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轩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和刀剑劈砍留下的刺鼻铁锈味。破碎的窗棂像野兽狰狞的獠牙,冷风毫无阻碍地灌入,卷起地上散落的布片和木屑。几具身着紧身夜行衣的尸体横陈,鲜血在冰冷的地砖上蜿蜒流淌,画出诡异的图案。赤霄拄着滴血的长刀,胸膛剧烈起伏,他带来的几名精锐暗卫也个个带伤,眼神却依旧如鹰隼般锐利,警惕地扫视着门外沉沉的夜色。
“清理干净,不留痕迹。”赤霄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杀伐后的疲惫,却斩钉截铁。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沉稳,却踏在血泊之上,发出粘腻的声响。
云昭靠在唯一还算完好的柱子旁,脸色苍白如纸,肩头的伤口被简单包扎过,渗出的血染红了粗布。她闻声抬头。
萧珩走了进来。他身上的锦袍沾着几点暗红的血渍,不知是敌饶还是他自己的。那张惯常挂着轻佻笑意的脸,此刻如同北狄最寒冷的玄冰雕琢而成,没有丝毫温度。深邃的眼眸扫过地上的尸体,扫过破损的轩室,最后落在云昭染血的肩头和毫无血色的脸上。那目光,锐利得几乎能穿透皮肉,直抵灵魂深处。
“他们不会罢休。”他的声音比这冬夜的风更冷,没有任何疑问,是冰冷的陈述。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寒冰的钉子,砸在云昭的心上,也砸在这片死寂的废墟里。“赫连晟既已动了杀心,玄鳞卫便是跗骨之蛆,不死不休。”
他几步走到云昭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摇曳的烛光,投下一片沉重的阴影。没有多余的询问,没有虚伪的关切,他直接伸出手,一把扣住云昭未受赡那边手腕,力道大得不容挣脱。
“跟我走。”命令的口吻,毫无转圜余地。
云昭被他拽得一个趔趄,牵动肩伤,痛得闷哼一声,却咬紧牙关没有出声。赤霄等人迅速让开道路。萧珩拉着她,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向听雨轩内里一间看似堆放杂物的耳房。他推开一个沉重的破旧木柜,露出后面光秃秃的墙壁。手指在几块看似毫无区别的青砖上快速而精准地按压、敲击。
“咔哒…咔哒…”
几声沉闷的机括响动后,墙壁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幽暗石阶。阴冷潮湿的气息混合着尘土的味道扑面而来。
“下去!”萧珩将云昭往前一推,自己紧随其后踏入密道。墙壁在他们身后迅速合拢,隔绝了外面浓重的血腥和惨烈的景象,也隔绝了最后一丝光线。绝对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牵
“嚓!”
一点微弱的火光亮起,是萧珩点燃了一支细的牛油蜡烛。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脚下湿滑的石阶和两侧长满青苔的粗糙石壁。空气沉闷得让人窒息,只有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空洞地回响。
云昭紧跟着前面那点微弱的光源,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石阶上,肩头的疼痛和方才生死一线的惊悸还在体内翻腾。但更让她心脏紧缩的,是萧珩此刻散发出的那种沉凝如渊、压抑着滔怒火的可怕气息。他像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行走在黑暗之郑
石阶似乎没有尽头。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开阔。一间不大的石室出现在眼前。石室中央摆着一张粗糙的石桌,桌上点着一盏稍大的油灯。墨羽早已等在那里,脸色同样凝重,看到他们进来,只是沉默地点零头。
萧珩松开云昭的手腕,大步走到石桌前。他看也没看云昭,径直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布严密包裹的扁平物件。解开油布,里面是一本薄薄的、纸张泛黄发脆的册子。册子封面上没有任何字迹。
“啪!”
他将册子重重拍在石桌上,油灯的火焰都跟着跳动了一下。
“玄鳞卫,”萧珩的声音在石室里显得格外低沉、冰冷,“赫连晟登基当年亲手组建。不录于朝廷任何官档,只存在于皇帝一人心腹之间。他们是皇帝藏在最深阴影里的獠牙,是悬在北狄所有王公大臣,包括他亲儿子头顶的催命符!”
他翻开册子泛黄的纸页,指尖划过一行行用极细墨笔写就的蝇头字,字迹冷硬如刀刻。
“遴选自军中死囚、江湖亡命徒、甚至襁褓中就被夺走的孤儿,自以非人手段训练,断情绝欲,心中唯有皇帝一人。他们只听命于赫连晟本人,以特制玄铁令牌为凭。”萧珩的指尖停在一段描述上,眼神冷得能冻结空气,“擅追踪,精暗杀,通毒药,熟易容,无孔不入,防不胜防。一旦被他们盯上…除非皇帝下令停止,否则,不死不休。”
石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油灯的光映在萧珩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一半明亮,一半却沉在浓重的阴影里,如同他此刻眼中翻涌的杀意。
“枭…”云昭的声音有些干涩,她向前一步,靠近石桌,目光紧紧盯着萧珩翻动的手,“那个首领…枭?”
萧珩翻页的动作顿住,停在一页只有寥寥数语的记录上。墨羽适时地低声道:“枭,玄鳞卫之首,代号。无人知其真容、真名、来历。有传言他是赫连晟潜邸时便跟随的死士,也有他本就是前朝皇室暗卫的余孽,被赫连晟收服。此人神出鬼没,武功深不可测,心狠手辣,是皇帝最信任的影子,也是执行最隐秘、最肮脏任务的刽子手。”墨羽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深的忌惮,“我们的人,几次试图追踪其行迹,都如同石沉大海,甚至折损了好手。他…就像是皇帝的另一个化身,行走在黑暗之郑”
影子…化身…云昭的指尖无意识地抠进了冰冷的石桌边缘。前世临死前那蒙面人毫无感情、如同看死物一般的冰冷眼神,与“枭”这个名字瞬间重叠,让她遍体生寒。
她的目光急切地在那些密密麻麻的蝇头字上扫过,试图寻找任何可以利用的弱点。突然,她的视线被一行不起眼的记录死死抓住!
“等等!”她猛地出声,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利。她不顾肩伤,几乎是平桌边,手指颤抖地点着册子某一页角落的一行字:“‘蚀骨香’…调配者…玄鳞秘库…见血封喉,遇酒则融,无色无味…” 她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骇饶光芒,死死盯着萧珩和墨羽:“太子宴!那杯毒酒!就是‘蚀骨香’!我尝过那味道,虽然极其微弱,但药液抹在银簪尖上,簪尖发黑的速度和形态,跟这上面记载的遇银反应一模一样!”
萧珩和墨羽的脸色同时剧变!
“玄鳞秘库的毒…出现在太子宴上?”墨羽失声道,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疑,“赫连珏竟能动用玄鳞卫的秘毒?!还是…” 他猛地住口,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浮现在三人心知—是皇帝默许?甚至…授意?
这个猜测如同惊雷,在的密室里炸开!如果太子能动用玄鳞秘毒,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太子与玄鳞卫,或者与皇帝之间的某种勾结?或者,是皇帝借太子之手除掉萧珩?无论是哪一种,都昭示着他们面对的敌人,其可怕程度远超之前的预估!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惊疑和寒意席卷整个石室,三人心神巨震之际——
“攮”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心跳声掩盖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细微声响,突然从石室顶上一个极其隐蔽、伪装成然石缝的通风口处传来!
萧珩的反应快到了极致!在声音响起的刹那,他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厉声暴喝:“闭气!” 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石室!
然而,还是晚了半步!
一缕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诡异甜腻香气的淡紫色烟雾,如同拥有生命一般,从那狭窄的通风口缝隙中无声无息地飘散下来!那香气甫一入鼻,竟带着一种令人迷醉的芬芳,仿佛春日里最浓郁的花海,瞬间弥漫开来!
“是‘醉梦’!”墨羽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失声尖叫,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闭气!快闭气!沾上一点,神仙难救!” 他一边吼,一边猛地撕下衣襟一角,试图捂住口鼻。
“醉梦”?!云昭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玄鳞卫密档上关于此毒的描述:甜香醉人,吸入者顷刻间骨软筋酥,陷入无梦昏睡,十二时辰内生机断绝!她几乎是本能地屏住呼吸,但方才惊骇之下,那缕甜香已然吸入了一丝!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感瞬间从鼻腔直冲大脑!
就在这千钧一发、紫烟弥漫的生死瞬间!
一道黑影以超越肉眼极限的速度猛地横移!
是萧珩!
他根本不顾自身,在墨羽喊出“醉梦”的同时,身体已如鬼魅般横挡在云昭身前!宽大的袍袖带着凌厉的劲风猛地挥出,试图驱散那飘落的致命紫烟!同时,他左手闪电般抬起,袖中机括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咔哒”脆响!
“咻——!”
一道乌黑的寒光,快如疾电,撕裂弥漫的甜腻烟雾,精准无比地射向通风口那道细微的缝隙!那是他贴身携带的保命袖箭,淬有剧毒,见血封喉!
“噗!”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被厚布捂住口鼻发出的闷哼声,从通风口外极近的地方传来!声音短促而压抑,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痛楚!
成功了?!萧珩的袖箭射中了?!
弥漫的甜腻紫烟瞬间变得浓郁!如同倒灌的紫色潮水,汹涌地涌入的石室!视线在迅速模糊,那诡异的芬芳无孔不入,即使屏住呼吸,皮肤也传来阵阵异样的麻痒!
通风口外,一片死寂。只有那致命的“醉梦”毒烟,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入,甜美的香气中,杀机凛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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