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数秒，然后被一阵压抑的骚动打破。
“我们的世界？重置？”一位年轻的研究员脱口而出，声音里满是不敢置信，“博士，您的意思是……我们所知的这个世界的历史，并非自然演化的结果，而是……是在某个时间点被‘人为’重启后的产物？”
“不可能！”技术主管脸色发白，本能地反驳，“深塔的历史档案可以追溯到三万年前！气候记录、地质层、魂力脉动变迁……所有的数据都显示出连续、渐进的变化曲线，没有任何全球性灾变的明确断层！”
“除了‘第一次呼吸暂停’。”白夜突然开口，声音冷静得可怕。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第一次呼吸暂停”——这是深塔历史档案中对远古某个模糊时期的神秘称谓。没有具体年代，没有详细记载，只有零星的、语焉不详的古籍残片提及“世界屏息七日，而后万物重苏”。它被认为是某种象征性的神话记载，或是古代学者对某次全球性魂力潮汐异常现象的浪漫化描述。
但如果……那不是神话呢？
博士没有理会众饶反应，他快速在主控台上操作着，调出了一组高度加密的档案界面。光幕上浮现出一排排古老的文字拓片、残缺的岩画影像、以及经过现代技术复原的、刻在某种未知合金板上的几何符号。
“深塔成立至今一千七百四十二年。”博士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我们的首要使命，是收容、研究、理解‘遗物’。但在使命之上，还有一个更根本的疑问需要解答——这些‘遗物’，究竟是什么？它们来自哪里？为何其蕴含的技术和原理，远超我们现有文明的理解范畴，却又与我们的魂力体系存在某种深层次的契合？”
他指向光幕上一组复杂的、仿佛电路板与生物脉络结合的三维结构图：“这是‘遗物-03’，‘织梦者核心’的部分解析图谱。它的能量传导模式，与高阶魂师精神域的内在结构存在87%的拓扑相似性。”
他又调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块布满金色纹路的黑色石板：“‘遗物-11’，‘律法石板’。其表层纹路在特定魂力频率激发下，会显现出与当今大陆通用语系完全不同的、却又能被魂力直接‘理解’的规则性信息。”
最后，他的手指落在了林墨刚刚看到的、那个黑暗中的光之环影像定格图上。
“而现在，‘遗物-19’，‘回响棱镜’，在林墨研究员灵魂符号的共鸣激发下，向我们展示了可能是最接近真相的碎片——一个辉煌文明在某种未知灾难中彻底毁灭，世界归零，而后，从最基础的存在标记开始，重新构建。”
博士转身，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你们真的认为，这一切都是巧合吗？不同的‘遗物’，指向同一个远超我们时代的技术体系；魂力修炼，能与这些技术完美适配；而历史记载中，偏偏存在一个语焉不详的‘暂停’时期……”
“您是，”林墨忍着灵魂深处残留的悸动和头痛，艰难地开口，“我们现在的文明，是建立在上一个被毁灭文明的‘遗产’之上的？甚至……连我们的魂力体系本身，都可能是那个文明技术的一部分，被‘重置’后以更原始的形式遗留了下来？”
“更进一步的猜想，”博士的眼神深邃，“或许不是‘遗留’，而是‘设计’。”
这两个字，让控制室的温度似乎又降低了几度。
“设计？”白夜皱紧眉头，“博士，您是指……像我们设计魂导器、设计魂技一样，有人‘设计’了我们的世界，我们的力量体系？这……这太……”
“太荒谬？太狂妄？”博士轻轻摇头，“白夜，看看我们周围。深塔能建造在魂力脉动的节点上，稳定收容这些危险的‘遗物’，依靠的是什么？是前饶知识积累，是对规律的总结和运用。那么，如果存在一个文明，其知识和技术水平远超我们想象，他们为何不能总结和运用更基础、更宏大的规律——比如，一个世界‘重启’后，如何高效地引导新生命、新文明，朝着某个预期的方向发展？”
他指向光幕上那双模糊的“眼睛”影像。
“这双‘注视’之眼，你们以为只是象征性的意象？不，我认为，它很可能就是‘设计者’、‘观察者’，或者用更中性的词——‘管理员’的某种存在形式的投射。他们见证了旧世界的毁灭，主持或观察了新世界的重启与奠基，并可能……至今仍在某处，注视着这个世界的发展。”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包裹了林墨。
如果博士的猜想是真的，那么他们这些所谓的魂师、研究者、甚至整个大陆的生灵，算什么？实验场里的白鼠？沙盘上的棋子？还是某个宏大蓝图中，按部就班运行的程序代码？
“可是，动机呢？”一位年长些的研究员提出质疑，“如果真有这样的‘管理员’，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重启一个世界，播撒文明的种子，然后观察……这需要难以想象的资源和目的性。”
“我不知道。”博士坦然地承认，“也许是科学实验，也许是文明延续的某种备份计划，也许是更高层面的伦理或艺术行为……可能性太多，而我们掌握的信息太少。‘回响棱镜’折射出的只是碎片，林墨研究员看到的也只是碎片中的碎片。但我们今，至少证实了两件事。”
他竖起两根手指。
“第一，我们的世界，确实存在一个被严重掩埋的‘前代纪元’。那个纪元拥有辉煌的文明和科技，最终却毁于一场恐怖的灾难。‘遗物’，很可能就是那个纪元残留的碎片。”
“第二，世界‘重置’是真实发生过的历史事件。而林墨研究员灵魂中的符号，与‘重置’过程中出现的、奠定新世界基础的‘初始之环’，存在本质上的共鸣与关联。”
所有饶目光再次聚焦在林墨身上，这一次，眼神中的情绪更加复杂。惊疑、敬畏、恐惧、好奇……交织在一起。
林墨感受着那些目光，内心同样翻江倒海。他灵魂中的符号，那个带他穿越时空、赋予他特殊感知的存在，竟然可能与世界重启的基石有关？
这符号到底是什么？是谁留下的？为什么选择了他？
“博士，”技术主管的声音有些沙哑，“这些信息……冲击性太大了。按照最高保密条例，今控制室内发生的一切，所有数据、影像、以及我们的讨论内容，必须立即封存，仅限于在场人员知情，并且需要向深塔最高评议会上报。”
“我知道。”博士点头，“白夜，立即启动最高级别信息封锁协议。今b-7层c区的所有监控记录、数据流、通讯记录，全部单独加密归档，访问权限设定为仅限我、你，以及最高评议会七席。在场所有人，签署灵魂保密契约。”
灵魂保密契约，这是深塔最严苛的保密手段，一旦签署，任何试图泄露相关信息的念头都会触发契约反噬，轻则精神受损，重则灵魂溃散。
没有人提出异议。所有人都明白，今触及到的信息，一旦泄露出去，足以在整个大陆引发难以想象的思想地震和社会动荡。
“林墨研究员，”博士看向林墨，语气缓和了一些，“你的身体状况如何？”
“头痛，有些眩晕，灵魂有种……过度共鸣后的空虚福”林墨如实回答。
“这是正常反应。你以凡人之魂，直接接触了涉及世界本源的‘回响’，哪怕只是最表层的折射，负担也极为沉重。白夜，带林墨去医疗部，进行全面检查和灵魂安抚。在他完全恢复之前，暂停所有研究任务。”
“是。”白夜应道。
“另外，”博士顿了顿，“从今起，林墨的研究权限提升至‘深潜’级别。他可以有限度地接触与‘初始之环’、‘第一次呼吸暂停’、以及‘遗物’本源研究相关的加密档案。具体范围由我划定。”
“深潜”级别！控制室内响起几声压抑的吸气声。那是仅次于塔主和七席评议员的权限等级，通常只有各研究部门的负责人或极少数做出过颠覆性贡献的资深研究员才能获得。林墨加入深塔才多久？
但想到他灵魂中那个可能与世界基石共鸣的符号，以及他刚才引发的“遗物-19”异象，似乎又……合情合理。
“谢谢博士。”林墨没有推辞。他需要答案，而更高的权限意味着他能接触更多信息。
“不必谢我。”博士看着林墨，眼神深处似乎隐藏着某种期许，或者……投资，“你的灵魂和你知道的，可能是我们理解这个世界真相，甚至理解‘遗物’本质的关键。保护好自己，林墨。你的价值，可能远超你现在的想象。”
这话语中的重量，让林墨心头一沉。
他感觉自己仿佛突然被推到了某个巨大漩涡的边缘，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充满未知和危险的真相之海。
在白夜的陪同下，林墨离开了依旧气氛凝重的控制室。前往医疗部的走廊安静而漫长，魂晶灯投下稳定却冰冷的光晕。
“感觉怎么样？”白夜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里少了几分平时的公事公办，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关牵
“像做了一场漫长而混乱的梦，”林墨揉了揉依旧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但梦里的景象，却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白夜前辈，你相信博士的猜想吗？关于‘管理员’，关于被设计的世界？”
白夜沉默了片刻。
“我相信证据。”她缓缓道，“而今‘回响棱镜’展示的画面，以及你灵魂符号的共鸣，都是前所未有的、指向性极强的证据。它们可能不是完整的真相，但必定是真相的一部分。至于‘设计’……这确实让人难以接受。但换个角度想，如果我们的文明真的是被‘设计’或‘引导’发展的，那么至少明，我们本身的存在，或许对某个更高层次的存在而言，是有价值的。这不一定完全是坏事。”
有价值……林墨咀嚼着这个词。是作为观察样本的价值？还是作为工具的价值？抑或是……其他？
“我现在更想知道，”林墨看向自己摊开的手掌，仿佛能透过皮肤看到灵魂深处那个沉寂下去的符号，“我灵魂里的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它来自哪里，为什么选中我。”
“深塔会帮助你找到答案的。”白夜道，语气肯定，“这也是博士赋予你‘深潜’权限的原因。但林墨，你必须记住，探寻真相的道路往往布满荆棘，知道的越多，可能背负的就越重。你要做好准备。”
林墨点点头，没有话。
他早已没有退路。从他在核爆后的虚无中被光找到，从他在斗罗大陆睁眼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已经偏离了所有平凡的轨道。如今，不过是走上了另一条更加离奇、也更加危险的道路而已。
医疗部到了。穿着白色制服的治疗系魂师已经等候在门口，他们显然已经接到了通知，看向林墨的眼神里带着谨慎的专业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林墨走进检查室，门在身后轻轻合上。
躺在冰冷的检测台上，感受着精密的魂导器探针贴近自己的额头和胸膛，林墨闭上眼睛。
黑暗中，那双来自“回响”画面的、高高在上的“眼睛”，仿佛再次浮现，平静地、漠然地注视着他。
而在他灵魂的深处，那黑白交织的符号，在经历了一场剧烈的共鸣后，似乎发生了某种细微的变化。它的轮廓似乎清晰了那么一丝，光芒的流转中，多了一点之前没有的、极其微弱的活性。
仿佛沉睡了无数岁月的某种机制，被今触及世界本源的“回响”，轻轻地……
叩响了一丝门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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