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鬼使神差地走向了他。
营地的夜风带着未散的血腥味,吹得枯树干簌簌作响。
他仰头望着星空,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沉郁。
我本该离得远些,保持师姐的分寸,可脚步却不听使唤,一步步挪过去,连开口的语气都刻意放软——我在怕什么?
怕丢了那份引以为傲的冷静?
他吻碎了我所有的挣扎。
何其幼稚,何其不像我。
可看着他眼里浓得化不开的温柔,我忽然觉得,失态也没什么不好。
直到再一次唇分,秦箫余久久无言。
像是偷来的片刻滚烫。
却又奇异的安心。
她换了个姿势躺在他身上。
我还年轻,资也不错,许自修...心性也毋庸置疑。
和他在一起,我不会后悔。
他如果敢始乱终弃...我就杀了他,再自杀。
这一刻的秦箫余没有任何话语,满心欢喜。
————
玉衡峰后山,一处清澈但不算太深的溪潭边。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竹叶,洒下斑驳的光点。
以孙淼为首的几名年轻弟子,正百无聊赖地蹲在溪边光滑的大石头上,手里捡着石子,一颗颗往水里丢,看着涟漪一圈圈荡开,又迅速被流水抚平。
有人甚至脱了鞋袜,将脚浸在冰凉的溪水里晃荡。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懒散而无所事事的气息。
脚步声由远及近,轻盈却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韵律。
几人抬头,只见南宫宇柔一袭淡青色衣裙,眉目如画,此刻却微微蹙着,从竹林径走来。
她目光扫过溪边这群明显在虚度光阴的同门,眉头锁得更紧。
“孙淼。”南宫宇柔驻足,声音清冷,“你整日带着他们在此游手好闲,何时能突破登楼境?”
孙淼正捏着一块扁石准备打水漂,闻言动作一顿,脸上迅速堆起惯有的笑容,将石子随手丢开,拍了拍手:“南宫师姐,您这话的。修炼一道,讲究的不就是个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嘛。强扭的瓜不甜,强求的境界也不稳,您是不是?”
其他几个弟子也赶紧收回玩水的脚,有些讪讪地站起来。
南宫宇柔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如秋水般扫过众人:“无为而为是顺应道,体会真意 ,而虚度光阴,只是惰性与逃避。这是两回事。”
她的视线落在那几个低着头的弟子身上,“还有你们,入玉衡峰时日也不短了,修为进展如此缓慢,整日跟着孙淼嬉闹,日后师尊或执事长老巡查责罚,你们如何交代?”
几个弟子面面相觑,你推我搡,支支吾吾,不敢接话,只是用眼神偷偷瞟向孙淼。
孙淼脸上笑容不变,往前站了半步,挡在众人前面,语气依旧轻松:“南宫师姐,您这话可有点冤枉人了。我们哪儿敢嬉闹啊,不过是修炼累了,出来透透气。再了,我们哪能和您比啊,您资卓绝,修炼起来一日千里,我们这些榆木疙瘩,慢慢来,慢慢来......”
“不是让你们和我比。”南宫宇柔打断他,语气加重了些,“至少,也该和自己比,和同期的师兄弟比吧?”她顿了顿,出一个名字,“你们和许自修,是同一批入宗的吧?”
提到这个名字,溪边的气氛微妙地一变。
“如今许自修何在?”南宫宇柔的声音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他已是词牌七子之一,代表宗门深入拒魔城,在外域搏杀,建功立业。你们呢?”
这话像是一块石头投入本就微澜的池塘。
几个弟子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南宫师姐教训的是!”一个圆脸弟子率先开口,语气带着懊恼,“的确是我等懈怠了!从明日起,我就去藏简阁闭关潜修,不突破登楼境绝不出来!”
“对,见贤思齐!许师兄能做到的,我们就算差些,也不能差得太远!我也去!”
“算我一个!”
几人纷纷表态,语气从最初的讪讪变得有些激昂,仿佛找到了新的目标和动力,甚至带着一种急于证明自己的迫牵
南宫宇柔看着他们,清冷的脸上似乎缓和了一丝,轻轻点零头:“知耻而后勇,善莫大焉。”
她的目光再次转向一直没再话的孙淼,语气恢复了严肃,“孙淼,你看看他们,再看看你自己。修行不足,尚可勤勉补之。可你呢?自身修为停滞不前,还三心二意,心思浮躁。先前屡次寻衅许自修的是你,近来又听闻你与崔明珠师妹多有牵扯。如此心性,大道如何能成?”
其他弟子刚刚被南宫宇柔肯定,此刻见孙淼被单独拎出来批评,也下意识地跟着附和:
“是啊,南宫师姐所言极是!孙师兄,你确实该收收心了。”
“现在想来,我们之前跟着孙师兄......确实有些不该。”
“修炼才是根本啊。”
你一言,我一语,起初还带着点劝诫,渐渐竟有了几分“划清界限”、“批判落后”的意味。
曾经围绕在孙淼身边以他马首是瞻的同伙,此刻仿佛找到了更“正确”的标杆,急于通过“纠正”孙淼来证明自己的“醒悟”和“上进”。
孙淼脸上的笑容,就在这一句句看似劝告、实则剥离的话语中,一点点僵硬、淡化,最终彻底消失。
他低着头,看着溪水中自己扭曲晃动的倒影,听着身边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忽然——
“闭嘴!!!”
一声近乎嘶哑的怒吼,猛地炸响在溪边,惊起了林间几只飞鸟。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愕然看向孙淼。
只见孙淼猛地抬起头,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眼神里翻涌着积压已久的愤怒,他环视着刚才还在附和他的“伙伴”,嘴角扯出一个充满讥诮和悲凉的弧度:
“怎么?现在觉得我孙淼是在哗众取宠,是害群之马了?!”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是!我孙淼是喜欢热闹,是喜欢被人围着,是享受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错觉!我虚荣!我肤浅!”
他话锋一转,手指一个个点过那些面露尴尬或慌乱的同门,字字如刀:“可是你们呢?!你们又是什么好东西?!”
“过去几年,是谁跟在我身后,我东你们不敢往西?是谁在我嘲笑许自修时跟着哄笑,在我议论是非时添油加醋?是谁口口声声‘孙师兄得对’、‘孙师兄有见地’?!”
他的视线如同冰冷的刀子,刮过每一张或涨红或苍白的脸:“所谓的墙头草,见风使舵,唯命是从......的不就是你们这帮人?!谁的修为高了,谁的名头响了,谁得了长辈青眼了,你们就撅着脸上赶着去贴谁的冷屁股!在你们眼里,那些人放的屁都是香的是吧?!”
最后,他赤红的目光定格在南宫宇柔脸上。
面对这位资与地位都远高于他的师姐,他胸膛剧烈起伏,却昂着头,没有半分退缩:“南宫师姐!是,我孙淼不如你!资不如,修为不如,心性......大概也不如!我更不如那个走了狗屎阅许自修!”
“但这不妨碍我看不起他!”孙淼几乎是吼出来的,“自从踏入这玉衡峰,他在做什么?扫地?看门?而我孙淼又在做什么?你们难道看不见?他不过是借着季清辉光芒赖在玉衡峰的庸才!就算季清辉师叔此刻站在这里,我同样敢这么!”
他的情绪彻底爆发:“我孙淼,行也在修行,坐也在修行!他许自修如今风光无限,是词牌七子,很牛吗?对,确定有点牛,可我孙淼也曾风光过!入门测试,我曾一马当先!比努力,我扪心自问,从未有过半分懈怠,从未问心有愧!比修为,我也曾将同批许多人甩在身后!”
“你们所有人,都我心性不佳,浮躁跳脱,难堪大用!是,我承认我毛病多!可我想问问你们,当我困顿不前时,当我迷茫无措时,有没有一个‘季清辉’那样的人来宽慰我、指引我?有没有一个真正仁慈的长辈,对我淳淳教诲,而不是不耐烦地打发?有没有......哪怕一个人,是真正看好我,相信我能成的?!”
他顿了顿,语气稍缓。
“没有!从来没有!”
“每当我修行遇到滞涩,去请教长老执事,他们为我解答时,可曾真正平心而论过?为什么同样的问题,我孙淼总是一问再问?是我真的愚不可及,朽木不可雕吗?!”
孙淼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
“够了.......我早就知道答案了。”
“可我就是要问!我就是要一遍遍地去问!”
他猛地提高音量,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滚落,混合着脸上的愤怒与倔强,“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你们看我的眼神,待我的态度,永远都带着那种居高临下的怜悯,那种隐藏的不耐,就好像......就好像我孙淼生就亏欠了你们什么!好像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就是个笑话!”
他狠狠抹了一把脸,将泪水甩进溪水里,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眼神却重新凝聚起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死死盯着南宫宇柔:“不就是拒魔城吗?!”
“他许自修去得,我孙淼——也去得!”
“这玉衡峰,这琳琅日月宗,不只是他许自修了不起,不只是季清辉了不起!”
“我会证明给你们看——”
“此间地,尤有我孙淼!!!”
吼声在溪谷间回荡,惊起更多飞鸟,也震得溪边众人鸦雀无声,面露惊骇。
阳光依旧斑驳,溪水依旧潺潺,但气氛已然翻地覆。
孙淼最后深深看了众人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
南宫宇柔眉头紧锁,语气柔了柔,“孙师弟......”
“不必了。”
孙淼猛的转身,语气铿锵,“我孙淼不会摇尾乞怜,不需要你们对我伸手,我,不需要了。”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大步朝着下山的方向走去。
南宫宇柔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朱唇微启,最终却什么也没出口。
溪边,只留下几个目瞪口呆的弟子,和那潺潺的流水声。
喜欢我的师弟啊学艺不精请大家收藏:(m.86xiaoshuo.com)我的师弟啊学艺不精86小说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