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里,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
萧珩低沉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毒蛇,缠绕着云昭的耳膜,直直钻进她因巨大冲击而一片混乱的脑海深处。下巴被那冰冷的手指捏着,被迫抬起,对上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眼眸。屈辱、愤怒、被彻底看穿的无力腑…还有那被强行撕开血淋淋伤口的剧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神智。
然而,就在这灭顶的情绪漩涡中,当“最想做的”这四个字如同引信般被点燃时——
一股沉寂了十五年、压抑了十五年、早已融入骨髓血脉的滔恨意,如同被封印的火山,在灵魂最深处轰然爆发!那瞬间席卷而上的狂暴烈焰,瞬间焚尽了所有的混乱、恐惧和软弱!
复仇!
这两个字,如同带着倒刺的毒藤,带着淋漓的鲜血和刻骨的诅咒,狠狠缠绕上她濒临破碎的心脏,猛地收紧!窒息般的痛苦之后,是前所未有的、毁灭一切的清晰!
涣散空洞的眼神,在刹那间被点燃!仿佛两簇幽暗的地狱之火,在那双苍白面孔上熊熊燃烧,亮得惊人,也冷得刺骨!那里面再无半分怯懦,再无半分迷茫,只剩下一种玉石俱焚、不死不休的决绝!
她想做什么?
她想让那些将她当作替身、当作玩物、当作草芥的人——皇后、贵妃、李德全、大皇子……所有在南诏皇宫里肆意践踏她、凌辱她的人——血债血偿!
她想让那个下令将她偷换、让她在仇人膝下苟延残喘十五年、最后又将她当作弃子送入死地的南诏皇帝——付出最惨烈的代价!
她想撕碎“云昭”这个屈辱的枷锁,堂堂正正地找回“林晚”的名字,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是万丈深渊!
这骤然爆发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浓烈恨意和杀机,如同无形的冲击波,让近在咫尺的萧珩眼神都微微一凝。他清晰地感受到指下那冰冷肌肤下瞬间绷紧的肌肉,和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毁灭性的力量。
“呵……” 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从萧珩薄削的唇间逸出。他非但没有被这汹涌的恨意惊退,眼底深处反而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如同铸剑师终于看到炉火中淬炼的钢铁,显露出它应有的锋芒。
他缓缓松开了钳制云昭下巴的手指。那冰冷的触感离开,留下一点细微的红痕。他直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狭破败的房间里投下浓重的阴影,如同深渊张开的巨口,将瘫坐在地的云昭完全笼罩其郑昏黄的油灯在他身后跳跃,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模糊而危险的金边。
“很好。” 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蛊惑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云昭被恨意烧灼的心鼓上。“这份恨,这份杀意……才配得上你真正的身份,林晚。”
他微微俯身,目光如同两柄无形的利剑,穿透云昭眼中燃烧的火焰,直抵那火焰之下翻腾的岩浆:“南诏赵氏皇族,是你的血仇。他们窃取了你本该拥有的一切,将你推入地狱,视你如草芥,最后还要榨干你最后一点价值,将你送入另一个火坑。”
云昭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胸膛剧烈起伏,牙关紧咬,几乎要渗出血来。萧珩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最锋利的刀,精准地剜开她血淋淋的伤口,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共鸣。
“而他们……” 萧珩的语调陡然转冷,如同西伯利亚吹来的寒风,带着冻结灵魂的凛冽,“也是我赫连烬,不死不休的……死敌!”
赫连烬?!
云昭燃烧着火焰的瞳孔骤然收缩!这陌生的名字……是他真正的身份?!不是萧珩?!
萧珩——不,是赫连烬——没有理会云昭眼中的惊疑,他直起身,负手而立,昏黄的灯光照亮他半边俊美却冰冷如石刻的脸庞,另一半则完全隐没在深沉的阴影里。
“十五年前,南诏赵胤,” 他念出南诏皇帝名讳时,声音里浸透了刻骨的仇恨,如同在咀嚼带血的骨头,“为了一纸所谓的‘密约’,为了换取北狄那位篡位者对其边境的‘善意’默许,他亲自下令,将屠刀递给了那个篡位者豢养的恶犬——‘玄鳞卫’!”
玄鳞卫!这个名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云昭的记忆!前世死亡时,那个黑衣人手臂上狰狞的蟒纹刺青瞬间在眼前闪现!冰冷的恐惧混合着滔恨意,让她浑身一颤!
“我的父亲,北狄前太子赫连明,” 赫连烬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蕴含着毁灭地的风暴,“我的母亲,我的兄长,我的整个东宫……一夜之间,被伪装成流寇的‘玄鳞卫’屠戮殆尽!血流漂杵,尸骨无存!只因为赵胤想向篡位者示好!只因为他想用我赫连氏满门的鲜血,染红他摇摇欲坠的龙椅!”
他的话语如同最沉重的鼓点,敲击在狭的空间里,也敲击在云昭的心上。昏黄的灯光下,她能看到他负在身后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骨节嶙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比墨海更深沉、比熔岩更炽烈的仇恨与痛苦。那不是伪装,那是刻入骨髓、融入血脉的滔血恨!与她心中的火焰,同源同质!
“而我……” 赫连烬微微侧过头,灯光照亮他嘴角那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侥幸逃过一劫,却被迫顶着‘萧珩’这个耻辱的假名,在那个篡位者的眼皮底下,在那些仇人虚伪的‘仁慈’中,装疯卖傻,苟延残喘至今!”
他猛地转回身,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闪电,再次劈向云昭:“所以,林晚。现在你明白了吗?”
“你的仇人,赵氏皇族,窃你身份,辱你半生,将你视为草芥弃子!”
“我的仇人,亦是赵胤!是他递出的刀,屠戮我满门,迫我隐姓埋名,如同阴沟里的鼠辈!”
“还有北狄那个坐在我父亲鲜血染红的龙椅上的篡位者!他的走狗‘玄鳞卫’,更是你前世丧命的直接凶手!”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一切的决绝和力量,如同惊雷在云昭耳边炸响:
“我们有着共同的、不死不休的敌人——南诏腐朽的赵氏皇权!北狄那窃国的伪帝!以及他们手中那柄沾满你我至亲鲜血的屠刀——玄鳞卫!”
破旧的窗棂被窗外骤然加剧的狂风猛烈拍打着,发出急促而杂乱的“噗噗”声响,如同无数鬼手在疯狂抓挠。油灯的火苗被灌入的冷风吹得疯狂摇曳,忽明忽暗,将两人对峙的身影拉扯得扭曲变形,投射在斑驳的土墙上,如同两只即将扑向猎物的凶兽剪影。
狭的房间内,空气凝滞得如同灌满了铅水。浓烈的酒气早已被一种更凛冽、更肃杀的气息取代。恨意,如同两股汹涌奔腾的地下暗河,在沉默中激烈地碰撞、交融,发出无声的咆哮。
赫连烬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踏碎了凝固的空气,也踏碎了云昭心中最后的犹豫屏障。他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住她,阴影如同实质般压下。他微微俯身,那双深不见底、燃烧着复仇烈焰的眼眸,牢牢锁住云昭同样被恨意点燃的瞳孔。
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命运宣判般的穿透力,清晰地、一字一顿地砸落在云昭的心上:
“跟我联手,林晚。”
“你我之力,足以将这腐朽肮脏的皇权,彻底掀翻!将这笼罩在你我头顶的血色苍穹,捅个窟窿!”
“我助你血洗南诏,拿回你应得的一切!”
“你助我重返北狄,夺回属于我的王座!”
“我们联手,让那些欠下血债的人——血债血偿!”
他伸出了手。
那是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掌心朝上,悬停在云昭面前咫尺之遥的昏暗郑没有强迫,没有施舍,只有一种冰冷的、平等的、如同缔结恶魔契约般的邀请。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捏住她下巴时的冰冷触感,此刻却仿佛燃烧着无形的火焰。
“你,意下如何?”
风声在窗外凄厉地呜咽,如同无数冤魂在哭泣。油灯的火苗挣扎着,在濒临熄灭的边缘疯狂跳跃,投下最后一片摇摇欲坠的光明。赫连烬伸出的手,在光影交错中,如同通往地狱的入口,也像是……唯一的生路。
云昭瘫坐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仰着头。香囊里滚出的那枚淬毒银针,幽蓝的寒光就在她手边咫尺之遥,无声地诱惑着她最后的疯狂。而眼前这只手,却代表着一条更加疯狂、更加危险,却也可能是唯一通往复仇彼岸的血色之路!
十五年的屈辱与血泪,前世临死前的冰冷与不甘,生父云峥模糊而遥远的影子,还有此刻翻腾在胸腔里、几乎要破体而出的焚之恨……无数画面、无数声音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疯狂交织、碰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赫连烬伸出的那只手上。指尖微微颤抖着,沾染着地上的灰尘,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离了冰冷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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