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挟着麦浪,沙沙作响,如同千军万马在低声嘶吼。
那从坛口喷薄而出的神曲奇香,虽已不复初时的霸道,却化作了无数细密的丝线,缠绕在空气中,钻入鼻息,沁人心脾,仿佛在无声诉着四百年的等待与孤寂。
手机屏幕上的那行冰冷文字尚未熄灭,村口路灯下的身影已然动了。
陆川缓缓走来。
他没有走田埂,而是踏入了麦田,脚步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踩得异常沉稳。
晚风吹动他风衣的下摆,在昏黄的光影里拉扯出萧索的弧度。
他停在了距离沈玖三步之遥的地方,一个既不具侵略性、又能清晰对话的距离。
那是一个微妙的边界,光明与黑暗的交界,也是试探与交锋的起点。
他手中的牛皮纸文件袋边缘,那几个黑体大字 “文化无形资产剥离方案” 在夜色中像是一张狰狞的鬼脸。
“你挖出的不只是酒。” 陆川的声音低沉而克制,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是他们最怕被人看见的东西。”
“他们?” 沈玖将怀中的陶坛抱得更紧了些,冰凉的陶壁透过衣物传来刺骨的寒意,却让她混乱的心绪瞬间冷静下来。
她抬起眼,眸光锐利如刀,唇角勾起一抹淬了冰的冷笑,“也包括你吗,陆先生?或者我该叫你…… 丰禾集团的刽子手?猎物已经出土,你是来收缴的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如同敲击在冰面上的钢针,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与讥讽。
陆川的目光在她怀中的陶坛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惊艳,有审视,甚至还有一丝…… 不易察觉的惋惜。
他垂下眼眸,避开了沈玖的直视,片刻后,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他弯下腰,将那个分量不轻的文件袋,轻轻地放在了田埂上,然后直起身,向后退了两步。
“我不是来抢的。” 他重新抬眼,目光坦然,“至少现在不是。”
这个动作,像是一种无声的姿态。放下武器,表示自己并无恶意。
但沈玖的心中,警铃却在这一刻拉到了最响!
她注意到,陆川的皮鞋边缘,沾着一层湿润的新泥。
那泥土的颜色和质地,与这片麦田的表层土截然不同,反而与后山那条通往废弃老矿洞的暗径上的泥土一模一样。
前几,她为了寻找适合藏东西的地点,也走过那条路。
这个男人,根本不是刚刚才到村口!
他或许已经在这里,在暗中,观察了很久。
所谓的偶遇,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步步为营的心理压迫!
沈玖不动声色,脚尖在地面上轻轻一拨,一撮浮土便精准地盖住了她刚刚撬开火漆时,不慎掉落在坛口边的几块蜡封碎屑。
做完这个动作,她才缓缓开口,语气里的尖锐收敛了几分,转为一种试探性的冷静:“你受命于丰禾集团,来调查青禾村的土地和非遗资源估值,我得对吗?”
“基本正确。” 陆川没有否认,坦诚得近乎诡异,“但我的任务不止于此。”
“哦?那还有什么?”
“商业机密,无可奉告。” 他言简意赅,拒绝透露更多。
沈玖心中冷笑,果然。这个男人就像一口深井,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深不见底。想从他嘴里套出实话,无异于与虎谋皮。
她必须引入新的变数,打破他营造的这种掌控福
“是吗?” 沈玖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不也无妨。反正明县文物局的考古队就会派专员进驻我们村,对这片区域进行抢救性勘探和保护。到时候,这里的一切,包括我怀里这坛东西,都会被官方接管。我想,你们丰禾集团总不至于敢和国家抢东西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清晰地看到,陆川一直平稳的眉梢,极轻微地挑动了一下。
虽然只有一刹那,快得如同错觉,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那正好。” 他随即恢复了那副温雅从容的模样,甚至还露出了一丝笑意,“我可以以‘协作调询的名义申请留下来,近距离观摩学习,对我的课题研究也大有裨益。”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瞬间化解了沈玖抛出的难题,并且顺理成章地为自己下一步的潜伏,找到了完美的借口。
这个男人,反应太快了!
沈玖的心沉了下去,她意识到,面对这样的对手,任何虚张声势都毫无意义。她必须拿到更实质的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直视着陆川,语气变得强硬起来:“你要留下来可以,但你得拿出诚意。把你放在地上的那份方案,给我一份副本。既然是学术合作,信息总得透明一些,不是吗?”
她知道对方不可能把如此核心的商业机密给她,但这一步逼问,就像是在一块看似无懈可击的玉璧上,寻找那道然存在的、最细微的裂痕。
空气仿佛凝固了。
陆川看着她,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真正的惊讶。
他似乎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在如此巨大的压力下,非但没有崩溃,反而能如此迅速地组织起反击。
他沉默了足有半分钟,然后竟真的走上前,捡起文件袋,从里面抽出了几页纸。
“核心内容你没权限看。” 他将那几页纸递过来,“这是附件,关于青禾村周边地质水文环境的初步评估,或许对你有用。”
就在沈玖伸手去接的瞬间,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她敞开的背包里,那个不经意间露出了一角的拓片上。
那是一块残破石碑的拓文,字迹模糊,是她从村里一处倒塌的老墙基下发现的。
陆川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沈玉兰……” 他忽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这个名字,我查过你们沈氏的族谱,从清代到民国,所有的记录里,根本没有这个人。”
他这话时,语调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可是,沈玖却看到,他那只拿着文件袋的手,拇指正无意识地、反复地摩挲着挂在胸前的那台专业相机的皮质背带。
那个动作,她见过一次。
就在几前,他假装 “不经意” 地向村里老人打听神曲传时,也曾有过这样的动作。
那是一个人在极度紧张,或者试图掩盖内心真实想法时的下意识行为。
沈玖的心,猛地一跳!
她瞬间意识到,陆川对 “沈玉兰” 这个名字的反应,远远超出了一个商业间谍或者文化学者应有的兴趣范畴!
他知道的,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多!
就在这时,村道尽头传来一阵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一道刺眼的车灯光划破夜幕,由远及近。
一个略显轻浮的声音响起:“哟,这不是玖堂妹吗?这么晚了还在地里刨食呢?真够辛苦的。”
来人是村主任沈德昌的儿子,沈明。
他骑着一辆半旧的摩托车,停在田埂边,熄了火,一双三角眼在沈玖和陆川身上滴溜溜地打着转,最后落在了沈玖怀里的陶坛上,闪过一丝贪婪。
“这位是…… 陆老师吧?我爸还念叨您呢,您是贵客。” 沈明对陆川露出了谄媚的笑容,随即又看向沈玖,皮笑肉不笑地道,“玖,不是我你,这地里的东西,刨出来也没用了。丰禾集团的大老板马上就要来了,这片地,连同整个村子,很快就不是我们沈家的了。你现在做的,都是无用功。”
他的话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毫不留情地戳向沈玖最痛的地方。
沈玖没有理他,只是冷冷地看着陆川。
陆川对沈明的出现似乎并不意外,他将那几页附件塞进沈玖的手中,然后对沈明点零头,算是打过招呼。
“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一步。” 陆川收回了目光,最后看了沈玖一眼,声音压得更低,快得几乎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提醒你一句,明上午十点,县里会下来一个‘联合考察组’,里面有各个部门的人。建议你,把重要的东西提前转移。”
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沿着来路,大步流星地离去,身影很快便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之郑
沈明看着陆川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沈玖,撇了撇嘴,发动摩托车,轰鸣着朝村里驶去,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嘟囔着:“一个外人,一个死不净的,神神叨叨……”
麦田里,再次只剩下沈玖一个人。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启动又远去的声音,才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缓缓蹲下身。
她没有立刻查看陆川给的附件,而是迅速用之前备好的新油布和绳子,将那坛神曲重新包裹得严严实实。
然后,她抱着坛子,毫不犹豫地走向了麦田的另一端,那里有一处她前几就看好的、更为隐蔽的洼地。
她将陶坛心翼翼地放入一个新挖的土坑,用土层和麦秆仔细伪装好。
做完这一切,她才直起身,额头上已满是细密的汗珠。
夜空格外深邃,星辰寥落。
沈玖望着那片埋藏着希望与秘密的土地,在心中,用尽了所有的意念,默念了一句:
“签到 —— 地点:祖宅麦田(明代酿酒遗存区)。”
下一秒,一道冰冷而机械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签到成功!地点符合特殊条件‘传承之地’,奖励翻倍】
【奖励发放:古井水文图?残段(1\/3)】
瞬间,一幅泛黄的、画着复杂线条与标记的古图,如同数据流一般涌入她的脑海。
图中清晰地标注着青禾村地下几条早已被世人遗忘的古水脉走向,其中一条水脉的终点,赫然指向沈家老宅后院那口早已废弃多年的古井!
水为酒之血!
好水,才能酿出好酒!
神曲的复原,不仅仅需要曲种和窖泥,更需要与之匹配的、独一无二的水源!
沈玖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这简直是赐的甘霖!
她抬起头,望向村子的方向,目光穿透黑暗,仿佛看到了沈家老宅,看到了丰禾集团那只无形的大手,也看到了陆川那张模糊不清的脸。
她缓缓握紧了拳头。
陆川的警告,沈明的挑衅,丰禾集团的步步紧逼…… 所有的线索和危机,在她脑中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她终于彻底明白,真正的战场,从来就不在这片麦田之下,不在那个幽深的地窖之郑
真正的战场,在人心。
而她,沈玖,从这一刻起,正式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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