咚”地一声重重敲在法槌台上，震得旁听席前排的玻璃杯微微晃动，杯里的水泛起细密的涟漪。赵峰听到“三年有期徒刑”时，肩膀猛地一颤，粗重的金项链在囚服领口晃出刺眼的光，他下意识抬头看向穹顶的国徽，原本嚣张的三角眼此刻瞪得滚圆，瞳孔里的桀骜被绝望啃噬得干干净净，喉结剧烈滚动着，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被法警架起胳膊带离时，他突然发疯似的挣扎，手铐在手腕上勒出红痕，嘴里含糊地喊着“我有立功线索”，却在看到审判长冰冷的目光后闭了嘴。路过旁听席时，他突然挣扎着回头，恰好与第一排举着相机的江城晚报记者对视，镜头里他惨白的脸上，两道泪痕从眼角一直拖到下巴，混着冷汗黏在脸上。
庭外的广场上，深秋的风卷着落叶打在蓝色背景板上，“打击网络水军专项行动通报”的白色大字在阳光下格外醒目。警方的新闻发布会早已布置就绪，前排摆着整齐的证物照片展板，236台作案电脑的特写照片里，屏幕上还残留着水军话术的编辑界面。耿旭穿着笔挺的警服，肩章在阳光下闪着银辉，手里的通报稿被风掀起一角，他按住稿子，声音洪亮如钟：“本次行动共捣毁星云公司总部及分点5处，抓获核心成员47人，扣押作案电脑236台、服务器12台、水军操作手机218部，梳理出上下游关联账号1.2万个，彻底切断了覆盖江城市及周边的恶意舆情操控产业链。”他举起一张塑封的水军话术手册复印件，指尖点在“引导自杀评论5元\/条”“人身攻击3元\/条”的字样上，“这本沾满鲜血的价目表，将作为关键证据移交检察机关。”话音刚落，围堵的记者立刻举起话筒，快门声此起彼伏。人群外围，林晓父亲举着女儿的照片，照片里女孩举着检测仪器笑得灿烂，他看到背景板上“产业链彻底捣毁”的字样时，老泪纵横地推开人群，走到耿旭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哽咽：“耿队长，谢谢你们，让我女儿能瞑目了......”耿旭连忙扶住他，拍着他的后背，警服的袖口蹭到老饶白发，心里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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