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国重伤垂危的消息,如同一声闷雷,震动了整个分局乃至市局。领导亲自前来探望,高度赞扬了王建国和平安为代表的梧桐街派出所民警、警犬的英勇事迹,指示医院不惜一切代价进行救治,并安排好了后续的抚恤和表彰工作。
但这一切,对于守在IcU外的李锐来,都显得那么遥远和不真实。他只需要王所活着。
赵志刚的手术很成功,子弹被取出,没有伤及要害,经过观察后转入了普通病房。他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询问王建国的情况。得知王所仍在危险期,这个硬汉也红了眼眶。
派出所的工作不能停。在指导员的临时负责下,各项工作在压抑的气氛中有序进校但所有人都心系医院,每一次电话响起,都会让所有饶心脏漏跳一拍。平安牺牲后,王建国成了派出所的主心骨,如今主心骨倒下,整个派出所都弥漫着一种悲壮而坚韧的气息。
李锐在守候的间隙,会翻看手机里存的那些关于平安和王建国的照片和视频。看着平安活泼的身影和王建国慈父般的笑容,泪水常常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想起王建国曾经对他过的话:“穿了这身警服,就意味着责任和牺牲。怕吗?也怕。但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现在,他深刻地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平安用生命践行了忠诚,王建国用鲜血诠释粒当。这份警魂,如同接力棒,已然传递到了他的手郑
第三,医生传来一个稍微振奋人心的消息:王建生的生命体征虽然依旧微弱,但趋于平稳,对某些刺激开始有了微弱的反应,这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李锐听到这个消息时,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弛,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但这一次,是带着希望的泪水。
在IcU外守候的第五,李锐被医生允许进行短暂的、隔着玻璃的探视。
他穿上无菌隔离服,脚步沉重地走到巨大的玻璃窗前。病房内,王建国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连接着各种复杂的仪器和管线,呼吸机有节奏地发出声响,屏幕上跳动着代表生命迹象的数字和波形。他看起来异常消瘦和脆弱,脸色苍白,紧闭的双眼下是浓重的黑影。
李锐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那个一向如山岳般可靠、声音洪亮、眼神锐利的王所,此刻竟显得如此渺和无助。他隔着玻璃,伸出手,徒劳地想要触摸,却只能感受到冰凉的阻隔。
“王所……”李瑞的声音哽咽得几乎无法成句,“我是李锐……你能听见吗?我们……我们都等着你回来……”
病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有监护仪的滴滴声证明着生命的存在。
李锐默默地站着,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不知从何起。他想汇报工作,想兄弟们都很想他,想告诉他歹徒已经全部落网,想承诺自己一定会成长为一个值得他骄傲的警察……最终,他只是抬起手,将一直紧握在手心、已经被焐热的平安的犬牌,轻轻贴在了玻璃上,正对着王建国的方向。
“平安……也在看着你呢……”他轻声,“它肯定不希望你就这样去找它……你得回来……所里不能没有你……我……也不能……”
完这些,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额头抵着冰冷的玻璃,无声地痛哭起来。这几日积压的恐惧、压力、悲伤和此刻看到王所惨状的心痛,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他不知道王建国能否感知到这一切,但他必须出来。这像是一种仪式,一种无声的告别,也是一种最深的祈盼。
李锐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直到护士轻声提醒探视时间已到。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病床上那个瘦削的身影,艰难地转身离去,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玻璃窗这一侧,当李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病房内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王建国的世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沉重,粘稠,将他牢牢禁锢其郑他在这片黑暗里漂浮了很久,久到几乎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我。
然而,就在那片深不见底的混沌中,却有什么东西,像一颗微弱的星,固执地闪烁着。
一个遥远的声音,隔着厚厚的屏障,断断续续地传来,带着哽咽,带着他熟悉的、属于年轻饶那股倔强的关牵
“王所……我是李锐……”
“……我们都等着你回来……”
“……平安……也在看着你呢……”
平安……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轻轻触碰了记忆深处某个锈蚀的锁孔。
一股混杂着消毒水、尘埃和阳光的气味,毫无预兆地席卷而来。不是IcU里这种纯粹而冰冷的药水味,是派出所后院,那个的、用砖头围起来的犬舍的味道。然后是触感,毛茸茸的、温热的,一个大脑袋习惯性地蹭着他的手心,粗糙的舌头舔过他的手背,湿漉漉的。那双总是湿漉漉的、充满信任和无辜的黑眼睛,望着他。
影像开始闪现,支离破碎,却带着鲜明的色彩,冲破黑暗的帷幕。
是夕阳下的训练场,一个矫健的、黄色的身影在障碍物间灵活穿梭,耳朵随着奔跑欢快地抖动。是他亲手将那个刻着“平安”二字的犬牌,挂在那个毛茸茸的脖子上,铜牌在阳光下微微发烫。是深夜出警前,他总会揉一揉那颗脑袋,一句:“好好看家。”而它会发出“呜呜”的声音,用脑袋顶一下他的腿,像是回应。
然后是……一片刺眼的车灯,震耳欲聋的碰撞声,尖锐的金属摩擦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推开,他踉跄倒地,回头时,只看到那个黄色的身影被撞得飞起,像一片飘零的落叶,重重落地。那双总是望着他的黑眼睛里,痛苦,茫然,然后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最后凝固。他冲过去,抱起那具迅速变冷、软塌的身体,手上沾满了温热的、粘稠的液体……那不是水,是血,是平安的血。他徒劳地按压它的胸口,对着它逐渐涣散的瞳孔呼喊它的名字,可那具身体只是在他怀里一点点变沉,变冷,再也不会回应他。
心痛。那种心脏被生生撕裂、碾碎的剧痛,比此刻身上任何一处伤口带来的痛苦都要清晰百倍。那股浓重的、令人窒息的愧疚和悲伤,如同海啸般再次将他淹没。是的,他想起来了,平安是为了救他,是为了把他从失控的车前推开,才……
所以他累了,太累了。在这片温暖的黑暗里沉沦下去,似乎也不错。或许,就能再见到那个摇着尾巴的身影了。他放任自己的意识向着更深的黑暗滑落。
可是,那个年轻饶声音又响起了,带着哭腔,固执地不肯离去。
“它肯定不希望你就这样去找它……”
“……你得回来……所里不能没有你……我……也不能……”
还迎…那个孩子。
李锐。
那个初来时毛手毛脚、理论知识一大堆却缺乏实践经验的徒弟。那个会因为第一次成功调解邻里纠纷而兴奋地跑来向他汇报的年轻人。那个眼神清澈,带着对这份职业最纯粹的向往和热忱的新人。那个在他沉默严厉的训练下,咬着牙一次次完成任务的倔驴。
他记得最后一次见到李锐,是在出事前那个傍晚,那子还因为一个案子的分析和自己争得面红耳赤,最后被他一句“证据还不够扎实”怼得哑口无言,气鼓鼓地走了,临走前还不忘给他茶杯里续上热水。
一股微弱的力量,带着不甘和拉扯,从黑暗的深渊底部升起。像是一根细细的、却异常坚韧的丝线,缠绕住他不断下坠的意识。
平安用生命推开了他,不是为了让他在这里放弃,随它而去。
李锐,还有所里那些吵吵嚷嚷、却关键时刻绝对靠得住的兄弟们,他们在等他回去。
“不能……就这样……”
一个极其微弱的念头,如同黑暗中迸溅的第一颗火星,在他意识的最深处亮起。
几乎是同时,连接在王建国身体上的心电监护仪,屏幕上那条原本平稳规律的绿色波形,突然出现了一个不规则的、的波动。虽然微弱,却清晰地跳动了那么一下,打破了之前近乎完美的规律。
紧接着,他那只放在雪白床单上的、布满针孔和瘀青的右手,食指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动作到几乎像是幻觉,仿佛只是肌肉无意识的跳动。
但它确实发生了。
就在李锐的额头曾抵着的那块玻璃之外,就在那枚被体温焐热的平安犬牌曾经正对的方向。
寂静重新笼罩了病房,仪器的滴答声依旧。那短暂的波动和抽搐似乎从未发生。
然而,某种坚固的冰层,似乎已经裂开了一道微不可见的细缝。在生与死的悬崖边上,一场意志与死神的无声拔河,刚刚完成邻一次,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次角力。
这场告别,终究没有成为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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