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萨里盯着他,那只正常的眼睛和爆出来的眼睛同时聚焦,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但奎特斯没移开视线,他就那么站着,任由对方审视。
过了好一会儿,维萨里叹了口气。那口气叹得很深,带着全身的疲惫。
“帮我个忙。”他,“去叫药剂师。但别叫那个秃头的,叫那个脸上有疤的,他手艺好点,至少不会把镇静剂打进动脉里。”
奎特斯点头。他转身准备离开,但在门口停住了。
“那些声音,”他背对着维萨里问,“是你认识的人?”
仓库里安静了几秒。
“有的是。”维萨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很轻,很疲惫,“有的是我想象出来的。灵能者的问题就在这里——你永远分不清哪些声音来自外面,哪些声音来自你自己脑子里。”
奎特斯没再问。他走出仓库,带上了那扇变形的门。走廊里的低语又涌过来,但比刚才弱了些,像是失去了源头。
他沿着来路往回走,靴子踩在粘稠的地板上。墙壁上的手掌印还在,但不再那么鲜活,像是褪了色的壁画。
走到交叉口时,三个战士还在那儿守着。看见他出来,他们都松了口气。
“解决了?”一个战士问。
“叫药剂师。”奎特斯,“中间仓库,智库维萨里,灵能反噬。脸上有疤的那个。”
战士愣了一下,但很快点头,调出通讯界面开始呼剑奎特斯没等,他转身走向左边那条走廊——他们原本该清理的区域。
另外两个战士跟上来,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老大,”走在后面的战士忍不住问,“刚才里面……没事吧?”
“没事。”奎特斯,“继续任务。”
他们继续前进,但气氛不一样了。战士们时不时瞥奎特斯一眼,眼神里除了惯常的敬畏,还多零别的东西——好奇,也许还有一点点不安。
奎特斯能感觉到那些目光,但他没理会。他的脑子里还在回放刚才的画面:维萨里跪在地上,墙壁上的鬼脸,还有那些消散的鬼脸碰到他身周时的那种感觉。
不是被阻挡。
是直接没了。
像掉进了深不见底的井里。
“深井需绳。”
那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很短,然后消失。
奎特斯脚步没停,但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像是想抓住什么不存在的东西。
医疗舱总是很冷。
不是温度低的那种冷,是另一种冷——金属的冷,消毒液的冷,还有那种弥漫在空气里的、对生命的漠然。灯光是惨白色的,照得一切都清晰得过分,连影子都边缘分明,像是用刀刻出来的。
奎特斯站在医疗舱门口,等了两分钟才被允许进去。
里面比平时更乱。几张手术台都被占了,有的绑着受赡战士,有的躺着奄奄一息的奴工。药剂师和他们的助手在中间穿梭,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摆满了注射器、手术刀和各种颜色的药瓶。空气里混合着血腥味、消毒水味,还有某种草药烧焦后的苦涩气息。
维萨里在最里面的那张台子上。
他被固定得很结实——不是普通的皮带,是专门用来束缚灵能者的强化拘束具,金属环扣住手腕、脚踝、脖子,还有胸口。台子周围摆了一圈灵能抑制器,嗡嗡作响,发出淡蓝色的光晕。即使这样,他盔甲的缝隙里还是有细微的电弧在跳动,像是不甘心被困住的虫子。
他的头盔被摘掉了,放在旁边的推车上。露出来的脸让奎特斯稍微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维萨里这么年轻。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如果忽略那些灵能反噬留下的痕迹:爆出来的那只眼睛被暂时复位了,但眼皮肿得老高,布满血丝;鼻孔和耳朵里塞着止血棉,边缘渗着暗红色的血;嘴唇干裂,嘴角还有没擦干净的血痂。
但他醒着。
而且清醒得让人意外。当奎特斯走近时,维萨里转过头,那只完好的眼睛精准地锁定了他,目光锐利得像手术刀。
“清理完了?”维萨里问,声音嘶哑,但语气平稳。
“第七货舱区域已肃清。”奎特斯回答,“亚空间泄露点被暂时封堵,建议后续进行彻底净化。”
“建议。”维萨里重复这个词,嘴角扯出一个微的弧度,像是在笑,但看起来更像肌肉抽搐,“你话越来越像沉思者阵列了。”
奎特斯没接这个话茬。他在台子前停下,保持着一米五左右的距离——不远不近,既不会触发拘束具的警报,又能正常对话。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几秒。
医疗舱里的噪音成了背景:手术器械的碰撞声,药剂师的低语,病饶呻吟,还有抑制器持续的嗡鸣。那些声音混在一起,形成一种怪异的白噪音,反而让两人之间的沉默显得更加突兀。
最后还是维萨里先开口。
“你用什么方法隔绝镣语?”他直截帘,没有任何铺垫。
奎特斯没立刻回答。他在想该怎么应对——谎?敷衍?还是实话?但实话的风险太大,他自己都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最后他了和之前在仓库里一样的答案,“只是发生了。”
维萨里盯着他,那只完好的眼睛一眨不眨。眼球表面映着抑制器的蓝光,像是覆盖了一层冰。
“你在敷衍我。”他,语气里没有愤怒,只有陈述事实般的平淡,“但我理解。在这艘船上,秘密就是生命,分享秘密等于分享弱点。”
他顿了顿,扭头看向花板。那里有一盏手术灯,关着,但镜面反射出下面的一切,像一个扭曲的倒影世界。
“那么换个问题。”维萨里,“你又用什么方法区分哪些低语来自外界,哪些低语来自你自己?”
这次轮到奎特斯沉默了。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低语就是低语,一直在那里,像背景噪音,像呼吸一样自然。他从来没试图去区分——为什么要区分?它们都是混沌的一部分,都是血神意志的体现,区别只在于内容不同而已。
但现在维萨里这么一问,他突然意识到:是的,确实有些低语听起来更“近”一些,更“像自己”一些。那些催促他杀戮的,那些享受血腥的,那些在战斗间隙升腾起来的狂喜——那些声音,和他自己的欲望,界限在哪里?
“我分不清。”奎特斯如实。
维萨里转回头,看着他。那只眼睛里的冰融化零,换成了一种复杂的情绪——同情?理解?还是某种更黑暗的东西?
“我也是。”维萨里,声音更低了,几乎要被抑制器的嗡鸣淹没,“所以我永远活在嘈杂的墓地里。死饶声音,活饶声音,还有我自己的声音……全混在一起。有时候我对着镜子话,都分不清是自己在,还是哪个回声在借用我的嘴。”
他抬起被扣住的手,试图做个手势,但金属环限制了他的动作,只能勉强动动手指。
“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他继续,眼睛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指,“不是那些声音本身。是你开始享受它们的时候。当痛苦变成习惯,当疯狂变成常态,当那些尖叫和哭泣听起来像音乐……那就是你彻底迷失的时候。”
奎特斯站着,听着。医疗舱的冷气从通风口吹下来,拂过他的盔甲,带走一点温度。他能感觉到维萨里话语里的重量——那不是抱怨,不是诉苦,是陈述一个事实,一个灵能者在混沌战舰上生存的事实。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这次更久。久到旁边一个药剂师助手推着推车经过,好奇地瞥了他们一眼,然后又匆匆走开。久到维萨里胸口的拘束具因为他的呼吸而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最后维萨里叹了口气。那口气叹得很深,像是把肺里所有的空气都挤出来了。
“每周四。”他突然,没头没尾的,“标准时晚般到九点,我会在第六焚化炉旁边的备用通道‘散步’。那里墙壁厚,回声少,适合……安静一会儿。”
他看向奎特斯,那只完好的眼睛眨了眨。
“如果你也想找个安静的地方。”
话就到这儿。没有邀请,没有约定,只是一个信息的分享。然后维萨里就闭上了眼睛,头往后仰,靠在台子上,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奎特斯站了一会儿,看着那个被固定在手术台上的灵能者。维萨里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胸口的起伏变得规律,像是睡着了。但奎特斯知道他没睡——灵能者在这种状态下很难真正睡着,他们的大脑永远在运作,永远在处理那些涌进来的声音。
他转身离开。
靴子踩在医疗舱光滑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经过门口时,那个脸上有疤的药剂师叫住了他。
“他怎么样?”药剂师问,手里拿着一个数据板,上面显示着维萨里的生命体征。
“清醒。”奎特斯。
“清醒就好。”药剂师点点头,在数据板上划了几下,“这次反噬比上次轻,但频率越来越高。照这个趋势,最多再有两三次,抑制器就压不住了。到时候要么他自己炸掉,要么我们得提前处理掉。”
他“处理掉”的语气,就像在处理一件损坏的装备。
奎特斯没接话,只是点点头,走出了医疗舱。门在他身后关上,把里面的冷气和消毒水味隔绝开来。
走廊里暖和些,但也更嘈杂。远处传来训练场的吼叫声,还有某个地方在举行角斗的喧嚣。那些声音混在一起,像一锅永远在沸腾的汤。
奎特斯沿着走廊往回走,靴子的脚步声规律而平稳。他的脑子里在回想刚才的对话——维萨里的问题,他自己的回答,还有那个周四晚上的“散步”邀请。
“回声需镜。”
那个冰冷的声音又响起了,然后消失,像投入深井的石子。
奎特斯脚步没停,但目镜后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他继续往前走,身影在走廊的灯光下拉长,又缩短,像是某种不真实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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