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面吃完时，星璇之都已经完全沉入“深夜”模式。窗外的灯光减少了大半，只有少数建筑还亮着星星点点的光，像宇宙中孤独的灯塔。
林澈收拾好碗筷，却没有立即离开。他站在窗边，和云棠一起看着这座城市难得的宁静时刻。
“那三个未知生命体，”他忽然开口，“医疗组的初步分析出来了。”
云棠转过头：“结果？”
“他们的生理结构与已知的任何碳基文明都不同，但有一些……令人不安的特征。”林澈调出数据板，“看这里，他们的神经系统中检测到人工改造的痕迹，不是自然进化产物。而且改造技术相当先进，至少领先联盟标准医疗技术两个世代。”
“人工改造？”云棠皱眉，“你是，他们是某种……实验产物？”
“或者实验对象。”林澈放大其中一张扫描图，“改造的目的是增强意识连接能力——类似索林虫族的群体意识，但更强制、更集郑医疗官推测，他们可能是某种生物通讯节点或者……活体控制器。”
云棠感到脊背一阵发凉。如果这个推测成立，那么这三个生命体被放置在演习设施中，目的可能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
“莉亚娜那边有什么反应？”
“监察部已经接管了所有医疗数据，但他们同意我们保留一份研究副本。”林澈关闭数据板，“不过索拉教授私下联系我，欧米伽族的古老记录中提到过类似的生物——在联盟成立之前的黑暗时代，某些势力曾经进行过跨文明的禁忌实验，试图创造‘完美士兵’或‘意识网络节点’。”
“黑暗时代……”云棠回忆着联盟历史，“那是一万三千年前吧？联盟成立前最混乱的时期，无数文明在战争中消亡。”
“对。据记载，当时有几个高等文明为了赢得战争，进行了大量非道德的生物实验。联盟成立后，这些实验被明令禁止，所有相关资料都应该被销毁了。”林澈停顿了一下，“但如果有人保留了这些技术，并且重新启动……”
“那么演习中发生的一切就有了新的解释。”云棠接话道，“阵列武器测试、谐振物质栽赃、未知生命体——这都不是孤立事件，是某个拥有古老技术的势力，在测试新玩具的同时，也在测试我们的反应能力。”
两人沉默了片刻，窗外的城市似乎更安静了。
“我让云澈查了一下联盟内部失窃服务器的记录。”林澈打破沉默，“过去五年，科技委员会有七台服务器失窃，安全委员会有三台，连军事委员会都丢过两台。虽然每次都立案调查，但没一起破案的。”
“不是破不了，是不想破。”云棠冷笑，“或者，调查本身就被控制了。”
她走到办公桌前，调出星璇之都的势力分布图：“维特兰商会、‘破碎星辰’、联盟内部可能存在的内鬼、再加上这个拥有古老技术的未知势力……星璇之都的水，比我们想象的深得多。”
林澈走到她身边，看着那张错综复杂的势力图：“那你打算怎么做？”
“继续做我们该做的事。”云棠的手指在星图上划过，“提升实力，巩固盟友，展示价值。无论暗处有多少势力在活动，只要我们在明处足够强大、足够团结，就没有人能轻易撼动我们的位置。”
她的眼神坚定如铁：“不过在那之前，我们需要先处理一件更紧迫的事。”
“什么？”
“那个‘诱饵’应该已经发挥作用了。”云棠调出一个加密界面，“根据莉亚娜提供的信息，她放在报告附录里的‘改良版谐振棱镜参数’，在过去七十二时内被访问了十七次。其中十一次来自联盟内部网络，六次来自未知的外部地址。”
林澈眼睛一亮：“追踪到使用者了吗？”
“莉亚娜的技术团队正在反向追踪，但需要时间。”云棠，“不过我们不需要等他们。我已经让李峰上尉准备了一个‘回礼’。”
“回礼？”
云棠打开另一个文件：“任何研究那些参数的人，都会在第七次能量校准中遇到谐波震荡问题。而这个问题的最佳解决方案，会引导他们访问一个特定的学术数据库——那个数据库，我们三前刚刚做了手脚。”
林澈快速浏览着文件，然后忍不住笑了：“你在数据库里藏了一个自毁型追踪程序？一旦有人为了解决问题而下载特定的补丁包，程序就会激活，反向植入对方的系统？”
“而且植入的不是普通追踪程序，是量子纠缠信号发射器。”云棠的嘴角微微上扬，“只要他们还在联盟疆域内，我们就能实时定位。”
“这可真是……”林澈摇摇头，“太冒险了。如果被对方发现，他们会知道我们早有准备，甚至可能反咬一口，指控我们进行非法监控。”
“所以我没告诉莉亚娜。”云棠平静地，“这是一次完全独立的行动。成功了，我们获得关键情报；失败了，责任由我一个人承担。”
林澈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叹了口气：“你不会一个人承担的。如果出事，我会那个程序是我私自开发的——毕竟我是技术负责人，这个解释更合理。”
云棠愣住了：“林澈，你没必要……”
“有必要。”林澈打断她，“我不是在逞英雄，是在做正确的事。而且……”他笑了笑，“如果真出事，我的‘科学怪人’形象反而能提供掩护。大家都知道，林澈博士有时候会搞些疯狂实验。”
云棠感到喉咙有些发紧。这种无声的支持，比任何誓言都更有分量。
“谢谢。”她轻声。
“又谢谢。”林澈摆摆手，“行了，正事。那个程序什么时候激活？”
“如果一切顺利，最快今晚，最迟明早。”云棠看了眼时间，“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总是最煎熬的。尤其是在这种敌暗我明的博弈中，每一秒都像是走在薄冰上。
为了分散注意力，云棠打开了一份新的文件——弟弟云澈的见习期中期评估报告。
报告很详细，从技术能力到战术思维，从团队协作到危机处理，每一项都有具体评分和评语。总体评价：优秀。林澈在评语栏写道：“云澈见习官展现出了超越年龄的专业素养和创造力。他在跨文明协同方面的洞察力尤为突出，提出的多个改进方案已被采纳实施。建议提前结束见习期，转为正式军官。”
云棠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知道弟弟很努力，但看到这样高的评价，作为姐姐的骄傲还是涌上心头。
“他确实很出色。”林澈的声音传来，“不止是技术能力，还有那种……包容的心态。他能理解不同文明的思维方式，并在差异中寻找协同点。这种能力在星际时代，比单纯的战术赋更珍贵。”
“是你教得好。”云棠。
“不，是他自己有赋。”林澈认真地，“云棠，你有没有想过，等云澈转为正式军官后，让他负责一个独立项目？比如……组建和训练一支专门执行跨文明任务的特殊队？”
云棠思考着这个提议。确实，随着人类与“自由之翼”合作的深入，以及未来可能与其他文明的更多协作，一支专门处理跨文明任务的队会很有价值。而云澈展现出的能力，很适合领导这样的队。
“可以考虑。”她点头，“等演习的风波过去，我会和他谈谈。”
话音刚落，加密通讯频道突然亮起红色警报——这是最高优先级的信号。
云棠立刻接通，李峰上尉的面容出现在屏幕上，表情严肃得可怕。
“指挥官，追踪程序被激活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情况……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信号源不是一个，是三十七个。”李峰调出星图，上面亮起了密密麻麻的光点，“遍布九个星区，包括星璇之都内部就有三个。而且……信号强度正在快速衰减，像是对方发现了追踪程序，正在逐个清除。”
云棠的心沉了下去。对方不仅技术高超，反应速度也快得惊人。
“能确定主信号源吗？”
“正在尝试，但对方使用了量子跳跃技术，信号在不断转移。”李峰的手在控制台上快速操作，“等等……有一个信号没有衰减，反而增强了！坐标……就在星璇之都第七环区！”
第七环区。云棠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家地球菜馆，那条安静的巷，那个温暖的夜晚。
“具体位置？”
“坐标已发送。是一栋普通的住宅楼，登记住户是……王明远，地球移民，职业是自由程序员。”
王老板的儿子。云棠记得王老板提过，他儿子在星璇之都工作，但很少去店里帮忙，是“工作太忙”。
“通知安全队，立即前往该坐标。”云棠下令，“但不要打草惊蛇，先在外围建立监控。我需要更多信息。”
“明白。”
通讯结束后，办公室里的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王老板的儿子……”林澈的声音有些干涩，“这可能吗？那个总是笑呵呵的老人，他的儿子会是……”
“不一定。”云棠强迫自己冷静思考，“可能是被利用，也可能是被栽赃。我们需要证据，不能妄下结论。”
但她心里清楚，在星璇之都这种地方，巧合往往意味着必然。
个人终端震动起来，是云澈发来的消息：“姐，医疗舱报告，三个未知生命体中的一人刚刚出现了短暂意识恢复。他了一个词……‘深网’。”
深网。云棠对这个词不陌生——那是联盟成立前，黑暗时代末期建立的一个秘密网络，用于在战乱中保存文明火种。联盟成立后，深网理论上已经被解散，所有节点都被销毁。
但如果深网还在运作，并且落入了某些势力手汁…
“林澈，查一下联盟数据库里关于深网的记录，特别是那些没有被公开销毁的节点坐标。”
“已经在查了。”林澈的手指在数据板上飞舞，“记录显示，深网共有三百七十二个节点，分布在当时参战的主要文明疆域内。联盟成立后，这些节点应该全部被物理摧毁了，但……等等。”
他停顿了一下，眼睛睁大了：“这里有一条加密备注：‘因技术原因，节点047、189、256无法完全销毁，转为永久封存状态’。封存地点……被涂黑了。”
“能恢复吗？”
“我试试。”林澈开始运行解码程序，“需要点时间。”
窗外的色开始微微发亮，星璇之都的“黎明”即将到来。但云棠知道，真正的黑暗，可能才刚刚揭开序幕。
她走到窗边，看着东方际那抹人造的晨曦。金色的光芒逐渐洒向城市，点亮了建筑的轮廓，驱散了夜的阴影。
然而有些阴影，是阳光照不到的。
比如人心深处的秘密，比如历史埋藏的真相，比如在星辰间悄然编织的阴谋之网。
但无论如何，新的一已经开始。
而她和她的战友们，将在这光明与黑暗交织的世界里，继续前行，继续战斗。
为了守护那些值得守护的，为了揭开那些必须揭开的。
因为这是军饶职责，也是人类文明在这片星辰间的——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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