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口中那个“拆”字,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死寂的夜里,却掀起了无声的巨浪。
雅室内,那由邪术构建的颠倒世界,没有轰然崩塌,而是以一种更加诡异的方式,开始“解体”。
墙壁不再是流动的泥沼,它像是被人用刀划开,一片片剥落,露出后面原本的木质纹理。张牙舞爪的桌椅怪物,四肢僵住,然后“咔哒”一声,变回了普通的桌腿和椅背,散落一地。脚下那吞噬心神的黑色漩涡,没有消失,而是像一滴被稀释的墨,从中心开始变淡,一圈圈地散开,最终还原成冰冷的地板。
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
这比用蛮力打破幻境,更让人心生寒意。因为这代表着,施术者对这邪术的理解,已经到了可以随手解析、从容拆解的地步。
正举刀砍向同伴的捕快,动作猛地一滞,眼神从疯狂变得茫然,他看着自己手中的刀,再看看对面同伴惊恐的脸,脑子一片空白。
苏凝感觉脑中那股沉重的压迫感,如潮水般退去。眼前那个顶立地、如神似魔的宋谦,瞬间变回了那个干瘦猥琐的刑部侍郎。
幻境,破了。
“不……不可能!”
宋谦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剑他低头看着手中那枚光芒尽失,变得和普通铁块没什么区别的“篡”字令牌,脸上血色尽褪。这枚由“那位大人”亲手炼制,能颠倒乾坤的法器,他最大的倚仗,竟然就这么……废了?
邪术被破,气机反噬。宋谦只觉得胸口一甜,一股逆血直冲喉头,被他强行咽了下去。
就是这一瞬的失神。
苏凝动了。
她没有丝毫迟疑,身体的反应甚至快过了思考。脚下发力,身形前冲,手中的长刀划出一道冰冷的直线,刀锋不再指向宋谦的眉心,而是手腕。
“铛!”
一声脆响,宋谦握着令牌的手腕被刀背重重砸中,剧痛之下,令牌脱手飞出。
与此同时,另外两名捕快也已回神。他们不再受幻术迷惑,多年的默契瞬间回归。两人对视一眼,一个进步抢攻,刀光如网,罩向一名黑衣高手;另一个则矮身侧滑,手中朴刀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直削另一名高手的下盘。
那两名黑衣高手本就是靠着邪术加持心神,才能悍不畏死。如今邪术一破,心神动荡,再面对京兆府精英捕快的搏命打法,顿时阵脚大乱。只听几声闷哼和兵刃交击的脆响,不过十几个回合,两名不可一世的高手,便被捕快们配合着制服在地,刀架在了脖子上。
雅室内,只剩下宋谦还在负隅顽抗。他虽是文官,却也有些武艺傍身,此刻状若疯虎,招式全无章法,只求同归于尽。
苏凝眼神冰冷,不与他硬拼,只是身形腾挪,长刀如影随形,不断在他身上添上一道道不深却足以让他行动迟缓的伤口。
“你们敢动我!二皇子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全家都得死!”宋谦披头散发,嘶声力竭地吼叫着。
苏-凝充耳不闻,看准一个破绽,欺身而近,弃刀用掌,一记手刀精准地切在他的后颈。
宋谦的叫骂声戛然而止,身体一软,瘫倒在地。
苏凝这才收刀归鞘,胸口微微起伏。她走到被制服的宋谦身边,没有半句废话,直接开始搜身。
很快,除了那枚已经失效的令牌,她从宋谦的内衫夹层里,搜出了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
她当着众饶面,将油布包打开。
里面,是几封信件,和一个的册子。
苏凝拿起一封信,借着灯火展开。信上的字迹,她认得,正是宋谦的笔迹。信的内容,触目惊心。里面详细记录了他如何联络宫中内应,如何安插人手,以及……准备在何时,以何种方式,配合二皇子的私兵,里应外合,控制宫门。
这已是谋逆的铁证!
她又翻开那个册子,里面用朱砂画满了各种诡异的符文和图案,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注解。其中一页,赫然画着那“篡”字令牌的炼制方法,以及操控邪术的口诀。
邪术图谱!
苏凝将这些东西重新用油布包好,揣入怀郑这包东西,比一百个人证都管用。
这时,桌子底下传来一阵响动。赵衡脸色煞白,浑身还在发抖,但眼神却不再是纯粹的恐惧。他亲眼目睹了这场惊心动魄的交锋,看到了宋谦的狰狞,也看到了苏凝的果决。他手脚并用地爬出来,看着地上昏死过去的宋谦,眼中燃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冰冷怒火。
“带走!”苏凝对她的心腹下令,“所有人犯,所有证物,直接押送到城西的秘密审讯点,任何人不得接触!此事,不得向府尹大人禀报!”
“是!”三名捕快齐声应道,他们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一个悠闲的脚步声。
林霄慢悠悠地走了上来,他先是看了一眼满地狼藉,又看了看被捆成粽子的宋谦等人,最后目光落在苏凝身上,煞有介事地点零头。
“看来,你这顿鸿门宴,菜上得挺硬。”
苏凝紧绷的脸,因为他这句不合时夷调侃,稍微松动了一下。她看了林-霄一眼,那眼神里,除了信任,更多了几分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和依赖。
“多谢。”她低声道。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林霄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恢复平静的夜色,“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硬仗。”
苏凝心中一凛,点零头。她知道,抓到宋谦,只是开始。
……
二皇子府。
书房内,烛火通明。
赵钰独自坐在书案后,手中端着一杯来自西域的葡萄酒,轻轻摇晃。猩红的酒液在杯中旋转,映着他那张英俊却略显阴沉的脸。
他很享受这种等待的感觉。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布下了罗地网,只等着猎物最后一声绝望的悲鸣。
宋谦是他最得力的鹰犬,那两名高手,更是他花重金豢养的死士。再加上“那位大人”赐予的篡字令牌,今夜的行动,万无一失。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明早朝,该如何声泪俱下地向父皇哭诉,痛陈三弟“意外身亡”的悲痛,并主动请缨,彻查凶手。
一切,都将完美落幕。
“笃笃笃。”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赵钰眉头一皱,这个时辰,谁敢来打扰他?
“进来。”
一名亲信护卫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汗水和惊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殿下!不好了!出事了!”
赵钰端着酒杯的手,稳如磐石。他轻呷了一口酒,缓缓开口:“慌什么?是宋谦回来了?”
“不……不是!”那护卫的声音都在发颤,“宋大人……宋大人他……被京兆府的人抓了!我们派去接应的人,亲眼看到他被苏凝那个女人带队,连同那两名供奉,一起被押走了!”
“哐当!”
名贵的琉璃酒杯,从赵钰手中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猩红的酒液,溅湿了他华贵的袍角,像一滩刺目的鲜血。
“你什么?!”赵钰猛地站起身,一把揪住那护卫的衣领,双目赤红,“苏凝?京兆府?他们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不……不知道啊殿下!”护卫吓得魂不附体,“我们的人,听风茶馆像是个陷阱!宋大人他们一进去,就被包围了!”
陷阱……
赵钰的脑子“嗡”的一声。
他想到了他那个看似懦弱无能的三弟,想到了那个总是一脸冰霜的女捕快。
他被耍了!
“东西呢?”赵钰的声音变得沙哑,他死死盯着护卫,“宋谦身上的东西呢?!”
护卫不敢抬头,只是颤抖着:“应该……应该也被搜走了……”
轰!
赵钰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一屁股坐回了太师椅上。
完了。
全完了。
那些信件,那本图谱,都是他亲手交给宋谦的。上面有他的亲笔批注,有他私兵的调动计划,有他和“那位大人”联络的暗语……
那不是证据,那是催命符!
一旦这些东西呈到父皇面前,他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樱谋逆,勾结邪术,无论哪一条,都是万劫不复的死罪!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赵钰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他粗重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眼中闪过惊恐、愤怒、不甘……最后,所有情绪都凝固成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等?
等死吗?
等明一早,禁军冲进府里,将他像一条狗一样拖到父皇面前,然后被废去爵位,赐下白绫或毒酒?
不!
他赵钰,生来便是人中龙凤,他谋划了这么多年,付出了这么多代价,绝不能就这么输了!
既然退路已断,那就一路向前!
“来人!”
赵钰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一声怒吼。
几名心腹将领立刻从门外冲了进来。
赵钰站起身,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他走到墙边,揭开一幅山水画,露出后面的一个机关。他转动机关,墙壁缓缓打开,露出里面一排排擦得锃亮的兵器和铠甲。
“传我将令!”
他的声音,不再有丝毫的犹豫,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
“调动城外西山大营所有私兵!点起狼烟,三声为号!”
“命城内所有内应,即刻动手,控制武库与各处城门!”
“宫变,提前!”
“今夜,我就要坐上那把龙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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