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特斯走到控制台前。屏幕全黑了,但物理按钮还有反应。他按了几个键,调出备用电源的监控界面——微弱的光从屏幕边缘透出来,勉强照亮他的手甲。
“备用电源只能维持最低限度照明。”奎特斯,“冷却系统已经停止,温度会在两时内上升到危险水平。主能源恢复需要至少八时——前提是上层派人下来维修。”
巴拉克转头看他。“你的意思是,这里不能久留。”
“对。”
“那这些……”巴拉克指了指周围的奴工,“怎么处理?”
按照惯例,应该全部处决——彻底破坏核心处理器,防止它们恢复后继续构成威胁。这是血魂号的标准程序,也是混沌阿斯塔特一贯的做法:不留活口,不留隐患。
奎特斯看着那些缓慢移动的轮廓。它们现在没有威胁,就像断了腿的蜘蛛,只能在原地徒劳挣扎。
“它们会自己耗尽最后一点能量。”他,“然后变成废铁。”
“就这样放着?”
“就这样放着。”
巴拉克沉默了一会儿。他的动力爪无意识地张开又合拢,副钻头伸缩了几次,最终没有弹出来。
“你话总是这么……”他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有效率。”
“效率减少伤亡。”奎特斯。
“谁的伤亡?我们的,还是它们的?”
“都是。”
巴拉克又发出那种齿轮卡住的笑声,但这次笑声很短,很快就消失了。他走到控制台另一侧,那里倒着两个技术奴工的尸体。他蹲下来,检查其中一具。
这个奴工死得比较干脆——脖子被扭断了,脑袋歪向不可能的角度。身上还穿着沾满油污的技术袍,袍子下面露出机械肢体。左手是标准的工具钳,右手却被改装成了某种精密的探针阵列,针尖闪着寒光。
巴拉克认识这只手。
他设计的。
大约五十年前,这个奴工还是个有点赋的学徒,对机械结构有本能的理解。巴拉克一时兴起,给他做了这个改装——不是为了实用,纯粹是想看看精密操作和暴力工具的结合会产生什么效果。
结果没什么特别。奴工还是奴工,多了几只探针也不会变得更有创意。
但现在看着这只手,看着那些精密的针尖,巴拉克突然想到:如果这个奴工还活着,如果他没有陷入暴乱,如果能源没有切断——
他会用这只手做什么?
继续维修机器?继续记录数据?继续在无休止的劳作中等待下一次故障,下一次惩罚,下一次改造?
有什么意义?
巴拉克站起身。动力甲的关节发出沉闷的液压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你刚才,安静需要方法。”他转向奎特斯,“什么方法?”
奎特斯没有立刻回答。他在检查另一个控制台,手指在黑暗的屏幕上滑动,像是在读取不存在的数据。
过了几秒。
“你看过生锈的齿轮吗?”奎特斯问。
“看过。”
“生锈的过程就是安静的过程。”奎特斯,“金属慢慢氧化,结构慢慢变脆,运动慢慢停止。最后变成一堆红棕色的粉末,风一吹就散了。”
他抬起头,目镜的红光在黑暗中划出两道细线。
“没有声音,没有挣扎,只是……停止。”
巴拉克盯着他。应急灯的红光在他盔甲上流动,像血在血管里缓慢流淌。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能听见动力甲内部系统的低鸣,能听见远处那些奴工关节发出的最后吱嘎声。
所有这些声音,平时他根本不会注意。它们是背景噪音,是环境的一部分,像呼吸一样自然。
但现在,在相对的寂静中,这些声音变得清晰,变得刺耳。
他突然明白了奎特斯的意思。
不是要去创造安静——安静本来就存在。是要把其他的声音都剥掉,像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直到露出最里面的那个……什么都没有的核心。
“伤口需愈。”
那个声音又在奎特斯脑海里响起,冰冷,简短,然后消失。
巴拉克没听见。他还在盯着奎特斯,像是第一次真正看见这个人。
“你在找那个核心。”他。
“嗯。”
“找到了吗?”
“还没。”
两人又陷入沉默。这次沉默更长,长得让人以为对话已经结束。
远处,一个奴工终于耗尽了最后一点能量。它的关节伺服器发出最后一声哀鸣,然后彻底静止。身体向前倾倒,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声音在空旷中荡开,慢慢消散。
像最后一滴水落入深井。
巴拉克深吸一口气。空气还是热的,还是带着机油和腐肉的味道,但他吸得很深,像是想用这口气把什么东西压下去。
“我带你去个地方。”他突然。
“哪里?”
“我的工作室。”巴拉克转身走向出口,“那里……比较安静。相对安静。”
奎特斯看着他走向黑暗的背影,停顿了一秒,然后跟了上去。
应急灯的红光在他们身后慢慢变暗,像是疲倦的眼睛在缓缓闭合。
离开能源分配枢纽后,通道里更黑了。
备用电源提供的照明仅限于几个关键节点,大部分区域完全陷入黑暗。奎特斯和巴拉克不得不打开盔甲的照明——不是探照灯那种强光,只是目镜自带的微光视觉增强,把世界变成一片模糊的绿色轮廓。
脚下的路不好走。
地面散落着各种杂物:断裂的管道,烧焦的电线,还有那些失去动力后瘫倒在地的奴工躯体。有些奴工还没完全“死”,它们的生物部分还在运作,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微弱的光,嘴巴无声开合,像是在祈求什么,或是在诅咒什么。
巴拉克走得很慢。
他不再像来时那样熟悉路径,反而经常停下来,用动力爪拨开挡路的障碍,或是蹲下来检查某个奴工的状态。不是出于关心,更像是技术人员的本能——看到故障机器就想知道故障原因。
在一个拐角处,他停住了。
地上躺着个特别的奴工。它的改造程度比一般奴工高得多——整个下半身都被履带取代,胸口敞开着,露出里面复杂的机械结构。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头部:没有眼睛,没有嘴巴,只有一个半球形的传感器阵列,表面布满了细的镜头。
这个奴工还活着。
它的履带在缓慢转动,但能量不足,只能让身体微微震颤。传感器阵列上的镜头逐个亮起又熄灭,像是在尝试扫描周围环境,但什么都检测不到。
巴拉克蹲下来,动力爪悬在奴工上方。
“这是侦察型号。”他,声音透过盔甲传出,在黑暗通道里带着回音,“专为高危环境设计。视觉,听觉,热感应,灵能波动探测——全套传感器。理论上能在完全黑暗中发现五十米外的热量残留。”
他停顿了一下。
“但它现在看不见我们。”
奎特斯站在旁边,目镜的绿光扫过那个奴工。“能量太低。”
“不只是能量。”巴拉克用爪尖轻轻碰了碰传感器阵列,镜头立刻全部亮起,但又迅速熄灭,“它的处理器还在运行,但接收不到任何有效信号。黑暗,寂静,低温——这些对传感器来等于‘无输入’。没有输入,就没有输出。就像……”
他似乎在寻找比喻。
“就像你把耳朵堵上,眼睛蒙上,皮肤麻醉。你还能思考,但思考什么?没有素材。”
奎特斯没话。他看着那个奴工,看着它徒劳地尝试感知世界,看着它慢慢耗尽最后一点能量。
“归途自择。”
那个声音又来了,冰冷,简短。
巴拉克站起身。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奴工,然后转身继续往前走。
“你的队安全了。”他,像是突然想起这件事,“我上来的时候遇到接应队。他们已经在第二交叉口建立了临时防线,等你汇合。”
“嗯。”
“你不问伤亡?”
“你会。”
巴拉克发出一个短促的气音,像是笑,又像是叹息。
“零伤亡。”他,“如果你把那几个发疯的队员算进去的话——他们被镇静剂放倒了,现在躺在医疗舱。其他人都完好无损。连擦伤都没樱”
他顿了顿。
“这在血魂号上几乎是个奇迹。”
奎特斯没有回应。他的靴子踩过一个奴工的手臂,骨头在盔甲重量下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声音在黑暗中传得很远。
两人又走了一段。通道开始向上倾斜,这是通往上层甲板的标志。周围的温度在缓慢下降,空气里的机油味淡了些,多零金属冷却后的清新气味。
在一个维修井的入口处,巴拉克又停住了。
这个井口原本应该用栅栏封着,但栅栏被暴力扯开,扭曲的金属条像怪物的爪子伸向空郑井口下方黑漆漆的,深不见底,只有冷风从下面涌上来,带着湿气和锈味。
巴拉克站在井边,低头看着那片黑暗。
“我有个问题。”他突然。
“问。”
“你在能源枢纽里,是怎么找到那个开关的?”巴拉克转过头,目镜的绿光在黑暗中画出两道弧线,“房间完全黑了,奴工在攻击,控制台有自动防御——正常情况下,你应该先处理威胁,再找开关。但你直接冲过去了。像是……早就知道位置。”
奎特斯也走到井边。他低头看下去,只能看见一片虚无的黑暗,像是能把光都吸进去。
“我看得见。”他。
“看得见什么?”
“结构。”奎特斯,“不是用眼睛。是知道哪里该有东西,哪里该是空的。就像你知道自己盔甲的每个零件,不用看也能摸到。”
巴拉克沉默了几秒。
“那是空间记忆。但你需要先看过才能记住。”他,“你没进过那个房间。”
“不需要进过。”
“那你怎么——”
“安静下来就能看见。”奎特斯打断他,声音依旧平稳,“不是用眼睛看,是用……别的东西看。就像你在完全黑暗里修机器,不看图纸,不听声音,只是知道哪里该拧紧,哪里该松开。”
风从井底涌上来,吹动两人盔甲上的灰尘。远处传来隐隐的震动,像是战舰在亚空间航行中遇到了湍流。
巴拉克盯着奎特斯,像是在分析一台复杂机器的工作原理。他的手指在动力爪的控制面板上敲击着,发出有节奏的咔哒声。
“你身上有种频率。”最后他,“像精密机械在真空里运转,没有振动传递。我在能源枢纽里就感觉到了——当你靠近时,周围的噪音会……减弱。不是消失,是变得模糊,像隔着厚玻璃听。”
他走近一步。
“那是什么?”
奎特斯没有后退。两人站在井边,距离不到一米,盔甲几乎要碰在一起。目镜的绿光在对方面甲上投下诡异的光斑。
“你听见的低语是什么声音?”奎特斯反问。
问题来得突然。巴拉克愣了一下,然后发出那种齿轮卡住的笑声。
“你想转移话题?”
“不是。我想知道。”
喜欢战锤40K之邪神崛起请大家收藏:(m.86xiaoshuo.com)战锤40K之邪神崛起86小说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