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璇之都的“夜晚”——实际上是主控AI模拟的昼夜节律——降临。大部分区域的照明调暗，只有必要的导航灯和警戒光带依然亮着，整座城市像是沉入了一片星光海洋。
人类驻地三层的专用实验室里，灯光却依旧明亮。
林澈正站在全息投影前，手指快速滑动，调出一组复杂的数据流。他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里面是简单的军绿色t恤，头发有些凌乱——这是他一头扎进研究时的常态。
“索拉提出的问题确实犀利。”他头也不回地对刚进门的云棠，“她直接指出我们缓冲模型在超高能级下的理论薄弱点。这是欧米伽族的强项，他们研究恒星能量采集已经上千年了。”
云棠脱去外套，挂在门边的衣架上，走到投影旁。她已经换上了常服，深蓝色的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臂。
“能解决吗？”
“能，但需要时间。”林澈调出一个新的公式界面，“不过有意思的是，她在指出问题的同时，也分享了一些欧米伽族非密级的能量稳定性理论。这算是一种……学术诚意。”
云棠看着那些闪烁着流光的方程式，虽然不能完全理解细节，但她能看出其中的精妙：“等价交换？”
“更像是投石问路。”林澈终于转过身，脸上带着研究者的兴奋，“她想看看我们有没有能力消化这些知识，并给出有价值的反馈。这是高等文明选择合作伙伴的方式——不是施舍，而是考验。”
“那你通过考验了吗？”
林澈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我用了六个时，给出了一个初步的修正模型。索拉回复了三个字：‘有意思。’然后约了下周深入讨论的时间。”
这几乎是欧米伽族学者能给出的最高评价了。
云棠眼里闪过赞许：“干得漂亮。”
“不过这也意味着，接下来的工作强度会更大。”林澈关掉投影，揉了揉太阳穴，“对了，你的红烧肉。”
他走到实验室角落的型保鲜柜前，取出一个保温餐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红烧肉特有的酱香味弥漫开来，在充满科技感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温馨。
云棠有些意外：“你真留了？”
“指挥官的命令，岂敢不从？”林澈故意立正敬礼，动作夸张，然后又恢复笑嘻嘻的样子，“再了，你今和‘自由之翼’谈事情，肯定又没好好吃饭。”
这倒是真的。云棠在谈判和策略会议上总是全神贯注，经常忘记用餐时间。她接过林澈递来的餐具，在实验台旁的高脚凳上坐下。
红烧肉炖得恰到好处，肥而不腻，酱汁浓郁。是家乡的味道。
“你也吃点。”她将餐盒往林澈那边推了推。
林澈也不客气，拿过另一副餐具，两人就在实验台边分食一盒红烧肉。这场景有些滑稽，却又莫名和谐。
“今和凯莉丝他们谈得怎么样？”林澈边吃边问。
云棠将谈话要点简要叙述，最后：“他们比预想的更务实。不要求技术转让，只求战术理念交流。而且愿意用实战数据交换——这对我们研究‘清道夫’的战术模式很有价值。”
“但风险也更大。”林澈咽下口中的食物，神色严肃了些，“和‘自由之翼’走得太近，可能会被‘守望者联盟’中的保守派视为挑衅。尤其是那些原本就对我们持怀疑态度的文明。”
“我知道。”云棠用筷子轻轻拨弄着米饭，“所以我和他们约定了，所有联合训练都必须在联盟监督下，完全公开透明。我们要展示的是‘能力’，而不是‘结盟’。”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林澈挑眉。
“是广交朋友，不树敌人。”云棠纠正道，“星际政治比地球复杂得多，非黑即白的那套行不通。我们要在各方之间找到平衡点，逐步建立自己的影响力网络。”
林澈看着她，忽然笑了。
“笑什么？”
“就是觉得……”林澈挠挠头，“你越来越像个星际外交官了。记得刚来星璇之都的时候，你还‘搞政治不如搞战术干脆’。”
云棠也笑了，那笑容里有几分无奈，也有几分坚定：“环境逼人成长。不过有一点没变——实力依然是最大的底气。”
餐盒很快见底。林澈起身收拾，云棠则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人工模拟的星空。星璇之都的“星辰”实际上是精密布置的光点矩阵，但依然美得惊心动魄。
“林澈。”她忽然开口。
“嗯？”
“谢谢你做的徽章。”
林澈正在清洗餐具的背影顿了顿，水声继续响起：“都了，不值钱的东西。”
“但心意很珍贵。”云棠转过身，靠在窗边，“我父亲以前过，战场上最难得的就是战友之间超越生死的情谊。但比那更难得的，是在生死之外，依然愿意为你花心思的人。”
实验室里安静了几秒，只有水流的细微声响。
林澈关上水龙头，擦干手，转过身来。他的表情很认真，褪去了平日的嬉笑，眼神温柔得像窗外模拟的月光。
“云棠。”他很少这样直接叫她的名字，“你知道我为什么申请调来新希望号吗？”
云棠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三年前，在地球防御战简报会上，我第一次见到你。”林澈走到窗边，与她并肩而立，目光却望向远方，“那时候你只是个上尉，却敢当着十几个将军的面，指出总参谋部的作战计划有三个致命漏洞。”
云棠记得那次会议。她当时年轻气盛，差点因此被调离一线。
“你，‘战士的生命不应该为指挥官的傲慢买单’。”林澈转过头，看着她，“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想和这样的人并肩作战。”
云棠感到心跳漏了一拍，但她面上依然平静：“所以你来了。”
“所以我来了。”林澈微笑，“而且我很庆幸我来了。看着你从战术指挥官成长为能够周旋于星际外交舞台的领导者……很荣幸能见证，更荣幸能参与。”
实验室里再次陷入安静，但这次是一种舒适的、默契的安静。
过了一会儿，云棠轻声：“红烧肉很好吃。”
“下次让厨房多做点。”林澈又恢复了平时那种略带憨气的笑容，“不过你得答应我，再忙也要按时吃饭。这是……战友的请求。”
“好。”云棠答应得很干脆。
个人终端忽然震动，打破了这温馨的氛围。云棠看了一眼，是地球军部的加密通讯请求。
“我得接个电话。”她对林澈。
“去吧，我来收拾。”林澈接过她手中的餐海
云棠点点头，快步走向实验室里侧的隔音通讯间。门关上后，林澈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摇摇头，继续收拾实验台。
通讯间里，全息投影展开，出现的不是军部的官员，而是弟弟云澈兴奋的脸。
“姐！我看到新闻了！你们在星璇之都的演练表现上地球军网头条了！”云澈几乎是在喊，“教官今还专门用你们的案例给我们上课！你们那个协同战术太帅了！”
云棠看着弟弟年轻的脸庞，冷硬的表情柔和下来：“声音点，你这是在哪？”
“军校图书馆的单间，加密线路，安全！”云澈压低声音，但依然难掩激动，“爸嘴上不，但我看他偷偷把报道打印出来，放书房桌上了。妈就更不用了，见人就‘我女儿在星际联盟为国争光’。”
云棠忍不住笑了：“妈还是老样子。”
“姐，我明年就毕业了。”云澈的表情忽然认真起来，“我想申请新希望号的见习军官名额。我知道竞争很激烈，但我会努力的！我想……我想和你一起战斗。”
云棠沉默了片刻。她当然希望弟弟能来，但新希望号随时可能面对真正的星际战争，危险系数远超地球常规部队。
“云澈，你想清楚了吗？这里的战斗和地球不一样。没有后方，没有退路。”
“我想清楚了。”云澈的眼神坚定，“姐，你不是常吗？危难当头，总得有人站出来。以前是你和爸站在前面，现在该我了。”
云棠看着弟弟，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那种为国为家甘愿牺牲的决心。
“好。”她终于，“但你要记住，申请只是第一步。新希望号的标准很高，你必须凭自己的实力通过所有考核。”
“我一定会的！”云澈眼睛发亮，“对了姐，爸让我提醒你，星璇之都的水很深，遇事多和林澈哥商量。他林澈哥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关键时刻靠得住。”
云棠挑了挑眉：“爸这么的？”
“原话是：‘那子看着吊儿郎当，肚子里有真东西，而且对棠棠是真心实意。’”云澈模仿着父亲严肃的语气，惟妙惟肖。
云棠一时无语，耳根却有些发烫。
“好了，时间到了，加密通讯不能太长。”云澈挥手，“姐，保重！等我！”
投影熄灭。云棠在通讯间里站了一会儿，才推门出去。
林澈已经收拾好实验室，正坐在椅子上看数据板。见她出来，抬头问：“家里没事吧？”
“没事。”云棠走到他身边，“我弟弟想申请新希望号。”
林澈眼睛一亮：“云澈？那子可以啊！上次看他军校考核成绩，全优。要是能来，咱们战术组又能添个得力干将。”
“你也觉得他可以？”
“当然。”林澈理所当然地，“你们云家的基因，打仗方面那是赋异禀。”
云棠笑了，这次是真心的、放松的笑。
“对了。”林澈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玩意，“给你看个东西。”
那是一个微型的全息投影仪，启动后，投射出一个的地球模型，缓缓旋转，周围环绕着几点星光。
“这是……”
“我用实验室的边角料做的。”林澈有点不好意思，“想家的时候可以看看。虽然回不去，但至少……能有个念想。”
云棠接过那个的投影仪，地球的影像在她掌心转动。蔚蓝的海洋，白云缭绕，那是家的颜色。
“林澈。”
“嗯？”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云棠轻声，“能研究最前沿的星际科技，也能做最细腻的手工。能在战场上冷静分析战局，也能记得给我留红烧肉。”
林澈挠挠头，笑了：“这大概就是……人类的复杂性？我们不是机器，我们有情感，有牵挂。也正是因为这些，我们才要更努力地活下去，保护我们所珍视的一牵”
窗外，“星光”温柔。
在这远离家乡的星际之城，两个年轻的华国军人，一个冷静果决，一个温柔坚定，共同守护着人类文明在星辰大海中的微但顽强的光点。
前路依然艰险，但至少此刻，他们不孤单。
而云棠知道，无论未来如何，她都会记得这个夜晚——记得实验室里的红烧肉香气，记得掌心转动的地球光影，记得有个人愿意在生死攸关的星际政治中，依然为她保留一份人间烟火。
这或许就是战斗的意义：为了守护这些微而珍贵的温暖，为了让更多的人，能在浩瀚星海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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