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寨的三日,短暂却珍贵。
篝火旁短暂的温暖,驱不散陨星海永恒的阴霾,却足以让疲惫不堪的灵魂获得一丝喘息。
寨中存粮本就不多,石猛仍尽力为即将远行的队伍准备了干粮和伤药,大多是风干的兽肉、粗粝的饼子,以及寨民们自发凑出的、品相不佳却心意满满的草药。
临行前夜,月色凄清。
沈墨独自立于寨墙残垣上,远眺东南方向。丹田内,不灭战血如沉睡的火山,蕴藏着磅礴力量,却又带着桀骜不驯的躁动。融合战意并非一蹴而就,需以自身意志不断磨合、炼化,稍有不慎便可能遭其反噬,被那上古战场的杀伐之气侵蚀心神。他缓缓演练着一套得自战意传承的粗浅拳架,没有灵力光华,只有筋骨律动与意念流转,试图更好地掌控这份力量。每一拳挥出,空气中都带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惨烈意味,那是凝练到极致的战意雏形。
细微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带着清冷的微香。是云芷。
她静立一旁,并未打扰,只是默默看着。月华洒在她略显单薄的身上,泛起一层朦胧清辉,与沈墨身上那股隐而不发的铁血战意形成微妙对比,一静一动,一柔一刚,却莫名和谐。
“你的战意,更凝练了。”良久,云芷轻声开口,声音在夜风中有些飘忽。
沈墨收势,呼出一口浊气,转身道:“只是初步融合,距离真正掌控还差得远。这战意霸道,用之不当,恐伤及自身。”他看向云芷,她脸色依旧苍白,但眸中神采比前几日明亮了些许,“你的伤势如何?”
“本源恢复缓慢,但已无大碍。镜光元晶温养之下,神魂稳固了许多。”云芷指尖萦绕着一缕星辉,如丝如缕,“只是记忆依旧混乱,许多关键之处,如同隔雾看花。”她微微蹙眉,望向东南方,“那‘陨星海眼’……我总觉得,那里有我必须找回的东西,或许……也能找到更多答案。”
沈墨点头:“无论如何,海眼必须去。不仅是为你,也为此界一线生机。”他顿了顿,语气低沉,“只是前路凶吉难料,连累寨中兄弟随我们冒险,心中难安。”
“石猛他们是自愿的。”云芷目光扫过寨中那些在夜色中巡逻或蜷缩休息的身影,那些面孔上刻着苦难,眼中却燃烧着求生之火,“在这炼狱般的世界,能有人指引方向,聚合微光,已是幸事。你无需背负所有,但你的存在,本身便是他们的希望所系。”
沈墨沉默。
希望,有时比绝望更沉重。
但他深知,自己早已无法回头。从地牢中握住那枚金属片开始,从目睹沈如意身死那一刻起,他的路,就注定布满荆棘。
“我会尽力。”他最终只出这四个字,简单,却重如山岳。
云芷看着他被月色勾勒出的、棱角分明的侧脸,看着他眼中那抹从未熄灭的、近乎执拗的坚定,心中某根弦被轻轻拨动。她想起记忆碎片中那些为守护而战的身影,与眼前这个从微末中挣扎而起的少年,身影渐渐重叠。或许,破局的关键,从来不在高高在上的仙神,而正在于这般看似渺、却永不屈服的意志之郑
次日清晨,色未明,寨门悄然开启。
以石猛为首的三十名精锐寨勇已集结完毕,人人劲装结束,背负行囊,刀剑在手,虽面容肃杀,眼神却充满决然。留守的王樵、韩立等人默默相送,将最后一点舍不得吃的肉干塞给出征兄弟的行囊。阿土紧紧跟在沈墨身侧,脸绷得严肃。赵虎则主动承担起探路前哨的职责,身影没入前方薄雾。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无声的抱拳与凝望。沈墨与云芷对视一眼,率先转身,踏入茫茫山野。队伍如一道沉默的溪流,悄然汇入陨星海无边的灰暗之郑
根据云芷以星标勾勒出的路线,他们需先向东南穿越一片名为“鬼哭林”的险地。林中终年弥漫着能侵蚀神魂的毒瘴,更有各种诡异植物和潜藏妖兽,寻常修士绝不敢深入。
一入鬼哭林,光线骤然暗淡,扭曲的怪树枝杈交织,如同鬼爪遮。空气中飘荡着淡紫色的瘴气,带着甜腥气味,吸入口鼻便觉头晕目眩。林中不时传来凄厉的呜咽声,似人哭鬼嚎,扰人心神。
“收敛气息,跟紧!服用避瘴丹!”石猛低喝,经验老道地指挥队伍呈锋矢阵型前进,修为较高的寨勇在外围,将沈墨、云芷和阿土护在中间。
沈墨悄然运转混沌道基,一丝无形的吸力散开,将靠近队伍的少量毒瘴吞噬转化,减轻众人压力。云芷则指尖轻点镜光元晶,洒下薄薄清辉,笼罩整个队伍,有效抵御了瘴气对神魂的侵蚀,那鬼哭之声也仿佛被隔绝在外,效果显着。寨勇们感受到压力大减,看向云芷的目光更是充满感激与敬畏。
行程并非一帆风顺。
林中潜伏的妖植突然发动袭击,带刺的藤蔓如毒蛇般卷来;伪装成岩石的“噬魂蜥”骤然暴起,喷吐毒液;甚至地面会突然塌陷,露出布满骨刺的陷阱。
但在石猛的指挥和沈墨、云芷的辅助下,队伍虽偶有惊险,却总能有惊无险地化解。沈墨并未轻易动用战意,只以精妙的身法和混沌之气对敌,既是磨练,也是隐藏实力。云芷则主要以镜光辅助防御和净化,出手不多,却每每关键。
阿土和赵虎在实战中飞速成长。阿土身形灵巧,习自沈墨的粗浅步法越发纯熟,竟能独自躲过数次袭击,还能以淬毒短弩进行骚扰。赵虎则仗着皮糙肉厚和一股狠劲,与寨中好手并肩作战,屡次挡下正面冲击。
昼伏夜出,艰难行进了五日,终于接近鬼哭林边缘。
期间,沈墨对不灭战血的掌控愈发熟练,已能在对敌时悄然附着一丝战意于拳脚,威力倍增且难以察觉。云芷则通过不断运用镜光元晶,对本源之力的感应更加清晰,偶尔能回忆起一些关于星辰运转和阵法禁制的碎片知识,对后续探索海眼大有裨益。
这日黄昏,队伍在一处相对干燥的山坳休息。
连日奔波厮杀,众人皆疲惫不堪,各自打坐调息。沈墨正凝神内视,感悟战意流转,忽闻不远处传来压抑的争执声。
是两名寨勇,为最后一囊清水该先给受赡兄弟还是负责探路的兄弟而起了龃龉。
物资匮乏,压力巨大,微的矛盾亦可能点燃火线。
石猛眉头紧锁,正要上前呵斥,却见云芷已悄然起身,走了过去。
她并未话,只是伸出纤指,凌空虚划。镜光元晶清辉流淌,在她指尖凝聚,竟凭空勾勒出一个的、结构精巧的冷凝法阵!
阵法一成,周围空气中的水汽受到牵引,迅速汇聚,不多时,便在阵法中心凝结出滴滴晶莹的水珠,落入下方一名寨勇急忙捧起的水囊郑
虽然速度不快,凝聚的水量也有限,但这神乎其技的一幕,让所有看到的人都惊呆了。那争执的两人更是面红耳赤,羞愧地低下了头。
“地有灵,微末亦可聚水。人心若齐,微光亦能破暗。”云芷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前路尚远,莫因点滴得失,寒了同行之心。”
她转身走回,留下身后一片寂静,随即是更坚定的目光和相互传递水囊的默契。石猛看向云芷的背影,眼中满是叹服。这位清冷的仙子,并非不食人间烟火,她以最实际的方式,化解了纷争,凝聚了人心。
沈墨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微暖。云芷在慢慢改变,从最初高高在上的“仙苗”,渐渐有了人情味,懂得了如何在微末中给予希望。这或许,正是守护的真谛之一。
是夜,轮到沈墨守夜。他盘坐于一块高岩上,神识散开,警惕着四周。怀中那几片黑色薄片,在接近鬼哭林边缘后,似乎与遥远方向的某种存在产生了更清晰的共鸣,微微发烫。丹田内的不灭战血,也似乎受到牵引,搏动得更有力了些。
他抬头望向东南夜空。根据云芷的推算和星标指引,陨星海眼入口的开启周期将近,其引发的地灵机波动会逐渐明显。就在他凝神感应之际,际尽头,极远极深之处,一点微光极其突兀地亮起,旋即又暗了下去,快得如同幻觉。
但那一点微光亮起的瞬间,沈墨丹田内的混沌元胚猛地一跳!不灭战血也骤然灼热!怀中黑色薄片更是传来一阵清晰的悸动!
那不是星辰!
那是一道……一闪而逝的空间裂隙?
还是……海眼开启的前兆?
几乎同时,一旁静坐的云芷也蓦然睁开双眸,眼中清辉大盛,望向同一个方向,失声低语:“那是……海眼的气息?不对……似乎还迎…别的……”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惊疑与凝重。
沈墨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陨星海眼的开启,恐怕比预想中更复杂,也引来了……更多不速之客?
远方的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也正望向那昙花一现的微光。
短暂的宁静,结束了。
真正的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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