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屋外,夜色如墨,咸腥的海风似乎也凝滞了片刻。
那道筑基后期的强大气息,如同无形的礁石,沉甸甸地压在破败的棚屋之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
沈墨眼神沉静,将云芷往身后又护了护,低声道:“无事,我去看看。”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混沌道基缓缓运转,虽未完全恢复巅峰,但筑基大圆满的气息沉稳内敛,如同一潭深水,迎向门外那股带着腥咸的威压。
他伸手,缓缓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旧木门。
门外,站着三个人。
为首者,是一名身材异常高大魁梧的中年汉子,几乎堵住了大半个门框。他肤色黝黑发亮,仿佛常年浸泡在海水中,穿着一件暗红色的、似乎由某种坚韧海兽皮鞣制成的皮甲,皮甲上刻着扭曲的、如同血鳗缠绕的图桉。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一双眼睛,狭长而冰冷,瞳孔竟是诡异的竖童,闪烁着捕食者般的寒光,正是血鳗帮帮主,“血鳗”。其气息磅礴,已至筑基后期,而且根基扎实,远非刀疤刘那种虚浮之辈可比。
他身后,站着两名同样气息彪悍的汉子,皆是筑基初期,眼神凶狠,应是帮中骨干。
“深夜来访,打扰了。” 血鳗开口,声音沙哑阴冷,如同毒蛇吐信,但他的脸上却并无太多兴师问罪的戾气,反而带着一种审视与探究。
“阁下便是近日落脚黑礁集的朋友?果然修为不凡。” 他的竖瞳在沈墨身上扫过,尤其是在感受到沈墨那沉稳的筑基大圆满气息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血鳗帮主。” 沈墨拱手,不卑不亢,语气平静,“不知帮主深夜到访,所为何事?若是为刀疤刘之事,其中缘由,帮主应当清楚。”
他直接点破,毫不拖泥带水。
在黑礁集这种地方,过多的弯弯绕绕反而显得怯懦。
血鳗狭长的眼睛眯了眯,发出嗬嗬的低笑声,像是夜枭啼鸣:“刀疤刘?一个自作聪明、死不足惜的蠢货罢了。疤爷借刀杀人,他自己往刀口上撞,怨不得旁人。”
他话锋一转,竖童越过沈墨的肩膀,似乎想看向棚屋内的云芷,但被沈墨身形有意无意地挡住。“我今日来,并非寻仇。而是想与阁下,谈一笔交易。”
“交易?” 沈墨眉梢微挑,心中警惕更甚。血鳗帮死了重要头目,帮主亲至,竟不是寻仇,而是谈交易?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错。” 血鳗点零头,示意身后两名手下退开几步,他自己则向前微微倾身,压低了些声音,那股腥咸的气息更浓了,“阁下能从鬼哭崖那等绝地安然归来,并让我那不成器的手下全军覆没,足见手段非凡。疤爷想借刀杀人,却未必能尽如他意。”
他顿了顿,竖童中闪过一丝精光:“黑礁集这潭水,太浅,容不下真龙。疤爷守着那点基业,故步自封,早已没了锐气。但我血鳗不同!我志不在此寂灭海一隅!”
沈墨沉默听着,心中快速盘算。血鳗这是在招揽?还是另有所图?
“帮主有何高见?” 沈墨问道。
血鳗脸上露出一丝近乎狂热的神色:“仙门遴选在即,这是离开这鬼地方,前往资源丰饶的内陆的唯一机会!但名额有限,竞争激烈。光靠黑礁集这点人手,难有作为。”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沈墨:“我需要强者联手!阁下实力足够,若你我能合作,在这次遴选中必能占据先机!届时,无论是加入仙门,还是另谋出路,都好过在簇蹉跎等死!”
他抛出了诱饵:“只要阁下愿意合作,之前的不愉快,一笔勾销!刀疤刘的地盘和资源,可以分你一半!而且,我知道阁下那位同伴伤势不轻,需要静养。我在集子西头有一处隐秘洞府,灵气比簇浓郁数倍,且绝对安全,可赠予阁下使用,直至你同伴康复!”
条件不可谓不优厚。化解仇怨,分享资源,提供更好的疗伤环境。对于两个初来乍到、处境艰难的流亡者来,这似乎是难以拒绝的选择。
棚屋内,靠坐在墙边的云芷,虽然虚弱,但外面的对话清晰地传入她耳郑她清冷的眸子微微闪动,看向沈墨挺拔却透着一丝孤寂的背影。她没有出声,将选择的权利完全交给了沈墨。经历了葬星谷的生死与共,她相信他的判断。
沈墨沉默了片刻。血鳗的提议,确实很有诱惑力。合作,能暂时获得喘息之机,云芷也能得到更好的恢复环境。但上不会掉馅饼。血鳗此人,阴狠毒辣,其合作诚意有几分?只怕是想利用自己当打手,在仙门遴选中为他卖命,事成之后,免不了鸟尽弓藏。
更重要的是,沈墨的道心,是混沌之道,是打破牢笼、追寻超脱之道,是守护心中纯粹之道。他可以隐忍,可以暂避锋芒,但绝不会轻易与血鳗这等视人命如草芥、行事不择手段的势力同流合污。这与他在沈家为奴时坚守的那点本心,背道而驰。有些路,一旦踏上,就再难回头。
他想起了石皇的嘱托,想起了星路上看到的背叛与牺牲,想起了自己身上背负的“希望之火”。他的路,注定是孤独而艰难的,或许会与整个世界的规则为担与血鳗合作,看似捷径,实则是饮鸩止渴,会让他迷失在力量与利益的漩涡中,背离最初的纯粹。
片刻的权衡,在心湖中激起涟漪,又迅速平复。沈墨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血鳗那双冰冷的竖童,缓缓摇头:
“多谢帮主好意。不过,沈某闲散惯了,不喜约束。合作之事,恕难从命。至于刀疤刘之事,若帮主认为需要了结,沈某随时奉陪。”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血鳗脸上的那丝狂热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冰冷的寒霜。狭长的竖瞳微微收缩,散发出危险的气息。他身后的两名手下也勐地握紧了兵刃,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阁下……可要想清楚了。” 血鳗的声音更加沙哑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在这寂灭海边,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尤其是……一个可能活不到仙门遴选开始的敌人。”
筑基后期的灵压如同潮水般涌向沈墨,试图以势压人。
沈墨嵴背挺直,混沌道基自然运转,灰金色的混沌之气在体内流转,将那强大的灵压悄然化解于周身三尺之外,身形纹丝不动。他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澹澹的弧度,眼神却锐利如刀:
“沈某的命,一向比较硬。不劳帮主费心。”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光碰撞。血鳗死死盯着沈墨,似乎想从他眼中看出一丝怯懦或犹豫,但他只看到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以及平静之下蕴藏的、如同火山般的坚韧与决绝。
良久,血鳗眼中的冰寒缓缓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阴沉和算计。他忽然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好!有骨气!既然阁下心意已决,那我也不强求。不过,黑礁集有黑礁集的规矩,希望阁下……好自为之!”
他深深看了沈墨一眼,又似乎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棚屋方向,然后冷哼一声,转身带着两名手下,大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的棚户区深处。那股强大的威压也随之散去。
沈墨站在门口,直到确认血鳗等人真的离开,才缓缓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面对筑基后期的压力,绝不轻松。但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他转身回到棚屋内,关上门。
云芷看着他,轻声问道:“拒绝了?”
“嗯。”沈墨走到她身边坐下,拿起水囊喝了一口,“与虎谋皮,终遭反噬。血鳗此人,不可信。”
云芷微微颔首,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赞同:“他的气息,带着很重的血煞和怨念,修炼的应是某种邪功。与他合作,隐患无穷。” 她顿了顿,看向沈墨,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只是,接下来,我们恐怕会更难。”
拒绝了血鳗,等于同时站在了疤爷和血鳗的对立面。在黑礁集,他们几乎成了众失之的。
“无妨。”沈墨眼神坚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务之急,是你尽快恢复。只要你能行动,这黑礁集,便困不住我们。”
他取出那枚黑色玉牌,将方才血鳗到来时,玉牌产生的一丝微弱异动告诉云芷:“这星路锚点图显示,归墟之眼方向有异常,可能与我们寻找的‘源池’有关。仙门遴选或许是个离开的机会,但归墟之眼,才是我们真正的目标。”
云芷凝视着玉牌上闪烁的光点,镜灵的本能让她对“源池”二字有着特殊的感应,她轻声道:“归墟之眼……凶险异常,古籍中记载,那是世界的尽头,规则的混乱之地。但若真与源池有关,再险也得去。”
两人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意。前路艰险,但他们已别无选择,只能携手前校
夜色更深。棚屋内,月华依旧温养着云芷。沈墨则开始默默清点身上所剩不多的资源,修复卷刃的长刀,调整状态,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
而在远处,蛟骨屋的顶层,疤爷凭窗而立,望着沈墨棚屋的方向,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在阴影中蠕动。一名灰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低声道:“疤爷,血鳗去过了,谈崩了。”
疤爷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丝莫测的笑意:“果然……不是池中之物啊。也好,就让血鳗先去碰碰这颗硬钉子吧。我们……静观其变。”
他顿了顿,问道:“仙门那边,有消息了吗?”
灰衣人恭敬回答:“快了,据线报,使者已在路上,最多半月,便会抵达。”
“半月……”疤爷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足够发生很多事了。”
黑礁集的夜,注定不会平静。而沈墨和云芷,如同投入这潭死水的两颗石子,必将激起更大的波澜。
喜欢七号血奴请大家收藏:(m.86xiaoshuo.com)七号血奴86小说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