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风波后的第三日,麦田镇的空阴沉得像是积压了七十年的怨气,风中都带着一股子青石板的凉意。
镇上的人们走路都踮着脚,话也压着嗓子,生怕惊扰了什么。
沈德昌自那后便闭门不出,曾经挺得笔直的脊梁,仿佛被那一声悲号彻底折断,大房的门楣,也跟着矮了三分。
沈玖的手机屏幕亮起,一封来自省非遗保护中心的邮件,像一束穿透阴霾的光,精准地投射进来。
邮件内容言简意赅,措辞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官方分量:“关于‘麦田秋酿造技艺’进入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评审公示期的通知…… 请项目申报人尽快补全该技艺创始传承脉络,尤其是初代创始饶确切身份、生平及技艺贡献等关键信息。”
初代创始人。
沈玖关掉邮件,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过,点开了那个唯有她能看见的 App——【家族秘史全图谱】。
幽蓝色的光幕展开,无数星点般的星命在其中沉浮,构成一幅庞大的血脉星图。
她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星图最顶端,那个光芒最为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名字上 —— 沈云娘。
血书上的泣诉,字字泣血,却终究语焉不详。
她是谁?
来自何方?
又为何会留下那样的绝笔?
这些,都是非遗评审委员们需要看到的 “证据”。
她必须找到答案。
沈玖再次踏上了老宅那片只剩下地基的废墟。
残垣断壁在暮色中像一具具沉默的骨骸。
她走到那里被标记为 “地下 U 新通道入口” 的枯井前,按照系统的指引,将手掌贴在了冰冷的井沿上。
【签到成功】
【获得新线索:初始共鸣频率 —— 呼唤其妹之名】
一行金色的文字在脑海中浮现,沈玖的心脏猛地一跳。
妹妹?
电光火石之间,哑巴阿福那张苍老而焦急的脸浮现在眼前。
他在贞节井边,用那根枯枝,在地上划出的那个残缺的、带着 “女” 字旁的字形…… 那个未完成的 “妧” 字!
“妧”,美好的样子。一个多么温柔的名字,却被尘封在了一段如此惨烈的历史之郑
原来,阿福一直在试图告诉她的,不是别的,正是开启这所有秘密的,最后一把钥匙。
贞节井。
这口吞噬了无数沈家女子青春与性命的古井,如今在沈玖眼中,不再是绝望的终点,而成了希望的起点。
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联系了县里的朋友,借来了一套专业录音设备和一只手持扩音喇叭。
井边,荒草萋萋,阿福依旧像一尊石像般守在那里。
看到沈玖带着一堆奇怪的设备走来,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沈玖将设备在井边架好,蹲下身,直视着阿福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道:“阿福伯,如果我现在对着井里喊‘沈妧’,你会告诉我什么吗?”
老人布满沟壑的脸庞上,肌肉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风吹过井口,发出呜咽般的回响。
最终,他缓缓地、郑重地,点零头。
随即,他又伸出那只粗糙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深不见底的井口,最后,做了一个侧耳倾听的姿势。
他在让她…… 听。
沈玖深吸一口气,胸中翻涌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她打开扩音喇叭,将其对准幽深的井口,用尽全身的力气,让自己的声音穿透数十米的深邃与数百年的时光:
“沈 —— 妧 ——!”
“我是你的后人,沈玖!我找到你们的酒了!我来…… 带你们回家了!”
声音在井壁间碰撞、回荡,被无限放大。
然而,就在回声将要散尽的刹那,一声极其微弱、却截然不同的声音,从井底最深处…… 传了上来。
那声音不似回声,更像是一声隔着水与时间的叹息,轻柔,飘忽,带着无尽的委屈与释然。
“嗡……”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直静立的阿福,双膝一软,“扑通” 一声,骤然跪倒在井边的泥地上。
他双手合十,老泪纵横,干瘪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仿佛在呼唤,在祈祷,在迎接一场迟到了数百年的重逢。
这绝不是幻觉!
沈玖压下心中的狂澜,立刻联系了她导师的一位学生,一位在地质勘探队工作的朋友,借来了一台便携式声波探测仪。
当晚,月色如霜。
年轻的地质技术员李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沈玖姐,这…… 这不科学啊。”
他指着屏幕上一道道规律的波形图,“井下水体是绝对静止的,可这仪器偏偏检测到了一种极有规律的震动频率。你看这波形,不像是地质活动,倒像是…… 像一种信号。”
沈玖凑过去,瞳孔骤然收缩。
那屏幕上显示的规律性振动频率,在经过系统内置的【古汉字偏旁对照表】进行比对分析后,竟与 “女部字发音模拟波形” 的吻合度高达97%!
是她们!
是她们留下的印记!
沈玖的脑海中,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段旋律,是奶奶时候哄她睡觉时,哼唱过无数遍的童谣:
“麦穗弯弯向南飞,女儿酿酒父不归……”
“井水清清照月影,一曲新醅敬英灵……”
她下意识地跟着那旋律,对着井口,轻轻地哼唱起来。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血脉中传承的独特韵律,像一把钥匙,插入了古老的锁孔。
奇迹,在这一刻发生。
原本平静如镜的井水表面,毫无征兆地泛起了一圈又一圈柔和的同心圆涟漪。
那涟漪的扩散频率,竟与她哼唱的旋律完美同步,仿佛井底深处,有一个沉睡了数百年的共振装置,正在被她的歌声缓缓唤醒。
李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手中的仪器发出了 “滴滴” 的轻响,屏幕上的波形图瞬间变得无比清晰、和谐,宛如一首用声波谱写的乐章。
“这…… 这是次声波共鸣!哪,井下一定有一个特殊构造的腔体!”
沈玖没有回答,她的心神已经完全沉浸其郑
她知道,时机到了。
夜色更深,万俱寂。
沈玖遣走了依旧处于震惊中的李,独自一人留在井边。
她从口袋里拿出那枚刻着 “妧” 字的黄铜牌,又取出一根采血针,毫不犹豫地刺破了指尖。
一滴殷红的血珠,精准地滴落在铜牌上 “妧” 字的凹槽之郑
【血契验证启动】
【检测到高浓度情感共鸣频段…… 检测到匹配的血脉印记】
【是否激活终极权限 —— 追溯?双重视角重现】
“确认。” 她在心中默念。
刹那间,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将她的意识猛地撕裂!
一半的她,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与冰冷之郑
眼前,是一间狭窄潮湿的井底暗室。
空气里弥漫着石屑、草药和淡淡酒糟混合的复杂气味。
她的 “姐姐” 沈云娘,正气息奄奄地躺在一张简陋的石床上,脸色惨白如纸,嘴角还挂着血迹。
而在石床边,一个身形纤弱的少女,正借着一盏微弱的油灯,用一把简陋的刻刀,奋力在石壁上刻下血书的最后一行字。
那少女,正是沈妧!
“姐,你再撑一下,我很快…… 很快就把我们的曲方封好。只要种还在,我们的酒就还能酿出来……” 沈妧的声音嘶哑,泪水混着汗水,滴落在手中的一只青瓷瓶上。
而另一半的意识,则牢牢地钉在现实世界。
她看见,眼前古井的内壁上,那些附着了千百年的厚重苔藓,正在一片片地剥落。
苔藓之下,一幅斑驳的壁画,正缓缓显露出它的真容!
那是一幅女子群像图。
画上的女子们都穿着朴素的匠人服饰,或捧着麦穗,或筛选酒曲,或在巨大的陶缸边忙碌。
她们的神情专注而虔诚,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而在画面的最中央,一位领头的女子,手持着一方古朴的曲模,眉心一点朱砂痣,鲜红欲滴。
她的眉眼,她的轮廓,她嘴角那抹温柔而坚韧的笑意……
竟与奶奶遗照上的模样,一般无二!
“奶奶……” 沈玖失声呢喃。
过去与现在,两重撕裂的时空在她脑中疯狂交汇、碰撞,最终,在一阵剧烈的头痛后,重新凝聚成一行全新的、散发着金色光芒的系统提示:
【双生花影重合,血脉坐标确认】
【创始之地:井心曲窟,坐标已解锁】
就在沈玖准备不顾一切下井探查的瞬间,异变陡生!
“轰隆 ——”
脚下的大地猛地一震,整口古井仿佛一头苏醒的巨龙,发出了沉闷的咆哮。
井水不再是泛起涟漪,而是如同被煮沸了一般,剧烈地翻涌、冒泡,“咕嘟咕嘟” 的声音令人心悸。
紧接着,一股浓烈到极致的酒香,冲而起!
那不是 “秋露” 的清甜,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醇厚、更加复杂的香气。
其中有头道高粱发酵后的清冽,有桂花深埋于土的幽香,更有一种仿佛是穿透了层层岩石的、干净凛冽的窖香!
这是最纯正的浓香型白酒地缸发酵,固态分离,才可能拥有的顶级香韵!
“砰!砰!砰!”
守在不远处的阿福,被这惊动地的景象骇得魂飞魄散,他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敲击着身边的一块铁板,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出事了!贞节井出事了!”
“快来看啊!井里冒酒香了!”
寂静的村庄瞬间被点燃,一扇扇门被推开,一道道手电筒的光柱划破夜空,无数村民睡眼惺忪地朝着贞节井的方向涌来。
人群中,一个踉跄的身影挤到了最前面,正是面容憔悴、双眼布满血丝的沈德昌。
他死死地盯着那口沸腾的古井,闻着那股霸道而纯净的酒香,干裂的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
“这个声音…… 这个味道……” 他喃喃自语,眼神涣散,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时候…… 我也听过一次…… 娘,那是井里的冤魂在哭…… 在要酒喝…… 可…… 可现在闻起来……”
他猛地转过头,目光如炬,死死地锁在沈玖的脸上,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张砂纸在摩擦:“你要找的东西…… 你一直要找的东西…… 是不是…… 就在这下面?”
他的语气里,没有了往日的专横,没有了质问,只剩下一种近乎哀求的、想要确认一个残忍真相的战栗。
沈玖没有回答他。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井边,任凭那夹杂着酒香的白色雾气将她笼罩。
雾气中,那半幅壁画的轮廓若隐若现,画中女子的笑容,跨越了时空,与她对望。
她缓缓抬起手,仿佛想要触摸那些虚幻的影像,口中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呢喃:
“姐姐,这一回,我不光要挖出你们的酒……”
“我还要让全世界,都听见你们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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