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京城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只剩下更夫的梆子声,在寂寥的街巷里,敲得格外清晰。
一家名为“远来”的客栈,在夜色中静默无声。二楼字号房的窗口,灯火早已熄灭,看上去与别的客房并无不同。
街对面的茶楼屋顶,一道黑色的身影与瓦片的阴影融为一体。苏凝伏低身子,目光如水,静静地注视着那扇窗。自接了上头的密令,暗中护卫三皇子赵衡的周全,她已经在这里守了三个晚上了。
风中带着初秋的凉意,吹动她束起的发梢。她没有丝毫的烦躁,耐心,是捕快的第一课,也是最重要的一课。
客栈房内,赵衡同样毫无睡意。
他躺在床上,眼睛睁着,望着头顶漆黑的床帐。林霄的话,像一根根细的针,反复扎在他的脑子里。
“你最信任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
“你最倚仗的人,或许,就是为你布下杀局的人。”
最信任的地方?是这间由心腹亲自挑选的客栈,还是他那刚刚稳定下来的东宫之位?
最倚仗的人?是门外守着、与他一同长大的护卫,还是朝堂之上那些刚刚向他宣誓效忠的臣子?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疯狂地生根发芽,缠绕住他的每一寸心神。他翻了个身,手不自觉地按住了枕下的匕首。
门外,他最倚仗的护卫周通,正抱刀靠在门边,双耳微动,警惕地听着走廊里的任何一丝动静。
一切,都安静得有些过分。
突然,屋顶的苏凝瞳孔微微一缩。
一道极淡的影子,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贴着客栈后墙的阴影,向上游走。那身影的动作轻盈得不可思议,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连墙角的落叶都未曾惊动。
来了。
苏凝没有立刻行动。她缓缓地、无声地抽出腰间的佩刀,刀身在月光下没有反射出半点光芒,那是常年用特殊油脂擦拭的结果。
那道黑影攀上二楼的屋檐,像一片被风吹起的黑布,轻飘飘地落在字号房的窗外。他从怀中取出一根细长的竹管,对着窗纸的缝隙,轻轻一吹。
一缕几不可见的青烟,钻了进去。
是迷香。
黑影静静地等待了约莫十息,然后用一柄薄如蝉翼的短刃,熟练地从窗户的插销处划入,轻轻一挑。
“吱呀”一声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声响,窗户被推开了一条缝。
黑影如狸猫般,无声地滑了进去。
房间里,赵衡已经感觉到了不对。一股淡淡的、带着甜腻味的香气传来,让他头脑一阵发沉。他猛地咬了一下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林霄的警告,让他早已有了防备。
他刚要翻身坐起,一道冰冷的杀机已经锁定了他的咽喉!
月光下,那个黑影已经站在了他的床前,手中的短匕,如毒蛇的獠牙,悄无声
声地刺向他的脖颈。
快!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守在门外的周通,似乎也察觉到了屋内的异动,猛地撞门进来,口中暴喝:“殿下!”
可他终究是慢了一步。
眼看那匕首的寒光就要触及赵衡的皮肤。
“铛!”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响!
火星四溅。
一柄长刀,不知从何处探出,精准地格开了那致命的匕首。
黑衣刺客显然没料到房中还有第三个人,手腕一抖,借着格挡的力道,身形如鬼魅般向后飘出数尺,拉开了距离。
苏凝的身影,从房梁的阴影处落下,稳稳地站在赵衡的床前,横刀立马,将他护在身后。
“京兆府办案,束手就擒!”她的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情绪。
黑衣刺客没有话,那双隐藏在黑布下的眼睛,冷漠地扫了苏凝一眼,又看了看已经持刀冲过来的周通。
他没有丝毫恋战的意思,身形一晃,竟不退反进,朝着苏凝直冲而来!
他的目标,依旧是赵衡!
刺客的招式,狠辣、简洁,没有任何花哨,每一招都直指要害。匕首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角度刁钻,如影随形。
苏凝的刀法,却沉稳如山。她脚下不退半步,刀光连成一片,如同一面坚不可摧的银色盾牌,将刺客所有的攻势,尽数挡在身前。
“叮叮当当!”
密集的兵刃碰撞声,在的房间内不断响起。
周通怒吼着从侧翼攻上,长刀势大力沉,却屡屡被刺客用匪夷所思的身法避开,反而险些山苏凝。
“退后!保护殿下!”苏凝低喝一声,刀势一变。
她不再一味防守,长刀猛地向前一递,刀尖直指刺客的胸口。这一刀,快如闪电,舍弃了所有变化,只求一往无前。
刺客似乎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女捕快的刀法如此刚猛。他侧身避让,匕首顺势削向苏凝握刀的手腕。
苏凝手腕一沉,刀身下压,用刀背硬生生撞在对方的匕首上,同时左手手肘猛地向后一顶,正顶在想要上前的赵衡胸前,将他推回了床上。
“别添乱!”
赵衡被她顶得气血一窒,脸上却不见丝毫怒意,反而涌上一股复杂的潮红。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交错间,刺客已经抓住了机会。他一击不中,立刻借力向后翻出,身体如同一只大鸟,直扑被他自己划开的窗口。
“想走?”
苏凝眼神一厉,手腕一抖,一截刀鞘从她腰间飞出,带着破风之声,直击刺客的后心!
刺客在半空中强行扭转身形,挥动匕首格挡。
“啪”的一声,刀鞘被击飞,但他的身形也因此一滞。
就是这一瞬间的停顿。
苏凝已经如影随形地跟上,手中的长刀,化作一道寒芒,直刺他的肩胛。
刺客闷哼一声,显然是受了伤。他不再犹豫,猛地从怀中掏出一物,向地上一摔。
“砰!”
一团浓郁的黑烟炸开,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刺鼻的气味让人睁不开眼。
待烟雾散去,窗外月色依旧,那名刺客早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扇破损的窗户,和一室的狼藉。
苏凝持刀站在原地,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确认对方已经远去,才缓缓收刀入鞘。
“殿下,您没事吧?”周通冲到床边,声音里满是后怕。
赵衡坐在床上,大口地喘着气,脸色苍白。他看着苏凝的背影,眼神复杂。若不是她,今夜,自己恐怕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林霄……他对了。
真的有杀局。
苏-凝没有理会他们的对话,她走到窗边,仔细检查着现场。她是一名捕快,抓捕凶犯是她的职责。
忽然,她的目光定住了。
在窗台下的地板上,月光照耀之处,一样东西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那东西很,通体漆黑,像是一块令牌。似乎是刚才刺客在格挡刀鞘时,匆忙间从身上掉落的。
苏凝走过去,弯腰将它捡起。
令牌入手,一股奇异的冰冷感,顺着指尖,瞬间传遍全身。那不是金属的冰冷,而是一种发自骨髓的、带着邪异与不详的阴冷。
她将令牌翻过来,借着月光,看清了上面用古篆刻下的一个字。
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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