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好了夏侯渊,定下那“观泽待信”的君子之约,朱明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又难得地闲了下来。眼见腊月将尽,再有几日便是年关。云梦泽内外,张灯结彩的喜庆里,也透着一股忙碌了一年终得歇息的松弛。
朱明大手一挥,传下军令:除必要的轮值守备部队外,其余将士,尽数放假!让这些随他转战千里、血火里趟过来的汉子们,也安安生生过个团圆年。消息传开,各营一片欢腾。
放假前,负责后勤与仓廪的黄琬,早已在朱明提前授意下,动用商队与“幕”渠道,从邻近的豫州、扬州地界,采买回大批肥猪、活羊、美酒。一车车红白相间的肉食,一坛坛泥封未启的佳酿,流水般运入各营驻地。按人头份额,公平分发下去。领到酒肉的士卒,个个喜笑颜开,年节的滋味,仿佛已提前飘到了鼻尖。
朱明更是亲自前往几个主要军营,面对聚集的将士们,声音洪亮,许下诺言:
“弟兄们!今年仓促,咱们从北地带回来的牛羊,牛,得先紧着当耕牛用,开春垦荒、拉车,都指着它们出力!羊嘛,明年咱们在云梦泽划出好草场,好好放牧,精心养它一年!我朱明在此承诺,明年此时,力争让每位弟兄,都能分上二斤咱们自家养肥的羊肉,尝尝鲜!”
“至于鱼肉?”朱明笑着指向远处烟波浩渺的湖面,“咱们云梦泽扎在什么地方?大江大湖之畔!最不缺的就是鱼虾!我已下令,调拨一部分船工,就在腊月二十六、二十七这两,集中下湖,给我狠狠地捕捞!鱼、虾、蟹,能捞多少捞多少!”
他顿了顿,声音更提高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暖意:“捞上来的渔获,我朱明包了!凡是咱们云梦泽内,因迁徙而来,家中没有青壮劳力,只剩妇孺老弱的困难家庭,年前都可到指定码头,免费领取几条大鱼,回家过年! 让娃娃们,老人们,也沾沾荤腥,过个像样的年!”
此言一出,不仅将士们欢声雷动,消息传开后,更是迅速在泽内百姓中炸开。尤其是那些男子战死、伤残,或本就是孤寡迁徙而来的家庭,听闻此讯,许多妇缺场便红了眼眶。
“侯爷……侯爷仁德啊!”
“几条大鱼……娃娃们今年也能见着荤了……”
“跟着大贤良师,果然……果然有活路!”
“愿侯爷长命百岁!公侯万代!”
感激之声,发自肺腑,汇聚成一股暖流,在寒冬的云梦泽上空涌动。朱明起初只是觉得这是应尽之责,未料到仅仅几条鱼的恩惠,竟能引来百姓如此强烈真挚的回响。站在临时搭建的土台上,看着台下那一张张激动、感恩、甚至涕泪横流的面孔,他心中震撼之余,更觉沉甸甸的责任。
“民心如此……民心如此质朴易足!”
回到府中,朱明心绪难平,立刻命人唤来贾诩、郭嘉,又召来黄琬。
三人很快到来。朱明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
“文和,奉孝,方才百姓反应,你们也见到了。几条鱼而已……可见咱们治下,仍有不少人家,日子过得极其艰难。”他神色肃然,“你二人,立刻动用‘幕’所有力量,就这两三日,给我尽快摸清底数:所有自冀州、南阳等地迁徙而来,家中丧失壮劳,只剩妇孺老弱的家庭;所有因随军征战、或因其他战乱伤残,导致家境困顿的家庭——凡是确有实际困难的,一户不漏,全部统计清楚,造册上报!”
他目光转向黄琬:“黄公,你这边,立刻着手准备。从官仓调拨一万石上好稻米,再备足相应的盐、棉布、越冬炭薪等生活必需之物。单独列出账目,专款专用。”
“等‘幕’的详细名册报上来,”朱明斩钉截铁,“你我四人,亲自带队,挨家挨户,把这些东西送上门去! 要让每一户确实困难的人家,在过年之前,见到实实在在的粮食、御寒的布匹、做饭的盐!”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渐浓的暮色,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敲在三人心上:
“他们不辞千里,离乡背井,拖家带口跟着我朱明来到这片水泽安家。这不是流民,这是家人!是信任我们能给他们一条活路的亲人!”
他猛地转身,目光灼灼如电,扫过贾诩、郭嘉、黄琬:“我朱洪武在此立誓,也请诸位牢记:一定,一定,不能让他们因为冻饿,而捱不过这个冬! 此事,是当下第一要务,重中之重!必须办妥,不能有丝毫差池!”
他盯着贾诩和郭嘉,语气近乎严厉:“文和,奉孝,此事我就全权拜托你二人了。我不希望在我的治下,出现一例百姓冻饿而死的惨事!其他地方,我管不到,力有不逮。但咱们自己的地盘,咱们眼皮子底下,若是发生这样的事……”
朱明顿了顿,手指重重敲在案几上:“那便是在扇我朱洪武的脸!我这个‘大贤良师’,还有何脸面继续做下去?有何脸面面对死去的张角将军,面对千千万万将希望寄托于茨黄巾旧部与百姓?”
他深吸一口气,下达死命令:“‘幕’若人手不够,可发动放假在营的士卒协助,分片包干,深入每个村落、每条街巷排查。数据务求精准,不容半分虚假,更不许瞒报漏报!我丑话在前头,若有权敢弄虚作假、中饱私囊,把有关系的、不那么困难的人报上来领了救济,却让那些真正揭不开锅、穿不暖衣的人被遗漏在外……”
朱明的眼神冰冷下来:“若被我发现,你们三个,也别跟我请罪了。我自赢好’手段等着。”
贾诩、郭嘉、黄琬三人闻言,神色俱是无比郑重。他们对视一眼,同时起身,肃然抱拳,深深一躬。
贾诩代表三人开口,声音沉稳,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主公放心!此事关乎民心根基,关乎主公仁德之誉,更关乎我等为政者的良心!文和等必竭尽全力,亲自督办。若在执行过程中,出现任何差池,导致真有百姓因此受难……”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无须主公惩处,我等也无颜再见这泽国百姓,更无颜见那些千里相随的父老。自当……自绝于众人之前,以谢其罪!”
郭嘉与黄琬亦同时重重点头,眼中尽是同样的决意。
朱明见状,心中激荡,上前一一扶起三人,用力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好!有诸位同心,何愁大事不成?速去办吧!时间紧迫!”
三人领命,匆匆离去,连夜布置。整个云梦泽的行政与情报机器,为了这一项看似简单却意义非凡的“恤民”之举,高效地运转起来。
这几日,夏侯渊因张飞忙于筹备婚事、布置新房,无暇作陪,便一直跟在朱明身边。朱明也不避他,带着他深入最基层的村落,看田间垄亩,访寻常农家,甚至卷起袖子与老农一同检查过冬的菜窖。此刻,朱明与贾诩等人这番部署,他也全程在场,默默听着,仔细看着。
看着朱明因为几条鱼引发的百姓感激而震动,看着他立刻雷厉风行部署全面排查与救济,看着他眼中那不容作伪的痛切与决心,听着他对贾诩等人那番近乎严厉却又赤诚无比的嘱铜…夏侯渊心中,可谓翻江倒海。
他出身将门,见过朝廷的赈济文书,也见过地方官吏的“德政”表演。但像朱明这般,因一件事便推己及人,立刻动用核心力量进行全面、细致、且要求“精准到户”的救济行动,其反应之速、决心之大、考虑之周,实属罕见。
“这朱洪武……到底是做戏给我看,以显其仁德收买人心?还是……当真如此?”
夏侯渊默默观察着朱明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语气。那番“家人”之论,那份“扇脸”之痛,尤其是贾诩等人那发自肺腑、甚至以性命作保的郑重表态……这些,似乎并非轻易可以伪装。
他想起这一路所见:整齐的屋舍,安定的百姓,丰收的粮囤,严整的军容……再对照眼前这即将展开的、细致入微的“寒冬送暖”之举。一个模糊却又逐渐清晰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在他心中升起:
“若……若当年洛阳宫中的子,能有此君万分之一的爱民之心、务实之举,这煌煌大汉,何至于崩坏至此?这下苍生,又何须承受这无尽的离乱之苦?”
冬日的寒风从窗外掠过,带着湖泽的湿气。但议事堂内,却因方才一番掷地有声的部署与誓言,而显得格外凝重与温暖。夏侯渊望着朱明送走贾诩等人后、独自立于地图前沉思的背影,第一次对自己坚守了半生的某些信念,产生了更深一层的、无声的叩问。
泽国岁寒,但人心的温度,或许正在悄然改变着某些坚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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