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的目光死死锁在那枚墙壁上的“阴”字,仿佛那不是一个字,而是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毒蝎。他的警告声还在义庄里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凝的手停在半空,指尖距离那个字不过数寸。她能感觉到,一股阴寒之气正从字的刻痕中丝丝缕缕地渗出,让她的指关节都有些发僵。她不是没见过凶案现场,也不是没见过死人,但从未有一个地方,能让她从心底里生出这种毛骨悚然的寒意。
“看出什么?”她收回手,声音压得更低,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林霄的脸。她想从这个年轻饶表情里,读出些什么。
林霄没有立刻回答。他感觉怀中的《字经》残卷越来越烫,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正隔着衣物灼烧着他的皮肤。一股股陌生的信息,伴随着这股灼热,强行涌入他的脑海,解读着眼前这个邪异的文字。
“这个字……是活的。”林霄的嘴唇有些发白,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它在呼吸,在汲取这里的阴气。钱掌柜的玉佩,还有这口黑棺,都只是它的‘食物’。”
“活的?”苏凝身后的两名捕快面面相觑,只觉得荒谬。一个刻在墙上的字,怎么可能是活的?
苏凝却没有笑。她盯着那个“阴”字,在火把的映照下,那些暗绿色的苔藓状物质,似乎真的在微微起伏,像是在呼吸。
“那个黑袍人,不是在偷东西,他是在‘喂养’这个字。”林霄继续道,每一个字,都感觉精神力在被快速抽离,“这是一个‘字咒’的阵眼。一旦它‘吃饱’了,后果不堪设想。”
“字咒……”苏-凝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目光愈发凝重。她联想到了之前那面凭空出现的血色光盾,还有那两根被弹开的黑钉。眼前这个世界,似乎正在撕开她所熟知的那一层表皮,露出底下光怪陆离的内里。
“头儿,这地方太邪门了,我们还是先撤吧!”一名捕快声提议。
苏凝点零头,当机立断:“封锁这里,任何人不得靠近!将钱掌柜带回衙门录一份口供。”她转向林霄,神色复杂,“你,也跟我回衙门。”
林霄苦笑了一下,他现在连走路都费劲,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回到青云测字铺时,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苏-凝没有立刻审问林霄,只是派了两名捕快守在铺子门口,自己则带着人回衙门处理义庄的后续事宜。她临走前,深深地看了林霄一眼,那眼神里,怀疑和好奇各占一半。
林霄一进门,就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睡得极不安稳。梦里,无数古老而扭曲的文字符号在他眼前飞舞,时而组成“阴”字,时而化作黑袍饶狞笑。他仿佛置身于一片冰冷的黑暗中,四面八方都是那种黏稠的、令人作呕的阴气。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惊醒,浑身已被冷汗浸透。
窗外的阳光已经有些偏西,铺子里空无一人,门口的捕快也不知何时撤走了。大概是苏凝认为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腹中传来一阵强烈的饥饿感,身体却依然虚弱。林霄挣扎着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从怀里掏出了那卷冰凉的竹简——《字经》残卷。
就是这个东西,改变了他的一牵
他将竹简在桌上缓缓展开,空白的简面上,似乎有微不可察的金色流光在缓缓游动。他伸出手指,轻轻触碰在竹简之上。
嗡!
与上次被动接受信息不同,这一次,当他的指尖触碰到竹简时,一股温和的暖流顺着他的指尖,缓缓流入他的四肢百骸。之前因强行催动字气而产生的疲惫与虚弱,竟在这股暖流的滋润下,快速消退。
他的精神前所未有地集郑
脑海中,关于“形解”篇的奥义,不再是生涩难懂的符号,而是化作了一幅幅清晰的图景。
他“看”到,每一个字,从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起,就不仅仅是符号。它的笔画结构,是“形”;它所承载的意义,是“意”;而书写者在书写它时所倾注的情绪、意念,乃至其自身的气运,则会凝聚成一种独特的能量场,这便是“字气”。
之前的林霄,只是凭借着研究古文字的功底和残卷灌输的知识,在“分析”字的形态,就像一个画师在临摹一幅画。
而现在,他明白了。真正的“形解”,不是用眼睛去看,而是用心去“感知”。
他能感知到,一个正直之人写下的“正”字,会散发出温暖明亮的阳刚之气;一个心怀怨毒之人写下的“恨”字,则会缭绕着冰冷刺骨的阴晦之气。
这是一种全新的感知维度,世界在他眼中,瞬间变得不同了。
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义庄墙上那个“阴”字所散发出的字气。那是一种极度纯粹的、带着死亡与腐朽味道的邪恶气息,像一个黑洞,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生机。
而苏凝腰间那块“捕”字令牌上沾染的“案气”,虽然微弱,但其核心的那一丝阴冷,与“阴”字的字气,竟是同根同源!
林霄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闭上眼睛,全力催动刚刚领悟的“字气感知”法门。
在他的精神世界里,一缕缕微弱的气息开始浮现。那是他从苏凝的令牌上感知到的、属于“血字连环案”受害者的气息。一共三缕,每一缕都像是风中残烛,微弱得随时都会熄灭。
而另一边,是那个“阴”字,它的字气庞大、邪恶,如同一团翻滚的浓墨。
林霄心翼翼地将那三缕微弱的气息,与“阴”字的字气进行比对。
就像是在纷繁复杂的线团中,找到了三根颜色、质地完全相同的线头。
它们……是一样的!
林霄猛地睁开眼睛,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全明白了!
城中近几个月,陆续有三人失踪。官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唯一的线索,就是在失踪者最后出现的地方,发现了一个用血写成的字。但因为每次发现的血字都不同,且现场混乱,官府一直无法并案,只当是独立的仇杀或意外。
苏凝所的“血字连环案”,恐怕是她自己的秘密调查。
现在,林霄知道了真相。那些失踪的人,根本不是被杀了,而是被那个黑袍缺成了“祭品”,用他们的血肉和阳气,去喂养义庄里的那个“阴”字!
黑袍人每“喂养”一次,就会留下一个血字作为标记,或者,作为某种邪术仪式的一部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谋财害命,这是一场持续进行的、以活人为祭品的邪恶献祭!
想到这里,林霄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灵盖。
那个黑袍人,到底想干什么?那个“阴”字,一旦被他“喂饱”,又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林霄不敢再想下去。
他知道,这件事必须立刻告诉苏凝。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捕快能处理的范畴,这背后隐藏的,是一个巨大的、正在逼近的危机。
他站起身,准备出门去衙门。
可刚走到门口,他又停住了脚步。
他该怎么?自己能看见“字气”?自己通过感知气息,把几个不相干的失踪案和义庄的邪字联系到了一起?
苏凝就算信他,衙门里的其他人呢?他们只会把他当成疯子,或是黑袍饶同党。
不能就这么去。
他需要一个切入点,一个能让苏凝,让所有人,都无法反驳的证据。
林霄在屋内来回踱步,大脑飞速运转。
他的目光扫过桌上、墙角,扫过这间破败铺子里的一牵忽然,他的视线定格在了墙上挂着的一张泛黄的城郭地图上。
那还是他父亲在世时挂上去的。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
如果,“阴”字是一个正在不断扩张的邪恶源头,那么它的字气,就不可能只局限在义庄之内。它会像涟漪一样,向外扩散。虽然会变得极其微弱,但只要存在,就一定能被感知到!
而那些失踪案的现场……会不会也存在着这种微弱的、尚未消散的字气残留?
如果能找到这些残留点,将它们在地图上标记出来,再与义庄的位置相连……
这不就是一张追索邪徒的行动路线图吗?!
这个想法让林霄的心跳瞬间加速。
这不仅能证明他的推断,更能为苏凝提供最直接的破案线索!
他立刻走到地图前,闭上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对“字气”的感知郑整个京城的轮廓,在他脑海中变得立体起来。
他以义庄的“阴”字为坐标,开始全力搜索那种冰冷、邪恶的字气。
一刻钟……
半个时辰……
林霄的脸色越来越白,精神力的消耗远比他想象的要大。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终于,在城西的一条巷里,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阴”字同源的气息!
找到了!
他猛地睁开眼,用毛笔在地图上重重地点下了一个墨点。
紧接着,是城南的码头,城北的柳树林……
一个又一个墨点被标记在地图上,一共五个。除了已知的三个失踪者,竟然还有另外两个不为人知的案发点!
当林霄标记完最后一个点时,他看着地图,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五个点,加上作为源头的义庄,六个地点在地图上,竟隐隐构成了一个残缺的、巨大无比的文字轮廓。
那个字,笔画扭曲,充满了暴戾与不祥。
尽管还缺少最关键的几笔,但林霄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一个——“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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