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春的云南，木棉花开得像火烧云。肖春生在侦察连的训练场上挥汗如雨，负重越野、攀岩、战术演练，每一都比前一更严苛。他的班长是参加过实战的老兵，话不多，但要求极严。
“快！再快！敌人不会等你喘气！”
肖春生咬着牙，背着二十公斤的装备在山路上奔跑。汗水模糊了视线，呼吸灼痛喉咙，但他脑子里却异常清醒——清醒地想着遥远的北京，什刹海的冰面，还有那个穿红毛衣的姑娘。
训练结束，他瘫倒在草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叶国华凑过来，递给他水壶：“春生，你今又破纪录了。”
肖春生接过水壶猛灌几口，抹了抹嘴：“还不够。”
“还不行？”叶国华瞪大眼睛，“连长都你训练标兵了！”
肖春生没话，只是望着北方。他知道还不够，远远不够。他要更强，更好，才配得上那个在文工团闪闪发光的姑娘。
晚饭后是自由时间。肖春生迫不及待地冲向收发室。今应该有信——他已经算了日子，沈明心的回信应该到了。
“肖春生！”收发室的老兵从窗口探出头，“有你的信，三封！”
肖春生眼睛一亮，接过信，第一封是家里的，第二封是叶国华家里捎来的，第三封——信封上的字迹清秀工整，地址栏写着“北京军区政治部文工团”。是他的明月光。
他心地撕开封口，走到营区外的榕树下，借着最后一缕光读信。
“肖春生同志，来信收到。知道你训练辛苦，我很担心，你要注意身体，不要太拼。我在文工团一切都好，上周我们去部队慰问演出，唱了《沙家浜》，反响不错。团长，我进步很快……”
信不长，两页纸，但字字珠玑。肖春生读了三遍，每一遍都能在心里描摹出沈明心写信时的样子——应该是坐在桌前，台灯暖黄的光笼着她，她微微蹙眉，斟酌着每一个字，然后工工整整地写下。
信的末尾，她写道：“云南气湿热，蚊虫多，你记得用我寄过去的清凉油。若是生病了，要及时就医，不要硬扛。盼回信。沈明心”
肖春生笑了，把信心折好，放回信封，贴身收在内兜里。他正准备回宿舍写回信，身后传来清脆的女声：
“肖春生！”
他回头，看到贺红玲站在那里。她是军区文工团的舞蹈演员，今年年初调到云南慰问演出，已经待了两个多月。她穿着军装，扎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眼睛很大，看人时总带着三分笑意。
“贺同志。”肖春生礼貌地点点头，转身要走。
“等一下！”贺红玲追上来，手里拿着个饭盒，“我听你们训练辛苦，特地做零绿豆汤，清热解暑。”
“不用了，谢谢。”肖春生退后一步。
“客气什么。”贺红玲不由分地把饭盒塞给他，“你们侦察连是出了名的辛苦，补充点水分是应该的。”
肖春生看着手里的饭盒，有些头疼。这不是第一次了。自从两个月前贺红玲调到云南，隔三差五就来找他，送吃的，送喝的，嘘寒问暖。刚开始他以为只是战友之间的关心，后来发现不对劲——她看他的眼神太炽热，送的“心意”太频繁。
“贺同志，”他把饭盒递回去，语气认真，“我真的不需要。以后也别给我送东西了，影响不好。”
贺红玲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但很快又绽开：“有什么不好的？战友之间互相关心，不是很正常吗？再了，我又没别的意思。”
“贺同志，”肖春生加重语气，“我有对象了。”
空气凝固了一瞬。
贺红玲的眼睛瞪大了，随即笑起来：“你开玩笑的吧？我怎么没听？谁啊？咱们部队的？”
“不是部队的，在北京。”肖春生。
“北京？”贺红玲的笑容淡了些，“那么远？你们……怎么认识的？”
“去年冬在冰场认识的。”
“冰场？”贺红玲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面之缘？肖春生，你别逗了。一面之缘能算什么？再了，异地恋多辛苦，你在云南，她在北京，一年能见几次？”
肖春生皱了皱眉：“这是我的事。”
“我是为你好。”贺红玲走近一步，声音放软了，“肖春生，你条件这么好，何必找一个远在边的？我就在这儿，咱们在一个军区，见面多方便。而且我也是文工团的，咱们有共同语言……”
“贺同志！”肖春生打断她，语气严肃，“我了，我有对象了。请你自重。”
完，他转身就走，步子迈得很大，像是要逃离什么。身后传来贺红玲的声音：“肖春生！你会后悔的！”
肖春生没有回头。他不会后悔。他知道自己要什么。
回到宿舍，叶国华正趴在床上写家信，见他脸色不对，问：“怎么了？又碰到贺红玲了？”
“嗯。”肖春生坐下来，拿出信纸，准备给沈明心回信。
“她还真是……”叶国华摇摇头，“我都跟她过你有对象了，她怎么就不信呢？”
“可能觉得我编的。”肖春生苦笑。
“要不，”叶国华凑过来，“你让嫂子给你打个电话？打到连队来，当着大伙儿的面接，让贺红玲听听。”
肖春生笔尖一顿。这倒是个办法。但他犹豫——沈明心会同意吗？他们现在的关系，算什么呢？通信三个月，信里聊的都是日常琐事，训练，演出，气，饭菜。谁也没挑明，但谁都明白。
“不好吧。”他，“太突兀了。”
“有什么突兀的？”叶国华，“你们不是在处对象吗？”
“是……也不是。”肖春生罕见地语塞，“我们没明。”
“没明？”叶国华瞪大眼睛，“那你念叨人家，人家还给你写信，这还不是处对象？”
肖春生沉默了。是啊，这不算处对象算什么？可是他总觉得，应该当面，应该看着她的眼睛，而不是在信里，更不是在电话里。
但眼下，贺红玲的纠缠让他头疼。他需要让所有人知道，他有喜欢的人了，而且不是随便。
“我想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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