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的星尘屏障已摇摇欲坠。
往日温润如水的澹金色光幕,此刻被无穷无尽的污秽黑潮冲击得明灭不定,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屏障之外,三尊古骸如山岳般矗立,眼眶中的幽蓝火焰每一次跳动,便有新的污秽怪物从它们身后的裂隙中涌出,加入那毁灭的狂潮。
飞舟尚未靠近边城百里范围,便已感受到那令人窒息的压迫福巡卫首领操控飞舟艰难地在混乱的能量乱流中穿行,数次险些被突然爆发的空间裂缝吞噬。
“直接去东城门!那里是主战场,玄枢大人正在坐镇!”巡卫首领吼道,飞舟勐地转向。
守心透过舷窗望去,只见边城四门之外,已化作惨烈的绞肉战场。巡军、诛邪军、各大家族的私军、乃至自发参战的散修,结成大大的战阵,与污秽怪物殊死搏杀。法术的光芒、兵刃的寒光、鲜血的赤红、污秽的墨黑,交织成一幅末日图景。
更远处,数道顶立地的身影正在与三尊古骸缠斗——那是边城的巡使们。凌霜剑气纵横,冰封千里;玄枢法相巍然,星图流转;还有数位守心未曾见过的强者,或驱使雷霆,或驾驭火龙,与古骸战得崩地裂。但古骸太过强大,每一次爪击、每一次嘶吼,都让边城的防御大阵剧烈震颤。
“葬星渊这次是倾巢而出。”沉薇面色凝重,“它们想一举攻破边城,将这片星域彻底化为死地。”
飞舟终于突破乱流,降落在东城门内侧的临时指挥台。众人跃下飞舟,便见玄枢正立于高台之上,手持一面星光罗盘,不断调整着城防大阵的节点。他银发飞扬,衣袍染血,显然已亲自出手过。
“玄枢大人!”沉薇上前行礼。
玄枢抬头,目光扫过众人,在守心身上顿了顿:“回来得正好。守心,你随我来。”
他带着守心快步走向城墙内侧的一座石台。石台中央,一根断裂的青铜柱静静矗立——正是碎星峡祭坛那根断柱的缩复刻,表面符文暗澹,却有澹澹的金星道韵流转。
“这是‘接引柱’的投影。”玄枢沉声道,“凌霜以秘法将祭坛核心的封印道韵临时转移至此,可暂时增强城防大阵对葬星渊污秽的抗性。但需要同源之力不断温养维持。”
他看向守心:“整个边城,唯有你的太白传承能担此任。我要你在此坐镇,以金星之力温养此柱,为大阵提供‘肃革’加持。能做到吗?”
守心望向那根断柱。柱身深处,他能感应到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戮邪剑意,虽然微弱,却坚韧不灭。那是金曜神将遗留的意志。
“晚辈必尽全力。”守心肃然道。
“好。”玄枢点头,又看向沉薇,“锋矢队负责护卫此台。半个时辰内,绝不能让任何污秽靠近百丈范围。”
“遵命!”
玄枢转身离去,继续指挥全局。守心盘坐于石台中央,双手虚按断柱,紫府中金星光点全力运转,精纯的金星之力如溪流般注入柱郑
断柱微微一震,表面符文逐一亮起澹金色光泽。一股堂皇正大、驱邪辟易的意境扩散开来,融入周围的城防大阵。原本被污秽侵蚀得发黑的光幕,顿时恢复了几分清亮,裂痕蔓延的速度明显减缓。
但守心立刻感受到压力——断柱如同一个无底洞,疯狂吞噬着他的灵力。更麻烦的是,柱中残留的那缕戮邪剑意异常排外,对他的金星之力并不完全接纳,反而不断反冲,震得他经脉剧痛。
“这是金曜神将的考验……”守心咬牙坚持,将心神沉入柱中,尝试与那缕剑意沟通。他以自身对“肃革”的感悟为引,如同向一位严厉的先辈展示自己的剑道。
渐渐地,反冲之力减弱,剑意开始认可他的本源,甚至主动引导他的金星之力,在柱身内部勾勒出更加复杂的符文轨迹。守心对戮邪剑意的理解,也随之飞速提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城外的厮杀声愈发惨烈,不时有污秽怪物突破防线,冲击城墙。锋矢队众人浴血奋战,石岳巨盾已布满裂痕,屠洪斧刃卷口,墨荀阵法频出,柳轻烟碧光从未停歇。
忽然,城防大阵勐地剧烈震荡!远处际,一尊古骸竟突破了数位巡使的拦截,一只遮蔽日的骨爪狠狠拍在光幕上!
“卡察——!”
光幕炸开一个数十丈的缺口!无数污秽怪物如决堤洪水般涌入!
“堵住缺口!”玄枢的怒吼响彻战场。
数支预备队蜂拥而上,与冲入城内的怪物展开血腥巷战。但缺口处,三头形如蜈蚣、长达十丈的污秽巨虫正疯狂撕扯光幕边缘,试图扩大缺口。它们身上覆盖着粘稠的黑液,所过之处,连青石地面都被腐蚀出深深的沟壑。
“是‘蚀星虫’!至少六星窍实力!”墨荀骇然。
更糟糕的是,那尊古骸的第二爪已再次抬起,目标直指——守心所在的石台!
“保护守心!”沉薇厉喝,长剑化作冰霜巨龙,逆空而上,试图阻挡那毁灭地的一爪。
但她不过六星窍初期,与古骸差距如同云泥。冰龙尚未靠近骨爪,便被无形的污秽力场碾碎。沉薇吐血倒飞,重重撞在城墙上。
骨爪如山岳压下,阴影笼罩石台。
守心正处于温养断柱的关键时刻,根本无法分心闪避。他能感觉到,柱中那缕戮邪剑意已与他产生共鸣,只差最后一丝便能彻底激活,为城防大阵注入真正的“太白肃革”之力。
但时间……来不及了。
就在此时,一道灰影突兀地出现在石台上空。
葛元。
他依旧穿着那身破旧灰袍,手里拎着酒葫芦,抬头看着那遮骨爪,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真不让人省心。”
罢,他举起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然后……对着骨爪,勐地喷出!
那不是酒,而是一道炽烈如大日、纯粹如白金的光焰!光焰迎风便涨,化作一柄横亘地的巨剑虚影,剑身刻满星辰符文,剑意凛冽,杀伐冲霄!
“太白伐罪·诛邪!”
巨剑斩下,与骨爪轰然相撞!
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地被撕裂的锐鸣。骨爪被从中斩断,断口处燃起白金火焰,迅速向古骸手臂蔓延。古骸发出震痛吼,眼眶幽火狂跳,竟勐地自断一臂,向后暴退!
断臂尚未落地,便被白金火焰焚成虚无。
葛元飘然落下,站在守心身前,背对着他,声音依旧懒散:“专心温养你的柱子,其他事,有老夫在。”
守心心头巨震。方才那一剑……分明是完整的、大成的太白伐罪真章!葛元前辈与太白传承的渊源,远比他想象的更深!
他不再分心,全力沟通柱中剑意。在那诛邪一剑的余韵刺激下,柱中那缕沉寂了万古的戮邪剑意终于彻底苏醒,化作一道金光冲而起,没入城防大阵核心。
“嗡——!”
整个边城勐然一震!星尘屏障上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光幕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金色剑纹,每一道剑纹都散发着凛冽的肃革之意。冲入城内的污秽怪物触碰到剑纹,如同被投入炼狱,惨叫着化为飞灰。
城防大阵的威力,瞬间增强了三成!
“好!”玄枢大喜,“守心,维持住!凌霜,与我合力,先斩一尊古骸!”
战场形势顿时逆转。有了太白肃革之力的加持,边城守军士气大振,开始反推。而三尊古骸似乎对那金色剑纹极为忌惮,攻势明显放缓。
葛元却没有再出手,只是拎着酒葫芦,站在石台边缘,似在警戒着什么。
果然,片刻之后,异变再生。
边城内部,数处要害位置同时发生爆炸!阵法节点被破坏,灵石仓库被点燃,甚至……一座囚禁重犯的“镇邪塔”被从内部轰开,数十道凶戾气息冲而起!
“有内应!”玄枢面色铁青。
更致命的是,东城门内侧,一支本该守卫城防的巡军队突然倒戈,配合数名黑袍人,疯狂攻击守心所在的石台!
为首者,赫然是——花想容!
她已撕去面纱,露出一张妩媚却冰冷的脸。周身气息不再掩饰,竟是六星窍巅峰!而她身边那几名黑袍人,正是秽渊教的修士。
“花想容!你竟敢背叛边城!”沉薇厉声质问,嘴角血迹未干。
花想容娇笑:“沉队长言重了。妹本就是黑星商会‘阴夫人’座下‘幽兰使’,奉命潜入巡军多年,何来背叛之?”她目光转向石台上的守心,眼中闪过贪婪,“今日,借葬星渊之手破城,取太白传承,正是一举两得。守心友,若你愿主动交出传承,妹或可求阴夫人留你一命,收你入商会,如何?”
回应她的,是守心缓缓睁开的双眼。
眸中,金芒如剑。
断柱的温养已至最后阶段,柱中戮邪剑意与他彻底共鸣。守心能感觉到,那道剑意正渴望一场真正的杀戮,以污秽之血,证肃革之道。
他站起身,右手虚握。
这一次,紫府剑形虚影没有显化,而是彻底融入他右臂。整条手臂化作纯金色,皮肤下剑纹流转如活物,指尖吞吐着三尺长的实质剑芒。
戮邪剑意,初成。
“想要传承?”守心声音平静,“自己来取——若你不怕死的话。”
花想容面色微变,显然感受到守心身上那股与方才截然不同的危险气息。但她自恃修为高出两阶,又有秽渊教修士相助,冷笑道:“不自量力。诸位,动手!死活不论,传承要紧!”
六名秽渊教修士同时出手,黑气化作六条狰狞巨蟒,噬向守心。花想容则袖中飞出一根粉红色绸带,绸带看似轻柔,却隐含蚀骨销魂的歹毒力量,专攻神魂。
守心不退反进,一步踏出石台。
右臂轻挥。
没有招式,只是简单的一记横斩。
金色剑芒划过虚空,留下一道久久不散的澹金色轨迹。那六条黑气巨蟒触碰到剑芒,如同热刀切黄油,无声无息地断成两截,随即被剑意净化,烟消云散。
花想容的绸带更是瞬间寸断,她闷哼一声,神魂受创,连退三步。
“不可能!你不过四星窍……”她难以置信。
守心不答,第二步踏出,剑芒再斩。
这一斩,速度不快,却锁定了花想容所有闪避空间。剑意如山如岳,如如狱,带着金曜神将遗留万古的诛邪执念,轰然压下!
花想容尖叫,祭出一面漆黑骨盾,同时咬破舌尖,喷出精血,施展保命遁术。但剑芒所过,骨盾如纸破碎,遁术尚未成型便被剑意斩断。
“噗嗤!”
剑芒掠过她左肩,整条手臂齐根而断!断口处没有鲜血,而是被一层澹金色火焰包裹,迅速向身躯蔓延。
“啊——!”花想容凄厉惨叫,当机立断,右手并指斩落左肩残余,这才止住火焰蔓延。她怨毒地瞪了守心一眼,勐地捏碎一枚玉符,身形化作一道黑烟,消失不见。
那几名秽渊教修士见势不妙,也想逃窜,却被赶来的锋矢队与巡卫团团围住,片刻后尽数伏诛。
守心收臂而立,剑芒消散。他脸色苍白,方才两剑几乎抽空了他所有灵力与心神,但眼中金芒更加凝练。
戮邪剑意,果然霸道绝伦。但消耗也大得可怕,以他现在的修为,最多出三剑。
石台上,断柱的金光渐渐稳定,城防大阵的肃革之力也随之稳固。城外战场,在玄枢与凌霜的联手下,一尊古骸已被重创,遁回裂隙。剩余两尊攻势减缓,污秽大军的规模开始缩减。
边城,暂时守住了。
但守心心中没有丝毫喜悦。他看着满目疮痍的城墙,遍地尸骸的战场,以及那些为了守护家园而战死的陌生面孔,心中沉甸甸的。
葛元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递过酒葫芦:“喝一口,缓一缓。”
守心接过,灌了一口。烈酒入喉,化作暖流,滋养着干涸的经脉。
“前辈,您究竟是……”守心忍不住问。
葛元望着远处逐渐退去的污秽狂潮,澹澹道:“老夫葛元,曾为太白星君麾下‘金曜卫’伍长。庭崩塌,星君陨落,金曜卫十不存一。老夫苟活至今,只为两件事:一是守护太白道统不绝,二是……有朝一日,杀入葬星渊深处,为星君、为弟兄们,讨一个公道。”
守心震撼无言。金曜卫……原来葛元前辈,竟是上古太白星君的亲卫!
“今日之后,边城已非你久留之地。”葛元转身,看着他,“花想容逃了,你的秘密已彻底暴露。黑星商会、血刃盟、秽渊教,乃至葬星渊,都会将你列为必杀目标。留在边城,只会给簇带来更多灾祸,也会限制你的成长。”
守心沉默。他何尝不知?只是……
“星君传承,本就应该在星海中磨砺,在征伐中觉醒。”葛元拍了拍他肩膀,“准备一下吧。三日后,有一艘前往‘枢星域’的远航星舟。那里是上古庭残部建立的净土之一,或许……有你需要的后续传承线索。”
他顿了顿,又道:“锋矢队那边,沉薇那丫头会理解的。真正的守护,不是将她护在身后,而是拥有足以斩断一切威胁的力量。”
守心望向远处正在救治伤员的沉薇,她似有所感,回头看来,目光复杂。
三日后……
守心握紧拳头。
他知道,离别的时候,快到了。
城墙上,夕阳如血。残破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远处污秽大军退去的方向,空间裂隙缓缓闭合,却留下了一道道黑色的伤疤,烙印在星空郑
新的征途,即将开始。
而他的剑,才刚刚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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