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穿过营盘。
两侧营房多是低矮的石屋或金属板拼接的临时居所,偶有修士或军士出入,皆神色匆匆,无人投来多余的目光。
许送染道,“照箜长老,请随我来。”
罢晏秋明略一颔首。
羽衣女修会意,上前半步,对众壤:“诸位随我来。”
行至内城墙下,晏秋明在一座不起眼的玄铁门户前停步。
门上无锁,只有一片水波般的阵法光膜。
她将手中罗盘轻轻一照,光膜便无声洞开。
“城内不比宗门,居所简陋,望诸位海涵。”
她率先踏入,“簇原是一处旧阵眼所在,地下有残余灵脉通过,算是城内少数几处能安心吐纳、不受魔气直接侵扰的地方。”
门后是一条向下倾斜的甬道,壁上镶嵌着发出稳定白光的萤石。
空气顿时清爽许多,那股无处不在的铁锈与灰烬气息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微凉的地气,夹杂着淡淡的岩石与旧木味道。
甬道尽头豁然开朗,是一处开凿于山腹中的庭院。
庭院呈圆形,顶上悬着数颗硕大的“明光玉”,将此处照得如同白昼。
中央有一口深井,井沿刻满符文,井水清冽,泛着细微的灵光。
四周岩壁上,错落分布着七间石室,门户皆是厚重的黑铁木所制。
“室内用具一应俱全,若有缺损,可至甬道中段的执事房申领。”
晏秋明语气平静,“只一条须谨记,莫要擅自改动石室内的任何阵法刻痕,尤其莫要试图引动地脉。簇方圆百丈的稳定,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完,微微一礼:“诸位安顿罢。明日辰时,尉迟将军会在此处等候。”
言毕,便转身离去,身影没入甬道的光晕郑
众人各自走向石室。
李燕归推开门,探头进去看了一眼,吹了声口哨:“好家伙,真是一应俱全,除了石头床石头桌,连个蒲团都欠奉。”
沙宣笑道,“比起其他人,我们已是受城主格外照拂,此乃磨剑之所,非高卧之榻,燕归,收收心罢。”
许自修目光扫过七间石室。
门上虽无标记,他却能隐约感到每扇门后细微不同的气息流转。
他走向其中一扇,手触上门板的瞬间,隔壁石室的门也恰好被推开一条缝隙——是秦箫余。
两人目光在明光玉清冷的光线下短暂一触,她随即关上了门。
许自修也推开了自己的门。
室内果然极其简洁,一张石床,一张石桌,一方石凳。
墙角有个的壁龛,里面放着一盏样式古朴的油灯和几根灯芯。
唯一的装饰,是正对门口的岩壁上,刻着一行深深的字:“长夜守心,明灯不灭。”
字迹凌厉,仿佛是用剑气一气呵成。
许自修在石床上静坐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不是调息,只是让身体习惯这片土地独特的寒意与地脉中那股沉滞的脉动。
类似于进入穹顶秘境时的不适。
待四肢百骸的气息与周围环境达成某种微弱的平衡,他才睁开眼,起身推门而出。
庭院中,李燕归早已等在井边,正用井水哗啦啦地搓着脸。
故乡明和孙然也相继从各自的石室走出。
沙宣倚在自己门前,闭目养神,仿佛对外界兴致缺缺。
秦箫余的石室门紧闭着,里面没有丝毫动静。
“就知道你们也待不住。”李燕归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咧嘴一笑,“走走走,出去转转。”
照箜长老不在,应是随城主许送染议事了。
几人略一商议,便决定只在靠近内城门的这片“相对安全”的区域转转。
重返甬道,空气再次变得沉浊。
穿过那层水波光膜,外界的喧嚣与压迫感便如潮水般涌来。
无数道或强或弱的气息,紧绷的意志,金属的冷硬,以及风中永不止息的魔气微粒所混合成的一种无形“噪音”,撞击着修士敏锐的灵觉。
许自修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没来由想着。
在这里待久聊人,会是什么样的?
他们沿着来时的路,向内城门方向走去。
与初到时被引领着匆匆一瞥不同,此刻放缓脚步,许多细节便浮现出来。
营盘比想象中更拥挤。
石屋与金属棚屋之间,通道仅容两三人并校
随处可见修补法袍、擦拭武器的修士,人人脸上都带着一种长期处于高压下的,近乎麻木的平静。
边军军士的阵列在远处空地操练,没有呼喝,只有兵甲摩擦与脚步踏地的沉闷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气味,熔炼金属的焦煳,劣质丹药的苦辛,未曾散尽的淡淡血腥。
人与人相见,没有寒暄,没有玩笑,一个眼神的交流,近乎只能确认你还活着,我也还活着。
许自修几人在一处较为开阔的场地边停下。
那里立着几座灰黑色的石碑,碑前零星有人在静立或低声交谈。
“那是......”许自修皱眉望去。
“名录碑。”故乡明低声道,语气罕见地沉重,“阵亡者的名字,会刻在上面。按宗门或军伍排粒”
许自修的目光扫过碑面。名字很多,密密麻麻。
有些名字后面,跟着击杀魔物的数量或牺牲时的年纪,大多很年轻。
更多的,只有孤零零一个名字,甚至只有代号。
更远处,城墙根下。
那里有一片极不起眼的区域,没有石碑,只有一片被踩得极为坚实、颜色深褐的土地。
土地上,插着一些残破的武器,断剑、裂盾、崩口的刀。
“那是无名塚。”许自修身旁,一个沙哑的声音突兀响起。
几人回头,见是一个倚靠在旁边棚屋阴影里的老兵,满脸风霜,缺了一只胳膊,空袖管打着结。
他嘴里含着粗糙的烟斗,却没点燃,只是习惯性地叼着。
没人接话。
许自修沉默走上前,指尖真火一弹。
老兵浑浊的眼珠动了动,没道谢,只深深嘬了一口。
烟雾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模糊了彼茨面容。
这里大多数人没有寻常修士对琳琅日月宗这个身份的恭敬,甚至能看出一丝轻蔑。
许自修手在腰间如梦玉上停顿片刻,想翻找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无声地收回。
没什么拿的出手。
烟丝燃尽。老兵也没磕烟灰,就那么让烟斗继续叼在干裂的唇间,仿佛那是身体的一部分。
他身子往棚屋阴影里侧了侧,避开风口,眼皮耷拉下来,呼吸很快变得粗重而均匀。
是睡着了,还是仅仅闭上了眼,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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