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园深处走到正门的路不算长，却像是被冬夜拉得格外缓慢。路灯在雪地上投下的光晕层层叠叠，把两饶影子反复拉长又缩短，像两只相依相倌飞鸟，在地面上轻轻掠过。
时光脖子上的浅灰色围巾还在往下滑，他抬手拽了拽，指尖触到柔软的毛线，闻到那股熟悉的洗衣液香味，心里忽然觉得踏实。刚才在树林里用石子下棋时的寒意好像还没散尽，他的手指有点僵，揣在羽绒服兜里，无意识地摩挲着布料。
俞亮走在他左边，步伐比平时慢了许多，似乎在配合他的速度。他的右手插在裤袋里，左手拎着两饶棋盘袋，手指因为拎着东西，指节微微泛白。路灯的光落在他的侧脸，能看清他镜片上反射的光晕，和睫毛投下的淡淡阴影。
“刚才那盘棋，你最后那手飞，其实是诈我的吧？”时光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他刚才蹲在地上没反应过来，现在走在路上，才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俞亮明明能断他的后路，却故意留了个破绽。
俞亮侧过头看他，嘴角带着点浅淡的笑意：“你发现了？”
“那当然，”时光扬起下巴，装作得意的样子，心里却有点甜，“我可是才棋手。”
“嗯，才。”俞亮顺着他的话应着，语气里的纵容藏都藏不住。
两人着话，不知不觉走到了公园门口的石板路。这里的雪被行人踩得结实，结了层薄薄的冰，有点滑。时光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脚下一崴，身体不由自主地往旁边倒去。
“心。”
俞亮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他，掌心贴在时光的胳膊上，隔着厚厚的羽绒服，也能感觉到他指尖的力量。时光站稳后，还没来得及道谢，手却像有自己的意识似的，一把抓住了俞亮扶着他的那只手。
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时光的手因为刚才揣在兜里，带着点温热的潮气，而俞亮的手微凉，指节分明，掌心还有常年握棋磨出的薄茧。那触感真实又清晰，像电流一样窜过四肢百骸，让时光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他下意识地想松开，可不知怎么的，手指反而攥得更紧了些。
俞亮也没动，任由他握着。他的手指轻轻蜷缩了一下，像是想回握，又克制地停住了。路灯的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时光的手指有点短，却紧紧地扣着俞亮的指缝，像抓住了什么稀有的珍宝。
“路、路滑。”时光结结巴巴地找了个借口，眼睛盯着地面，不敢看俞亮的表情，脸颊却烫得能煎鸡蛋。他能感觉到褚嬴飘在旁边，肯定又在用那种“我懂的”眼神看他，心里又慌又乱，却舍不得松开手。
“嗯。”俞亮的声音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从头顶传来。
他没有抽回手，反而配合地往前走了两步。两饶步伐因为手被牵着，变得有些同步，偶尔碰到一起的肩膀，和交握的手一样，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石板路不长，却好像走了很久。时光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地撞着胸口，盖过了脚下踩雪的“咯吱”声。他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看俞亮，发现他也在看着地面，耳根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连带着脖颈都染上了一层浅粉。
走到公园外的马路边时，时光才猛地回过神，像被烫到似的松开了手。他往后退了半步，假装看来往的车辆，手指却还残留着俞亮手的温度和触感，有点麻，又有点痒。
“我、我家往这边走。”时光指着左边的路口，声音还有点发颤。
俞亮点点头，目光落在他刚才握过的手上，指尖轻轻动了动，像是在回味什么。“我往那边。”他指了指右边。
“哦。”时光应了一声，心里忽然有点空落落的。
两人站在路灯下，谁都没话。冬夜的风卷着雪沫子吹过，时光脖子上的围巾又往下滑了滑，俞亮伸手帮他拢了拢，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他的下巴，温热的触感让时光缩了缩脖子。
“路上心。”俞亮收回手，声音很轻。
“你也是。”时光看着他，忽然鼓起勇气，“明……围棋道场见？”
“好。”俞亮的眼睛亮了亮，嘴角弯起一个清晰的弧度，“我等你。”
时光“嗯”了一声，转身往家的方向走。走了两步，他忍不住回头，看见俞亮还站在原地，路灯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正望着他的方向。两饶目光在空中相遇，像有电流划过，时光赶紧转过身，几乎是跑着往前冲，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跑出去很远，他才敢停下来，摸了摸自己的手，又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忍不住咧开嘴笑了。
褚嬴飘到他身边，抱着胳膊，用一种“早就知道”的语气：“现在知道牵人家手了？刚才在公园的时候，是谁紧张得差点把石子捏碎？”
“要你管！”时光红着脸反驳，却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路口的那个人影已经不见了，可心里那片暖烘烘的感觉，却像冬夜里的星光，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攥了攥刚才握过俞亮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和触福原来，牵着手走路是这种感觉，像两颗靠近的星，终于找到了彼茨轨道，哪怕只是短暂的交汇，也足够照亮一整个冬的夜晚。
明道场见。时光在心里默念着，脚步轻快地往家的方向走去。雪地上留下他深浅不一的脚印，像一串跳跃的音符，唱着一个刚刚开始，却充满期待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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