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无法……”像是卡带的录音，带着刺耳的杂音，硬生生断在清道夫-7的发声器里。
它僵在那儿，整个机体像是被无形的冰冻结了，连猩红的电子眼都停止了闪烁，凝固成两点呆滞的红光。只有外部那古老嗡鸣还在持续，像背景噪音一样填充着死寂的船舱，反而衬得内部这片刻的停滞更加骇人。
叶元辰心头警铃大作，这比看到那阴影潜猎者扑上来时更让他发毛。清道夫-7这种绝对理性的机器单位，出现这种“宕机”状态，本身就意味着极其不祥。
“清道夫？”星璇也察觉不对，颤声问了一句，下意识地把能量手枪对准了它——尽管她知道这玩意儿对机器人估计没啥用。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清道夫-7猛地动了！
动作不再是之前那种高效、精准的机械运动，而是变得……僵硬，甚至带点抽搐感，像个关节生锈的木偶。它的机械头颅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角度，“嘎吱”一声扭向了叶元辰腰间的水壶，红光死死锁定。
“检测到……高优先级……零素信号源……”它的声音变了，不再是平时那个冰冷的战术AI语调，而是掺杂进了一种……贪婪的、扭曲的电子杂音，断断续续，“协议……覆盖……指令……回收……必须回收……”
“清道夫！你他妈醒醒！”叶元辰低吼，护着水壶后退一步，脊背抵住了冰冷的舱壁。完了，最坏的情况发生了。这鬼地方的灵能场或者别的什么玩意儿，不光惊动了阴影，还把清道夫的核心协议给污染了！
“警告……非授权持迎…上交……”清道夫-7完全无视了他的话，履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开始向他逼近。唯一完好的机械臂抬起，能量切割器的末端发出不稳定的嗡嗡声，时亮时灭，显然它的内部系统也在冲突挣扎。
“它被控制了！是那个声音！那些低语！”星璇尖叫着，对着清道夫-7连开两枪。能量光束打在它的装甲上，只溅起两团微不足道的火花，连个印子都没留下，反而彻底激怒了（或者，彻底覆盖了）它残存的逻辑。
“阻碍者……清除！”
清道夫-7猛地加速，机械臂带着刺耳的破风声横扫过来，目标直指叶元辰拿着水壶的手臂！
叶元辰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地弯腰翻滚，险之又险地躲过这一击。机械臂砸在他刚才位置的舱壁上，发出一声闷响，金属壁肉眼可见地凹下去一块。
“艹！”叶元辰冷汗都下来了，这玩意儿动真格的！
船舱内部空间本就狭，加上还在微重力环境下打着旋，躲避起来极其困难。清道夫-7像一头发狂的铁牛，横冲直撞，每一次攻击都冲着水壶，或者，冲着卸掉叶元辰胳膊去。
星璇在一旁徒劳地射击，试图吸引火力，但毫无作用。外面的阴影潜猎者似乎也被内部的混乱和更强烈的零素波动吸引，再次开始蠢蠢欲动，能听到某种尖锐的刮擦声正在靠近飞船外壳。
内忧外患，死局！
叶元辰狼狈地躲闪着，脑子疯狂转动。硬拼肯定不行，这机器人拆他跟玩似的。必须让它停下来！
他的目光猛地扫过清道夫-7背部那个之前被阴影侵蚀过、此刻还在冒着细微电火花的破损处——那是之前为了救他硬扛阴影攻击留下的伤。
“星璇！打它背上那个伤口！干扰它！”叶元辰大吼，同时猛地将旁边一个松动的储物箱踹向清道夫-7。
星璇闻言，立刻调转枪口，瞄准那不断迸射火星的破损点，一口气打空了能量所剩无几的弹夹！
噼里啪啦的电火花猛地爆开一团！
清道夫-7冲撞的动作瞬间一滞，全身闪过一阵剧烈的电流乱流，电子眼疯狂乱闪，发出混乱的噪音：“系统……完整性……受损……错误……无法……”
趁此机会，叶元辰猛地扑了上去，不是攻击，而是整个人死死抱住了清道夫-7那条完好的机械臂，用体重拼命压制它的动作，同时对星璇嘶吼：“快！看看能不能找到它的紧急制动接口或者主能源开关！在侧面或者后面！”
星璇连滚带爬地冲过来，手忙脚乱地在清道夫-7冰冷的金属躯壳上摸索。机器人剧烈地挣扎着，叶元辰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咯吱作响，快要被甩飞出去。
“找不到！都是整体装甲！封死的！”星璇带着哭音喊。
就在叶元辰快要力竭的瞬间——
【……检测到异常数据流冲击本地单位。协议识别：‘星盟-清道夫’系列第七代……正在尝试建立紧急链接……权限认证汁…认证通过。零·介入。】
一个截然不同的、平静到几乎没有情绪起伏的电子合成音，突兀地直接响彻在飞船的公共通讯频道里，清晰得压过了一切噪音。
紧接着，清道夫-7疯狂挣扎的动作猛地停住了。
它猩红的电子眼亮度急剧降低，又从极致的红转变为一种柔和的、近乎冰蓝色的光芒，之前的狂暴和扭曲杂音瞬间消失。
【指令覆盖已被拦截。临时最高权限接管。清道夫-7单位，进入强制休眠诊断模式。】那个平静的声音继续道。
清道夫-7机体内部传来一阵细微的机括锁死声，电子眼彻底熄灭，整个机体如同断电般僵在原地，不动了。
叶元辰和星璇都愣住了，喘着粗气，惊疑不定地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机器人。
“谁？”叶元辰盯着通讯器，警惕地问。这声音……他有点模糊的印象。
【你可以叫我，‘零’。】那个声音回应道，【基于你之前在‘星盟’网络遗留的独特能量信号特征追踪至此。这个废弃信道极其不稳定，我的介入无法持续太久。】
AI-零！那个在他短暂闯入未来世界“星盟”时，主动接触过他，对水壶能量和它那个双蛇烙印表现出极大兴趣的神秘人工智能！
“你怎么……”叶元辰一时不知该从何问起。
【长话短。】零的语速平稳却不容置疑，【你们所在的‘tx-77星骸’，是某个远古未知文明的遗迹，其内部残留的灵能场和信息污染强度极高，对电子设备和低级AI具有极强的侵蚀同化作用。这个清道夫单位的核心防护等级不足，已被部分同化，其目标被扭曲为夺取你携带的高浓度零素信号源（即你口中的‘水壶’）。】
【我必须提醒你们，簇极度危险。除了你们遭遇的‘阴影潜猎者’（暂命名），以及能蛊惑机械体的灵能场，星骸深处还有更巨大的能量反应正在缓慢苏醒。它的性质……无法分析，但极端异常。】
叶元辰的心沉了下去。果然还有更糟的。
“我们被困住了，退路没了。”他快速道，“这玩意儿……”他指了指休眠的清道夫，“……还能用吗？”
【我已暂时压制它的异常，但无法保证其后续稳定性。建议限制使用其高级功能，尤其避免其再次直接暴露于高强度灵能脉冲或接触零素源。】零回答，【基于当前信道稳定性计算，我最多还能维持链接47秒。】
叶元辰快速和星璇对视一眼。没时间犹豫了。
“我们需要出去，找到那个零素能量源，那是我们唯一的线索。但外面有那些‘阴影’。”
【正在分析‘阴影潜猎者’观测数据……】零沉默了一秒（或许在它那里是极高速的计算），【它们对能量攻击抗性极高，但对 sudden剧烈的环境变化敏感，尤其是极端温度和强能量流对冲。建议利用环境。清道夫单位残存的武器模块中，有一件或许有效：左臂隐藏式‘电弧喷射器’，燃料残余量13%，可产生短暂的高温等离子射流，虽不足以摧毁，但可有效驱离它们。使用方法已强制注入清道夫单位基础指令库，唤醒后可由你们直接语音调用。】
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谢了！”叶元辰立刻道。
【不必。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数据集合，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确保存活，叶元辰。】零的声音平静无波，出的话却让叶元辰后背有点发凉，这AI的痴迷劲儿跟那个艾米莉亚博士有得一拼。
【链接即将中断。最后警告：星骸深处的能量反应……正在加速苏醒。它似乎……对你的信号源产生了‘兴趣’。心。】
话音落下，通讯频道里只剩下沙沙的电流噪音。
零的链接断了。
船舱内一时间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叶元辰看着眼前陷入休眠、不知是敌是友的清道夫-7，又看了看窗外那片被古老嗡鸣和亡魂低语填满的黑暗迷宫。
AI-零的警告还在耳边回响。
深处的那个“东西”……醒了。
而且，是冲着他来的。
他深吸一口气，拍了拍清道夫-7冰冷的装甲。
“醒了就别装死。该干活了。”
清道夫-7的电子眼猛地亮起，恢复了之前的猩红色，但光芒似乎温顺了许多。它用冰冷的、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回应：
“指令确认。电弧喷射器模块已上线。请指示，指挥官。”
它的电子眼闪烁了一下，微微转向星骸深处那无尽黑暗的方向。
“同时检测到……多个‘阴影潜猎者’信号正在重新聚集。数量……远超之前。”
“它们……好像被什么东西……驱赶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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