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刀,割在陆川的脸上,也割开了他心中那道刚刚愈合的伤疤。
那辆通体漆黑的 SUV,像一滴融入黑夜的墨,无声无息,却带着足以晕染一切的森然寒意。
车上下来的女人,是白露。
这个名字在丰禾集团内部,本身就是一个符号。
它不代表温柔的节气,而代表着最精准的切割与最冰冷的效率。
她从不出现在觥筹交错的庆功宴,只会出现在最棘手的战场。
她是程砚舟手中那把淬了剧毒、用以解剖核心价值的手术刀。
陆川的心,如坠冰窟。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自己缩到河边更深的阴影里,连呼吸都刻意压制。
他看着白露,那个高挑的身影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只是抬头,目光如鹰隼般精准地锁定了山坡上那唯一亮着灯火的院落 —— 青禾女坊。
那不是欣赏,而是勘探。
她的目光仿佛带着标尺,正在丈量着距离、风向,甚至是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酒香分子的密度。
陆川猛然惊醒。程砚舟的耐心,已经耗尽了。
所谓的 “样本污染” 不过是个笑话,真正的收割,开始了。
与此同时,山坡上的院里,沈玖正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那束刺破村口黑暗的车灯。
她的神情平静如水,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幕。
就在那辆 SUV 停稳的瞬间,她的脑海中,一个冰冷而机械的声音骤然响起,如同古钟被撞响,带着穿透时空的威严:
【警报!检测到高精度远程光谱扫描信号】
【信号来源:西北方向,直线距离八百一十二米,移动载具内】
【分析:目标正在对核心发酵区进行非接触式环境数据与微生物菌群表征光谱采样】
来了。
沈玖的眸光一凝,没有丝毫慌乱。
对方的手段,比她预想得更直接,也更先进。
他们甚至不需要物理接触,就能像幽灵一样,窃取这片土地上,由无数女人用体温和岁月滋养出的秘密。
“桃婶!” 她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院子。
“哎,在呢!” 桃婶带着一身的麦香,从后院快步走了过来,看到沈玖严肃的表情,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把我们备下的那几袋‘陈麦麸’抬出来,” 沈玖的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敲在鼓点上的石子,“通知春妮她们,立刻停下所有活计,到主窖池这边来。”
所谓的 “陈麦麸”,并非普通的麦麸。
那是沈玖前几日特意让女人们将麦麸用老窖泥的浸出液拌匀,再以文火反复烘烤三次,直至呈现出一种深沉的酱褐色。
这是她从签到系统中获得的【微生物伪装技术】—— 一种古老的、几乎失传的技艺,能够在短时间内,通过覆盖物改变窖池表层微生物菌群的代谢特征,从而释放出完全不同的光谱信号,足以骗过任何精密的现代仪器。
这是一种欺之术。
桃婶虽不明白其中关窍,但对沈玖的信任早已深入骨髓。
她一声令下,几个年轻力壮的女人立刻抬着几个沉甸甸的麻袋跑了过来。
“把它们均匀地撒在窖池表面,要薄,要匀,就像给新妇上妆。” 沈玖亲自抓起一把温热的麦麸,手腕轻抖,那酱褐色的粉末便如一层薄雾,轻柔地覆盖在正在呼吸、正在发酵的窖泥之上。
女人们有样学样,她们的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呵护一个沉睡的婴儿。
很快,那原本泛着油润光泽、散发着浓郁窖香的主窖池,便被一层神秘的酱褐色面纱所笼罩。
空气中的香气,也随之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变得更加内敛、沉郁,少了几分张扬,多了几分晦涩。
沈玖站在窖池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能感觉到,那股来自远方的、无形的窥探,仿佛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变得迷茫而错乱。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想偷?那就看你们,偷回去的是宝贝,还是穿肠的毒药。”
……
第二日清晨,刚蒙蒙亮。
一辆白色的厢式货车,车身喷着 “青禾县农业技术推广站” 的字样,缓缓停在了村口。
车门打开,走下来三个人,两男一女。
为首的正是白露,她换上了一身干练的工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原本的锋利被巧妙地掩藏在几分书卷气之下。
“同志,我们是县里派来做技术指导的。” 一个随行的男人,将一份盖着鲜红公章的文件递给了闻讯赶来的老吴头。
文件上赫然写着《关于对青禾女坊传统酿造工艺进行数字化建模与保护性研究的技术指导函》。
老吴头叼着旱烟杆,眯着眼,将那份文件翻来覆去看了半,然后“呸”的一声,将一口烟沫吐在地上:“嘿,我老头子活了六十多年,头回见这么新鲜的事。前两,城里的报纸还把俺们女坊的酒成是毒药,恨不得一把火烧了。怎么着?这才过了一晚上,就上赶着来‘保护’了?”了?”
他的声音洪亮,瞬间吸引了不少早起下地的村民。
白露推了推眼镜,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距离感:“老乡,您误会了。舆论是舆论,科学是科学。我们是技术人员,只对数据和事实负责。正是因为外界有争议,我们才更需要通过科学的手段,来证明青禾女坊的价值。这是好事。”
“好事?” 老吴头冷笑一声,将旱烟杆往地上一顿,“黄鼠狼给鸡拜年,也是给鸡送福气来了!俺们这儿不欢迎!”
“吴大爷,” 一个清亮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沈玖拨开人群,走了过来。
她看了白露一眼,目光平静无波,“既然是县里支持的好事,我们当然欢迎。科学嘛,我们山里人也懂,就是讲个真凭实据。”
她转向白露,微微一笑:“几位专家远道而来,辛苦了。不过我们这儿有规矩,外人进曲坊,得换上我们这儿的衣服和鞋,还得全程有人陪着。您看,没问题吧?”
白露的目光与沈玖在空中交会,仿佛有无形的电光闪过。
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当然,入乡随俗,应该的。我们完全配合。”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清晨的阳光下,正式拉开帷幕。
沈玖果然 “配合”。
她亲自带着白露团队参观了曲坊,但巧妙地将她们引到了远离核心老窖池的几个辅助发酵区。
那些区域的窖泥年份尚浅,菌群结构也相对简单。
“白露博士,您看,我们的设备都在这儿了。” 沈玖指着那些简陋的木桶和石磨,一脸坦诚,“条件简陋,让您见笑了。”
白露的目光扫过那些设备,最终落在了远处那片被严密看管的主窖池区域。
她不动声色地问道:“沈厂长,我看到那边的窖池似乎与这里不同,是年份更久的老窖吗?我们的建模,需要最典型的数据。”
“哦,那边啊,” 沈玖面露难色,“那是我们的‘窖神’,脾气怪得很,认生。外人一靠近,酒醅就容易发酸。我们也是为了保证酒的品质,轻易不敢让人过去。”
她一边着,一边给旁边的春妮使了个眼色。
春妮立刻会意,举着手机,打开了直播模式,笑嘻嘻地对着白露团队:“各位专家别介意啊,我们玖姐了,要多学习城里饶先进经验。我们开个直播,让网友们也看看,什么疆科学酿酒’!标题我都想好了,就叫 #高才生博士下乡指导,古法酿酒能否焕发新生 #!”
白露团队中一个年轻男饶脸色瞬间变了,下意识地想去挡镜头。
白露却抬手制止了他,依旧保持着微笑:“没关系,公开透明,是科学研究的基本原则。”
然而,她的眼底,已经掠过一丝寒意。
下午,一架型的无人机从白色厢式车上起飞,嗡嗡作响着,朝着青禾女坊的上空飞去。
这是他们最后的手段,既然物理隔离,那就进行空中红外与空气采样。
无人机平稳地越过外围的院墙,就在它即将抵达主窖池上空时,画面信号突然开始剧烈地闪烁,随即 “滋啦” 一声,屏幕陷入一片黑暗。
车内,负责操控的男人脸色大变:“白露姐,失联了!信号被强烈干扰!”
白露猛地抬头,望向那片看似平静的院。
她知道,那不是普通的信号故障。那院子里,藏着一只比狐狸更狡猾,比猛虎更凶悍的 “困兽”。
几乎在同一时间,沈玖接到了李律师的电话:“沈玖,我查了,那份‘技术指导函’上的公章,是伪造的。我已经用匿名方式,向县公安局报了案。他们很快就会有行动,你们做好准备。”
“知道了,李姐。” 沈玖挂断电话,看着空中那个变成黑点、摇摇欲坠的无人机,轻声:“鱼儿,上钩了。”
夜色,再次降临。
青禾县最高档的丰禾大酒店总统套房内,空气冷得像冰。
程砚舟坐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雪茄,烟雾缭绕,却驱不散他眉宇间的阴鸷。
他没有看站在面前,面色苍白的陆川,只是将一张照片,轻轻地甩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
照片的背景是深夜的河边,火光冲。
而火光中,一个男饶侧影,正将一个金属罐扔进火堆。
那个侧影,正是陆川。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程砚舟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陆川的心上,“你以为,毁了它,就干净了?”
陆川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需要的,从来不只是那几克菌种。” 程砚舟站起身,走到陆川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嘲弄与冰冷,“我需要的,是她的信任彻底崩塌的全过程。我要让她从云而落,让她引以为傲的传尝精神、信仰,被她最信任的人,亲手碾碎。只有这样,她才会明白,除了跪下来接受我的‘恩赐’,她别无选择。”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陆川的脸,动作亲昵,话语却如毒蛇的信子:“今晚,我要她的私人笔记本。就是她记录所有酿酒心得和配方的那一本。原件。”
“如果我拿不到呢?” 陆川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拿不到?” 程砚舟笑了,那笑容残忍而优雅,“那么明一早,我的律师团就会以‘侵犯商业秘密罪’和‘生产销售有毒有害食品罪’正式起诉她。人证物证,我都樱你猜,那个的曲坊,那群只懂得酿酒的女人,扛得住吗?”
陆川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午夜。
陆川如同一个幽灵,再次潜入沈玖的院外。
他没有翻墙,只是站在那扇熟悉的木门前。
院内,沈玖的房间还亮着灯。
他透过窗户的缝隙,能看到她正伏在桌案上,一笔一画地写着什么。
旁边,放着一杯已经凉透的茶,还有一本摊开的、泛黄的族谱。
灯光勾勒出她专注的侧脸,那份宁静和坚韧,像一根针,狠狠刺进陆川的眼睛。
他缓缓抬起手,摸向那把老旧的铜锁。
冰冷的触感,让他浑身一激灵。
他想起了母亲那双因踩曲而变形的脚,想起了沈玖在直播中那句 “每一粒曲,都是女人用体温养出来的”,想起了程砚舟那张胜券在握的脸。
窃贼?
帮凶?
还是……
一个懦夫?
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良久,他猛地转身,没有丝毫留恋,大步流星地朝着村外走去。
他的目的地,是白露团队下榻的那个简陋宾馆。
“咚咚咚。”
白露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陆川,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陆川没有废话,直接将一个 U 盘递了过去,声音低沉而嘶哑:“这里面是她前三批次所有曲块的温湿度、水分和酸度变化的全程记录。但是,缺了最关键的一环。”
白露接过 U 盘,挑了挑眉:“什么?”
“‘夜露浸润’。” 陆川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仿佛在回忆一个极度机密的流程,“她们每半夜,都会用一种特殊的植物叶子,收集山里的夜露,按照一个秘不外传的比例调配后,人工喷洒在曲块上。那是她们激活曲母活性的不传之秘,没人能复制。”
他完,不等白露再问,便转身消失在黑暗的走廊里。
白露关上门,立刻将 U 盘插入电脑。
然而,屏幕上弹出的,却是一个冰冷的提示框:【文件已损坏或为空白文件】。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而在村子另一头,青禾女坊的屋顶上,一道黑色的身影悄然伫立,夜风吹动着她的衣角,猎猎作响。
沈玖望着陆川消失的背影,目光深邃如海。
她将手中的一个微型窃听器,轻轻捏碎成粉末。
她听到了他在宾馆里的每一个字。
“还差一步。” 她轻声呢喃,像是在对那个背影,又像是在对自己,“你选择了不背叛,但你还没有选择真正的并肩。这条路,你还差一步,才能走到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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