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巷的焚尸炉,冒着粗黑的烟。
苏晏站在巷口,一身旧青衫。脸上没表情,眼底结着冰。
盲童秤星蹲在他脚边,手按着地面。他闭着眼,耳朵微动。
“七个人,抬铁箱,很重。”秤星突然,“三个拿帛卷,很轻。还有一个……脚步是空的,魂儿没了。”
他抬头,“望”向巷子深处一间破棺材铺,“他刚交完‘口尘银’,魂也交出去了。”
苏晏看过去。就是那儿了。
当夜,苏晏像道影子,滑到棺材铺后墙。一股混着血腥和腐臭的怪味冲来,他皱了皱眉,没停。
找到暗门,他潜入地下。
眼前的景象,让他血一凉。
洞壁上挂着一张张人皮,薄得像纸,上面用暗红朱砂写满了字。一个佝偻的老妇人——灰娘子,正捏着银针,蘸着旁边砚台里的“墨”。
一个少女光着背跪着,浑身发抖,嘴唇咬出了血。
针尖刺下,一个血点,一个扭曲的字。
“西市粪担三车,抽银二钱四分。”灰娘子的声音干巴巴。
每扎一针,少女就抖一下。
苏晏的指甲掐进掌心。他几乎要冲出去。
不行!他压下火气。杀一个没用,得毁了这规矩。
他死死记住每一笔账,每一张脸。然后,悄无声息地退走。
落脚点里,柳七娘和灰子在等。看到苏晏的脸色,他们知道出事了。
“不动刀。”苏晏声音沙哑,“用他们的法子,让他们从里头烂掉。”
他摊开京城草图,手指重重点上。
“秤星,明你去灰巷最大赌局门口,坐着。有人进出,你就听,就报!把他们兜里多少脏钱,全喊出来!让所有人都觉得,赢眼’盯着!”
“七娘,让你的人排新戏,《阴司算账录》!就讲那‘灯笼公’,前世是个被冤杀的吏,死了变成鬼,最恨别人用他的规矩敛财!”
“在焚尸炉前,设个‘罚坛’。告诉所有人,有冤的,写下来,扔进去烧!烧给灯笼公看!他们不怕官,不怕兵,就怕死后下油锅!”
五后,灰巷变了。
秤星坐在赌局外。
一个头目刚赢钱出来,秤星幽幽开口:“怀揣三十七两二钱,赢了。昨夜欠粉头张三钱,没给。”那头目笑容僵住,冷汗直流。
柳七娘的戏班子在外围开锣。
《阴司算账录》一唱,台上“灯笼公”阴森森一句“阳间一笔账,阴司十年刑”,台下无数人脸唰的白了。
恐慌炸开。
深夜,一个疯妇在巷子里哭嚎:“我女儿背上的字还没抄完啊!抄完,她就成一张榨了!”这哭声像刀子,划破了平静。
一个收粪水钱的头目崩溃了。他连续三晚梦见自己被鬼剥皮。
一亮,他把所有银两包好,冲到“罚坛”前,一把扔进火里。
灰娘子暴怒。
她下令抓那头目,要当众把他做成新的人皮账。
她的心腹刚要动手,却被几个打手拦住。
“灰娘子!你背上有账,我们也有眼睛!”一个打手第一次昂起头,“今你剥他的皮,明灯笼公是不是就来剥我们的?”
“反了!”灰娘子尖剑
“我们只想留张完整的皮下地府!”
窑洞里,第一次响起兵刃碰撞声。铁律,裂了。
当夜,灰巷最深处的祠堂。
烛火摇曳,七个头目在座。主位上,佝偻的“灯笼公”抬起头,阴影里只有眼睛发亮。
“有人,用咱们的规矩,砸咱们的锅。”他声音嘶哑。
他掏出一张泛黄的皮纸——真正的总簿。凑近烛火,空白的皮面上浮现出血色字迹。
“跟老夫玩攻心?”灯笼公咧嘴,“玩到底!明,当众烧了那破坛!老夫用这真总簿告诉他们,谁才是!”
祠堂外,秤星手贴着墙缝。
他“听”到了八个饶心跳,还迎…祠堂连着焚尸炉地基的震动。炉心快撑不住了,就差一点……
苏晏站在高墙,夜风吹动衣袍。他手里紧握一本伪造的“总簿”。
真账本在他手,但我不需要。苏晏眼神锐利,我只需要一个让他们信的幻象。
子时,焚尸炉前聚满了人。灯笼公和他的头目站在坛前,面带冷笑。
苏晏点燃火把,从高墙跃下,走向人群。
他高高举起伪簿,声音穿透黑夜:“灯笼公有令!阴司算总账!这上面,就是你们的名字!”
火把凑向书页。
“呼——”火焰腾起。火光中,那空白纸面上仿佛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人名和数字!
就是现在!苏晏心道。
“轰——!!!”
一声闷响从他身后炸开!焚尸炉核心爆了!砖石乱飞,火龙冲,把灰巷照得如同白昼!
苏晏指尖一热,一行提示烙入脑海:情绪峰值临界——野火已燃!
爆炸过后,一片死寂。
只有烈火在烧。
燃烧的灰烬像黑雪飘落。
苏晏站在光暗之间,半边脸被火照亮,静静看着这片他亲手点燃的混乱。
风,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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