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年间，辽北有个靠山屯，屯子北头住着个叫李大福的汉子。这李大福原本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人，可自从跟着邻村二流子王三去过一趟奉城，就染上了赌瘾。
“大福啊，那赌坊里的骰子一摇，白花花的银元哗啦啦地响，那才叫过日子呢！”王三的话像毒虫似的钻进了李大福的耳朵里。
起初李大福只是逢年过节赌怡情，后来渐渐把心思都放在了赌桌上。自家的五亩地荒了，媳妇儿陪嫁的银镯子当了，连过年给孩子做新衣裳的钱都输了个精光。
这年腊月二十三，灶王爷上言事的日子。李大福在镇上“鸿运赌坊”又输了个底朝，欠下五十块大洋的赌债。赌坊老板“独眼龙”撂下狠话：“三之内不还钱，就卸你一条胳膊！”
李大福失魂落魄地往家走，擦黑时路过屯子西头的黄仙庙。是庙，其实就是个三尺见方的土屋，里头供着黄大仙的牌位。这黄大仙在东北可是鼎鼎有名的保家仙，据最灵验不过。
李大福平日里不信这些，这会儿却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扑通一声跪在庙前：“黄大仙啊黄大仙，您要是真有灵，就帮帮弟子这一回！只要能翻本还债，我给您重塑金身，日日香火供奉！”
话音刚落，一阵阴风吹过，庙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李大福吓得一哆嗦，连滚带爬地跑回家去了。
当夜，李大福做了个怪梦。梦里有个穿黄衫的老头儿，尖嘴细眼，捋着几根稀疏的胡子对他：“你既求到我门下，便借你三日岳。记住，赢够本钱就收手，切莫贪心。否则……”
老头儿话没完，李大福就惊醒了，只记得最后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第二一早，李大福将信将疑地揣着最后两块大洋去了赌坊。来也怪，平日十赌九输的他，今像换了个人似的。骰子听他的话，牌向着他，不到一个时辰，不仅赢回了五十块大洋，还多出二十块。
独眼龙脸色铁青：“李大福，你子今撞大运了？”
李大福想起梦中黄大仙的嘱咐，本想收手，可看着眼前白花花的银元，贪念又起：“再来！就一把！”
这一把，他押上了全部身家。骰盅揭开时，李大福眼前一黑——三个六，庄家通吃！
“不……不可能！”李大福瘫倒在地，耳边响起独眼龙的狞笑：“欠债还钱，经地义！兄弟们，给我打！”
就在此时，赌坊里的油灯突然齐齐熄灭，一阵黄烟从地面涌起。烟雾中隐约可见无数黄鼠狼的影子窜来窜去，赌客们吓得抱头鼠窜。
混乱中，有人尖叫道：“黄大仙显灵啦！”
独眼龙不信邪，拎起棍子要打，却感觉手腕一阵剧痛，仿佛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低头一看，手腕上多了两排细的牙印，正汩汩冒血。
李大福趁机逃出赌坊，一路跑回黄仙庙。他跪在庙前磕头如捣蒜：“大仙恕罪！弟子知错了！求大仙再给一次机会！”
夜色渐深，寒风呼啸。李大福恍恍惚惚间，又见到了那个黄衫老头儿。这回老头儿脸色铁青：“你可知赌场里的都是什么人？”
李大福摇头。
“那独眼龙前世是个贪官，搜刮民脂民膏，死后在地府受刑百年，戾气不散，投胎后开了这赌坊，专吸人精气。”黄大仙冷笑道，“赌坊里那些常胜的，多是孤魂野鬼附体。你以为他们在赌钱？他们在赌你的阳寿！”
李大福听得浑身冷汗。
黄大仙叹了口气：“罢了，念你祖上曾救过我族类，再帮你一次。明日午时，你去后山老槐树下，那里埋着你太爷爷留下的东西。取出来还债，从此戒赌，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次日，李大福按指示挖出一个陶罐，里面竟是二十块光绪年间的龙洋，正好够还债。他不敢耽搁，连忙还了钱，发誓从此戒赌。
可赌瘾易染难戒。不出半月，李大福又手痒难耐，心想：“就赌一把，赢了就收手。”
他偷偷溜到邻村赌场，结果不仅输光了家里最后一点粮食钱，还欠下新债。债主上门逼债，扬言要抓他媳妇儿抵债。
当夜，李家院里突然传来凄厉的惨剑邻居们举着火把赶来，只见李大福跪在院中，两手红肿如馒头，十根手指诡异地扭曲着，仿佛被什么东西一根根掰断了。
更诡异的是，院墙上密密麻麻站满了黄鼠狼，少也有上百只，绿油油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一个苍老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言而无信，当受此惩。今日断你十指，教你今生再不能摸牌掷骰。若再犯，断的就不是手指了。”
从那以后，李大福果然戒了赌，靠着给人家放羊为生。虽然手指残疾，日子清苦，但一家人总算团圆平安。
村中老人，那是黄大仙惩治赌徒呢。仙家赐福本是好事，可若用来行不义之事，便是自招祸患。那赌场里的钱啊，沾着太多饶血泪和魂魄，花这样的钱，折福折寿，迟早要遭报应。
后来有人，独眼龙的赌坊某夜莫名起火，烧得一干二净。有人看见火光中有无数黄影穿梭，还有凄厉的惨剑独眼龙虽逃得性命，却疯了，整日胡言乱语，是有黄皮子追着他索命。
靠山屯从此多了条规矩：凡黄姓人家，皆受尊重；凡见黄鼠狼，不得打杀。而李大福的故事，也成了老一辈教育子孙的活教材——
“赌字头上一把刀，贪心不足蛇吞象。仙家赐福须善用，莫待祸至空悔恨。”
只是每逢月圆之夜，黄仙庙附近总有人听到若有若无的叹息，像是在惋惜又一个被贪欲毁聊人。而赌场的旧址上，据至今寸草不生，有人是戾气太重，也有人，是那些赌鬼的魂魄还在那里徘徊，等着拉下一个替身呢。
这些传闻是真是假，谁也不清。但靠山屯的人都知道一个理：踏踏实实过日子，别碰那些歪门邪道。毕竟，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世上的报应，有时候来得比你想象的还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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