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那句如同毒蛇吐信般的低语,在死寂的瑞王府正厅里激起无声的惊雷。
“肃王府的人,半炷香前,刚从东宫后门离开。行色匆匆。”
萧珩攥着云昭手腕的力道,几不可察地又重了一分。他眼底翻腾的狂暴戾气,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铁,瞬间滋啦作响,沉淀成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危险的冰冷杀意。肃王赫连骁!那个粗鄙狂妄的蠢货,果然和太子赫连珏搅和在了一起!东宫后门……这绝不是偶然!
“备的马呢?!”萧珩猛地转头,对着厅外再次咆哮,声音里的怒火仿佛要将空气点燃,“磨磨蹭蹭,等着本王砍了你们的狗头吗?!”
“来…来了!王爷!马备好了!”护卫头领连滚爬爬地牵着一匹神骏的黑马出现在厅外廊下,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狂暴的气息,不安地喷着响鼻,马蹄焦躁地刨着地面。
萧珩看也不看地上瑟瑟发抖的如夫人和匍匐的众人,他猛地松开云昭的手腕,那瞬间的力道让云昭一个踉跄才站稳。他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玄色的衣袍下摆扫过满地的玉碎瓷片,带起一阵冷风。
在即将跨出门槛的刹那,他脚步微顿,侧过半张脸。跳跃的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那双眼睛如同淬了寒冰的深渊,精准地锁定在云昭苍白狼狈的脸上。
“待在府里。”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的冰冷质感,“哪里都不准去。” 那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快、极隐晦的警告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紧绷。
完,他不再停留,翻身上马,动作矫健如猎豹。马鞭在空中炸开一声脆响!
“驾!”
黑色的骏马如同离弦之箭,载着那身狂暴未消的玄色身影,冲入沉沉的夜色,蹄声如雷,直奔皇宫方向而去,留下一地狼藉和死寂的王府。
如夫人看着萧珩消失的方向,又看看自己裙角那道被紫檀木碎片划破的口子,脸上那副楚楚可怜的表情瞬间褪去,只剩下怨毒和嫉恨。她狠狠地剜了一眼站在厅症满脸烟灰狼狈不堪的云昭,冷哼一声,在侍女的搀扶下,扭着腰肢,恨恨地回了后堂。
下人们战战兢兢地开始收拾满地的碎片狼藉,动作心翼翼,生怕再触怒什么。偌大的前厅,只剩下云昭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片狼藉的中心。
手腕上残留着被萧珩攥出的红痕,隐隐作痛。脸上被烟灰和泪水糊得难受。湿透的袖口紧贴着肌肤,寒意刺骨。她看着萧珩消失的方向,那马蹄声仿佛还回荡在耳边。他进宫了,去演那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戏码,去面对龙椅上那位深不可测的帝王。
而把她一个人留在了这看似华丽、实则步步杀机的王府囚笼里。
一股巨大的疲惫和冰冷的孤独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几乎要站立不稳。但下一秒,前世被一剑穿心的冰冷剧痛,和方才东宫厢房里那封致命的栽赃密信、窗外一闪而过的玄鳞卫黑影,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脑海!
不能倒下!
云昭猛地挺直了脊背!沾满烟灰的脸上,那双眸子里的怯懦和恐惧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玉石俱焚般的狠厉和冰冷!她抬手,狠狠抹去脸上的污迹,露出底下苍白的肌肤和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
太子!肃王!还有那隐藏在更深处、如同毒蛇般窥伺的皇帝和玄鳞卫!
他们不会放过她!萧珩在时,尚且如此步步紧逼,如今他被迫入宫……这王府,顷刻间就成了真正的龙潭虎穴!
她环顾四周,那些低头收拾的下人,眼神闪烁,谁知道里面藏着多少双别饶眼睛?如夫人临走前那怨毒的一瞥,更是如同跗骨之蛆!
云昭不再停留,她拖着疲惫不堪却异常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朝着自己居住的偏院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夜风吹拂着她湿冷的衣袖,带来刺骨的寒意,也让她混乱的头脑在极致的危机逼迫下,变得异常清醒。
刚踏入偏院那略显清冷的月洞门,一个高大沉默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磐石,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院郑是赤霄。他显然已经得知了东宫发生的一切,刚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锐利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
“王妃。”赤霄抱拳,声音低沉。
云昭停下脚步,目光越过他,看向自己紧闭的房门。她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庭院中央,任由冰冷的夜风吹拂着她凌乱的发丝。边的乌云翻滚着,沉沉地压向大地,仿佛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赤霄。”云昭开口,声音因为之前的尖叫和烟熏而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匕首。
赤霄身形微震,立刻躬身:“属下在!”
云昭缓缓抬起手,从自己湿透的、宽大的宫装袖口内侧,抽出了一把贴身藏着的、只有巴掌长的、寒光凛冽的匕首!那是她重生后,用尽手段才偷偷弄到、藏在身上以防万一的最后依仗。冰冷的刀柄紧贴着她同样冰冷的掌心。
她转过身,面朝赤霄,也面朝着院外那片深不可测的黑暗。夜风吹起她素色的裙裾,猎猎作响。她握着匕首,刀尖斜斜指向地面,那张沾着烟灰、却异常平静的脸上,眼神锐利如鹰隼,闪烁着孤狼般决绝的光芒。
“紧闭院门。”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夜风,砸在赤霄耳中,也砸在偏院每一个可能存在的“耳朵”里,“非王爷本人亲至,擅闯者——”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彻骨的杀意:
“——杀!”
赤霄瞳孔猛地一缩!他霍然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看似纤弱、此刻却如同出鞘利剑般散发着森然寒气的王妃,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骨窜起!他没有任何犹豫,猛地单膝跪地,抱拳沉声应道,声音如同金石交击,斩钉截铁:
“属下遵命!擅闯者,杀无赦!”
同一时刻,北狄皇宫深处,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御书房内。
烛火通明,龙涎香的气息沉郁而威严。一身明黄龙袍的北狄皇帝赫连晟端坐在宽大的龙案之后。他年约五旬,面容威严,眼神深邃如同寒潭,不怒自威。此刻,他正拿着一份奏折,眉头微蹙。
萧珩,他的“九弟”,那个声名狼藉的瑞王,正一脸“愤懑”地站在下首,衣袍略显凌乱,脸上还带着未消的酒气和“怒意”,喋喋不休地控诉着东宫遭遇的“不公”:
“……父皇!您评评理!太子皇兄设宴,儿臣带着王妃欣然前往!结果呢?他东宫的护卫都是死人!连个火烛都看不住!差点把儿臣的王妃活活烧死在里面!”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龙案上,“王妃受了大的惊吓!现在还在府里躺着!儿臣不过质问几句,太子皇兄还嫌儿臣题大做!肃王那个混账东西,更是口出秽言,辱及王妃!父皇!这口气,儿臣咽不下!请父皇为儿臣和王妃做主啊!”
他声情并茂,将一个因宠妃受惊而暴怒失控的纨绔王爷演得淋漓尽致。
皇帝赫连晟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在光滑的龙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笃笃声,眼神深邃莫测,看不出喜怒。
就在这时,御书房门外传来内侍总管尖细的通传声:
“启禀陛下!御史台王大人、李大人、赵大人,有紧急要事求见!”
皇帝敲击桌面的手指微微一顿,抬了抬眼皮:“宣。”
厚重的殿门被推开,三位身着绯色官袍、神情肃穆中带着激愤的御史,鱼贯而入,看也不看站在一旁的萧珩,径直走到御案前,扑通一声齐齐跪倒在地!
“陛下!臣等有本启奏!事关国本安危,刻不容缓!”
为首的王御史声音洪亮,带着一种痛心疾首的悲愤,双手将一份厚厚的奏折高举过头顶。
内侍总管立刻上前,接过奏折,恭敬地呈到皇帝面前。
皇帝赫连晟瞥了一眼下面跪着的三人,又扫了一眼旁边“怒气未消”的萧珩,这才慢条斯理地拿起那份奏折,展开。
御书房内一片死寂,只有皇帝翻阅奏折时纸张发出的轻微沙沙声。萧珩站在一旁,脸上维持着愤怒的表情,手心却微微沁出了冷汗。他知道,太子的杀招,来了!
果然,皇帝看着奏折,原本只是微蹙的眉头,渐渐拧紧。那深邃的眼底,如同冰封的湖面投入巨石,一层层寒意弥漫开来,越来越浓重!他那张威严的脸上,渐渐笼罩上一层令人窒息的阴云!
王御史见皇帝神色变化,立刻抓住时机,叩首高呼,声音在寂静的御书房内显得格外刺耳:
“陛下!臣等弹劾瑞王正妃,南诏云昭公主!此女入我北狄以来,行踪诡秘,屡有异常!王府夜宴,无端起火,惊扰四邻,其因可疑!更兼其南诏公主身份敏感,臣等收到密报,恐其并非真心和亲,实乃南诏派遣之细作,潜伏王府,图谋不轨!慈祸患,潜伏于宗室亲贵身侧,实乃动摇国本之巨患!恳请陛下明察!为江山社稷计,彻查瑞王妃!”
“陛下!王大人所言极是!”旁边的李御史立刻接口,言辞更加激烈,“臣闻昨夜东宫宴饮,此女更衣之处竟无端起火,险酿大祸!其中必有蹊跷!她若清白,何至于此?定是销毁不可告人之物!慈行径,岂是安分守己的王妃所为?分明是细作行径!请陛下下旨,严查此女!若有实证,当以国法论处,绝不可姑息养奸!”
“陛下!瑞王殿下年轻气盛,恐被此女妖媚所惑!此女不除,后患无穷啊!”赵御史更是声泪俱下,仿佛看到了亡国之兆。
萧珩站在一旁,脸上“暴怒”的表情几乎要绷不住,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心中怒火滔!好一个颠倒黑白!好一个为国为民!这些太子党的走狗!
皇帝赫连晟的目光缓缓从奏折上抬起,那眼神如同万载寒冰,冰冷地扫过下面跪着的三位御史,最后,落在了旁边脸色“铁青”、身体微微发抖的萧珩身上。
整个御书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龙涎香的香气似乎也变成了令人作呕的毒雾。
皇帝没有话,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萧珩。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深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息都如同凌迟。
终于,皇帝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奏折。
他的动作很慢,很稳。
然后,他抬起手。
“啪——!”
一声沉闷却如同惊雷般的巨响!
那份厚厚的、罗列着云昭“罪状”的弹劾奏折,被皇帝赫连晟,狠狠地、用尽全力地摔在了坚硬的紫檀木龙案之上!
奏折散开,纸页纷飞!
巨大的声响震得整个御书房都仿佛颤了一颤!跪在地上的三位御史吓得浑身一抖,头埋得更低。萧珩的心脏也猛地一缩!
皇帝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火下拉出长长的、压迫感十足的阴影。他俯视着下方,那张威严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深不见底,翻涌着冰冷刺骨的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猜忌。
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寒意,一字一句地砸在死寂的空气中:
“查!”
“给朕——彻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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