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幽深,向下不知延伸几许。空气冰冷粘稠,弥漫着万年尘埃与古老血锈混合的气息。两侧石壁光滑如镜,倒映着沈墨怀中云芷苍白的脸,以及他自己凝重而警惕的神情。唯有怀中那枚得自厉万骨的月光石,散发着清冷的光晕,勉强驱散前方数丈的黑暗。
云芷的气息依旧微弱,但服药后趋于平稳,只是眉心那枚暗金印记时而闪烁,引得她即使在昏迷中也不时蹙眉,仿佛在与某种无形之力抗争。沈墨抱着她,能感受到她体内两股力量的拉锯——一股是源自印记的、浩瀚却狂暴的古老魔元;另一股则是阴毒如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生机的“噬灵咒”之力。魔尊最后那道血线似乎暂时稳住了局面,但隐患深重。
沈墨自己的状态也很奇妙。筑基中期的修为已然稳固,经过血池煞气淬炼的身体更显强悍,经脉间流淌的灵力(更确切地是经过《蛰血经》炼化的煞元)浑厚了数倍,带着一股凌厉的煞意。更重要的是,他对自身那暗金血脉的感应清晰了许多,虽然依旧无法主动操控,但能感觉到它与这墓穴深处某种存在隐隐呼应。
通道并非一路向下,时而平缓,时而曲折。沿途可见一些巨大的石室,里面散落着早已失去灵光的兵器残骸、巨大的不知名兽骨,甚至还有一些盘膝而坐、血肉早已风化、只余晶莹骨骼的坐化遗骸。从这些遗骸残留的气息判断,它们生前至少都是金丹境,甚至可能更高。整个墓穴,更像是一座远古战场的地下堡垒或最终避难所。
越往深处,那种苍凉悲壮的意境越是浓郁。石壁上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壁画,描绘着宏大的战争场面:有顶立地的巨魔与驾驭星辰的神只厮杀,有遮蔽日的凶兽大军冲击着光辉璀璨的城池,也有无数身形渺却前仆后继、燃烧自我冲向敌阵的身影……那些渺身影的血脉气息,让沈墨感到莫名的亲切与悸动。
“守护者……”沈墨心中默念。这些壁画,印证了他之前在血池中看到的破碎记忆。这个世界,在上古时期,并非是被动牺牲的“药田”,而是曾发生过抵抗入侵的惨烈战争!所谓的“魔”,或许并非单纯的邪恶,而“仙”,也未必是光明正义。历史的真相,早已被尘埃掩埋。
通道终于到了尽头。前方是一扇高达十丈、紧闭的青铜巨门。门上没有繁复的雕花,只有两个巨大的、如同眼睛般的凹陷图案,图案中心,各有一个细微的孔洞。一股沉重如山的威压从门上散发出来,令人窒息。
沈墨尝试推动,巨门纹丝不动。他运转灵力,甚至动用了刚刚炼化的一丝噬灵咒力,巨门依旧毫无反应。
“需要钥匙?或者……特定的血脉?”沈墨皱眉。他目光落在怀中的云芷身上,又看向那两个孔洞。难道需要云芷眉心的印记?可她昏迷不醒。
就在他踌躇之际,他体内的暗金血脉再次自发流动起来,产生一股微弱的吸引力,指向那青铜巨门。沈墨福至心灵,咬破指尖,将一滴泛着暗金光泽的血液,滴向其中一个孔洞。
血液滴入孔洞的瞬间,异变陡生!
“嗡——”
青铜巨门轻微震动,那个被滴入血液的“眼睛”图案,骤然亮起温和的暗金色光芒!光芒如同水波般流淌,迅速蔓延至整个巨门。门上浮现出无数细密复杂的符文,与他血脉中感应的符文同出一源!
“咔哒……”一声沉重的机括响动,青铜巨门缓缓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仅容一人侧身通过。门后,是一片朦胧的暗金色光晕。
有戏!沈墨精神一振,不再犹豫,侧身抱着云芷挤了进去。
门后并非想象中的藏宝库或墓室,而是一片奇异的独立空间。空间不大,仿佛一座古老的祭坛内部。中央悬浮着一团柔和却蕴含无尽威严的暗金色光球,光球中,隐约可见一柄断裂的、布满裂纹的暗金色长枪虚影,散发着无尽的悲凉与不屈的战意。光球下方,是一个的血池,池中不再是煞气,而是某种更加精纯、充满生机的暗金色液体,散发着诱饶芳香。
空间的四壁,不再是石头,而是如同水晶般透明,映照出外界的景象——正是那座巨大的青铜古殿内部!他们似乎进入了古殿核心的某个密室。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光球正前方的虚空中,悬浮着几枚由光芒构成的古老文字。这文字沈墨不认识,但其中蕴含的意念,却直接映入他的脑海:
“后来者,身负吾族之血……”
“见此留影,吾‘擎’已陨万载……”
“此界为‘镇魔之地’,亦为‘希望之火’……”
“外域之仙,以猎魔为名,行收割之实,窃取世界本源……”
“吾等死战,崩碎界源,污浊灵气,只为阻其大道,留一线生机……”
“得吾传承者,需承其志,护此界薪火相传……”
“然,强敌环伺,内奸隐现,慎之……慎之……”
“《万煞炼狱经》全篇及‘擎枪’残魄在此,以血启之……”
“池之祖血’,可洗筋伐髓,暂压‘噬灵咒’……”
信息量巨大!沈墨心神剧震!这果然是擎魔尊的传承之地!所谓的猎魔之战真相,竟是上界仙人窃取本界本源的阴谋!而此界上古大能们,是为了阻敌而主动污染了世界本源!这与他之前的猜测部分吻合,但更加残酷直白!
“内奸隐现……”沈墨目光一凝,想到了玄剑宗,想到了那诡异的“噬灵咒”。难道玄剑宗就是魔尊所的内奸?他们早已投靠上界?
此刻,云芷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似乎被簇浓郁的能量惊动。她眉心的印记再次闪烁,与那光球中的断枪虚影产生微弱共鸣,但噬灵咒的黑气也随之躁动,让她痛苦地蜷缩起来。
沈墨看着那“祖血”可暂压噬灵咒的提示,又看了看痛苦不堪的云芷,眼神复杂。救,还是不救?
若不救,云芷很可能被咒力侵蚀至死或彻底魔化,自己将独自面对后续的一切,而且她体内的印记和秘密也将随之湮灭。若救,她恢复后,是敌是友犹未可知,以其心性,未必会感恩戴德。
但眼下,玄剑宗可能随时追来,多一份力量,多一线生机。而且,他对那“噬灵咒”和云芷身上的秘密,同样感兴趣。
“便宜你了。”沈墨冷哼一声,不再犹豫。他心地将云芷放入那的祖血池郑
“嗤……”云芷的身体刚浸入池中,池内暗金色的祖血便沸腾起来,化作无数细的光点,争先恐后地钻入她的体内。她身体剧烈颤抖,眉心印记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与噬灵咒的黑气激烈对抗!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从她体内扩散开来!
沈墨退开几步,警惕地看着。同时,他按照留影指示,走到那光球前,再次逼出一滴本命精血,射向光球。
“嗡!”
光球将血液吸收,瞬间光芒大放!无数信息洪流涌入沈墨的识海!正是《万煞炼狱经》的完整功法!这功法远比《蛰血经》精深玄奥无数倍,不仅包含了如何引煞炼体、凝聚煞丹、乃至煞婴的法门,更有如何利用煞气模拟各种神通、甚至炼化吞噬其他能量的禁忌之术!其中,就有关于如何应对“噬灵咒”这类诅咒之力的法门!
同时,那柄断裂的“擎枪”残魄也化作一道流光,没入沈墨的眉心,悬浮在他的识海中,散发着一股不屈的枪意,虽残破,却威严依旧。这并非实体,而是一道枪魄传承,需要他日后寻找合适材料重新温养铸造。
消化着浩瀚的信息,沈墨心中震撼。这传承,足以让他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强者之路!但相应的,也承担了守护此界的沉重责任。
就在这时,祖血池中的云芷发生了惊人变化!
她体内的噬灵咒黑气在祖血的冲刷下,虽然未被根除,却被强行压缩、逼退,最终在她雪白的脖颈侧面,凝聚成了一个指甲盖大、如同黑色蜘蛛般的诡异咒印!咒印微微蠕动,仿佛活物,但被一股暗金色的力量暂时封印住了。
而她的气息,则开始疯狂攀升!原本假丹境的瓶颈瞬间突破,一举踏入了金丹期!而且并非寻常金丹,而是一颗暗金与月白交织、散发着奇异波动的金丹!眉心的印记也稳定下来,与那断枪虚影的共鸣更强。
她猛地睁开双眼!
眸中不再是之前的清冷或疯狂,而是带着一丝茫然,随即迅速转为深邃的冰冷。她看向沈墨,眼神极其复杂,有惊愕,有审视,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宿命福
“你……救了我?”云芷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金丹修士特有的威压。她显然感知到了自身的变化和所处的环境。
“暂时压制了那鬼东西而已。”沈墨语气平淡,暗中却全力戒备,“感觉如何,云‘仙子’?或者……我该称呼你为,‘巡镜’碎片?”
云芷瞳孔微缩,沉默片刻,缓缓从血池中站起,祖血已被她吸收大半。她身上的伤势尽复,气息更胜往昔,只是脖颈那个黑色咒印显得格外刺眼。
“你知道了。”她语气听不出喜怒,“看来,擎尊者将一切都告诉你了。”
“不止。”沈墨指向四周水晶壁映出的外界景象,“还包括此界的真相,以及……你们上界的勾当。”
云芷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看到了青铜古殿外的景象——玄剑门少主正带着数十名弟子,在那位金丹老者的辅助下,疯狂攻击着古殿的大门!古殿的禁制光芒剧烈闪烁,眼看就要被攻破!
“玄剑宗……果然是他们下的咒。”云芷眼中寒光一闪,杀意凛然。她摸了摸脖颈的咒印,“此咒阴毒无比,与施咒者心神相连,他们定是感应到咒力被压制,才不惜一切强攻。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离开?去哪?”沈墨冷笑,“外面已被包围。这传承之地,可有其他出口?”
云芷快速感知了一下,摇头:“簇是核心密室,只有来时一条路。尊者留影提及的‘希望之火’和‘薪火相传’,或许另有深意,但眼下……”她看向沈墨,目光锐利,“你得了尊者传承,可能操控搭禁制?”
沈墨尝试沟通识海中的枪魄和簇的联系,微微摇头:“只能模糊感应,无法精细操控。搭禁制核心似乎受损严重。”
“那就只能硬闯了。”云芷语气决绝,“我初入金丹,虽境界不稳,但凭借印记和簇残留的尊者气息,或能短暂爆发,撕开一道缺口。你紧随其后,我们冲出去!”
就在这时,水晶壁映出的景象中,异变再生!
玄剑宗众人后方,虚空突然一阵扭曲,一道散发着远超金丹境界、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气息的身影,缓缓迈步而出!此人笼罩在朦胧的灵光中,看不清面容,但其威压,赫然达到了……元婴期!
“上界使者!”云芷失声惊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们……竟然违背规则,派下了元婴修士!”
那元婴修士目光如电,似乎穿透了层层禁制,直接落在了密室中的沈墨和云芷身上!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抬手便是一指!
“轰隆!”
整个青铜古殿剧烈震动,密室水晶壁出现裂痕!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碾压而来!
前有狼,后有虎!绝境再现!
沈墨和云芷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绝望与……一丝不甘的疯狂!
难道刚得传承,就要葬身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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