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那看似因“道基受损”而微微颤抖、苍白无血色的指尖,在触及绝情谷那布满防御符文的巨大山门边缘的刹那,一道极其隐晦、却精准控制在“筑基初期”极限的混沌星辉法力,如同最狡猾的泥鳅,悄然注入山门阵法一个几乎被遗忘的、能量流转的周期性薄弱节点——并非破坏,而是引发了一阵极其短暂、范围极、刚好笼罩她与身旁“林轩”的阵法涟漪波动!
“嗡……”
一声轻微到几乎被山风吹散的嗡鸣。
值守山门的弟子甚至未曾转头,只是下意识地觉得阵法似乎“卡顿”了那么一瞬,如同年久失修的器械偶尔发出的异响。他们的目光更多地落在苏晚晴那副弱不禁风、仿佛随时会晕倒的模样,以及她身旁那个同样气息平庸、沉默寡言的“林轩”身上,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怜悯与一丝幸灾乐祸。
“黑风沼泽……啧啧,真是送死的好去处。”
“可惜了这副好皮囊,原本还能多活些时日……”
低语声随风飘来,如同毒蛇的信子。
苏晚晴适时地低下头,肩膀瑟缩了一下,完美扮演着一个心怀恐惧、前途黯淡的“炉鼎”角色。而她身旁的凌玄(伪装的林轩),则依旧是那副木讷沉闷的样子,只是在那阵法涟漪波动起的瞬间,他垂在袖中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一道比苏晚晴引动的更为精妙、近乎法则层面的神识印记,已如同附骨之疽,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那处被短暂扰动的阵法节点深处。
这并非破坏,而是一个“标记”,一个只有凌玄自己能感知到的、对山门阵法后续波动的“监视器”。任何针对性的阵法调整、或者大规模的追踪力量通过山门,都将在第一时间被他察觉。
两人步履“沉重”地踏出了山门。
身后,是绝情谷那如同巨兽匍匐的森然轮廓,冰冷而压抑。
前方,是通往黑风沼泽的、弥漫着灰色毒瘴与未知危险的荒芜山路。
“炉鼎”已出谷。
诱饵,正式扬帆。
离开山门视线范围后,两人并未立刻加速,反而依旧维持着那副“艰难跋涉”的模样。苏晚晴甚至刻意让气息变得更加紊乱,偶尔还会发出一两声压抑的咳嗽,仿佛连维持低空飞掠都极为吃力。《万化归寂诀》运转到极致,将她体内那浩瀚的星河气海与初成的剑意完美隐藏,只流露出符合“重伤未愈”表象的、微弱而晦涩的波动。
她很清楚自己此刻的角色——一个美味的、看似毫无反抗能力的诱饵。她要做的,就是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示给暗中的窥视者,引诱他们出手,将他们从隐蔽的暗处,拖到凌玄预设的……狩猎场!
而凌玄,则如同最耐心的猎人,与苏晚晴保持着一种看似松散、实则暗合某种玄妙阵势的距离。他的神识,如同无形的巨网,以远超常人理解的方式铺散开来,并非粗暴扫描,而是如同水银泻地,融入风声、草动、云影、乃至地脉的微弱搏动之郑
他“听”到了十里外,几只被惊起的“腐喙鸦”发出的、带着特定频率的嘶鸣——那是墨离情报中提到的、秦绝手下“影缺队惯用的驱鸟警戒手法。
他“看”到了左侧一片看似正常的枯木林中,地面落叶的腐败程度存在细微的、不自然的断层——下面可能埋藏着触发式的禁锢或攻击阵法。
他“感知”到右前方一处岩壁的阴影中,空间有极其微弱的、不正常的褶皱釜—很可能潜伏着精通隐匿的“缚影卫”。
所有这些信息,都无声地汇入他脑海中那幅动态地图,使得地图上代表他们前行路线的周围,开始浮现出一个个淡红色的、代表潜在威胁的光点。凌玄的眼神依旧平静,只是根据这些光点的分布与移动趋势,在心中微调着前进的路线与速度,如同引导着鱼群,游向早已布好的渔网。
苏晚晴的欲望,在此刻与凌玄高度统一——她渴望这场狩猎的到来!她不再满足于被动的防御和隐藏,她要主动将敌人引出来,她要亲眼看着那些视她为鱼肉、为蝼蚁的家伙,是如何一步步踏入死亡陷阱!她要借这次机会,用敌饶鲜血,来祭奠自己过往的屈辱,来验证这数月苦修的成果!这份作为“诱饵”的决绝,本身就是她“我命由我”道心的一次激烈彰显!
他们的“表演”显然起到了作用。前行不过五十里,凌玄便通过山门处的“标记”感知到,护宗大阵产生了数次极其细微的、针对外部区域的能量聚焦波动,显然有人动用了权限,在远程锁定他们的位置。同时,他神识捕捉到,后方远处,几道极其隐晦的气息,如同附骨之蛆,开始遥遥缀上,保持着一种既不被甩脱、又不轻易靠近的危险距离。
这些追踪者非常狡猾和老练。他们并不急于动手,而是不断利用地形、瘴气、甚至偶尔驱赶一些低阶妖兽过来进行试探,试图消耗他们的精力,摸清他们的底细,寻找最佳的动手时机和环境。压力如同逐渐收紧的绞索,缓缓施加。
更麻烦的是,凌玄发现,追踪者似乎不止一波!除了明显带有秦绝麾下风格的“影缺和“缚影卫”气息外,还有另一股更加飘忽、带着某种阴冷死寂意味的气息,若隐若现,仿佛独立的黄雀,又像是与秦绝一方有着某种默契的合作关系。这超出了墨离之前提供的情报范围。
在一次通过一片狭窄的、两侧都是腐蚀性沼泽的峡谷时,前方的“林轩”(凌玄伪装)似乎因“紧张”而踏错了一步,触发了埋在路径旁的一个极其隐蔽的“地陷符”。地面瞬间软化,强大的吸力传来,同时两侧沼泽中射出数道淬毒的泥箭!
苏晚晴“惊慌”地尖叫一声,身形一个“踉跄”,看似笨拙地向侧后方闪避,却恰好避开了毒箭的覆盖范围,同时她的脚尖“无意”中踢起一块石子,撞在了侧方岩壁某处。那岩壁微微一震,一股原本用来封锁退路的“落石术”被提前触发,轰隆隆砸下,反而暂时阻隔了后方追踪者片刻的视线。整个过程看似险象环生,充满了巧合与运气,完美符合了两个“惊慌失措”的底层弟子应有的反应。
凌玄的布局,并不仅仅依赖于苏晚晴的“表演”和他自身的感知。
他如同一个最高明的导演,在沿途利用环境,布下了一个个看似自然、实则暗藏杀机的“舞台”。
他在一处看似安全的避风处,留下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某种“珍稀灵草”的伪造气息(由他自身法力模拟),这气息对某些特定妖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在一条必经的溪流旁,以神识 subtly 改变了水流下方几块鹅卵石的排列,形成了一个微型的、能放大脚步声和能量波动的“共鸣”区域。
他甚至“帮助”追踪者,在他们可能设伏的地点,留下了一些指向错误方向的、细微的痕迹。
而苏晚晴,则在这精心编织的剧本中,完美地扮演着她的角色。她将《太虚游步》的笨拙、《万化归寂诀》的虚弱、《炼神九章》的“迟钝”表现得淋漓尽致。她会在看似安全的休息点“不心”留下一点个人物品,会在遇到低阶妖兽时“手忙脚乱”地应对,会在凌玄(伪装的)提出某个“错误”建议时,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犹豫与服从。
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目的——让暗中的敌人确信,他们盯上的,确实是两只惊慌逃窜、实力低微、且运气似乎也不太好的“肥羊”,从而放松警惕,一步步踏入最终的……绝杀之地。
对于苏晚晴而言,这段旅程是精神上的极致考验。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如芒在背的窥视感,能感知到周围环境中隐藏的恶意与杀机。每一次“意外”,每一次追踪者的试探,都让她的神经紧绷到极致。
但奇异的是,在这极致的紧张中,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感也在滋生。她看着凌玄如同操控提线木偶般,引导着整个局势,看着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被她拙劣的表演所迷惑,一种掌控局面的快感,混合着对即将到来的血腥反击的期待,让她心跳加速,血液仿佛在燃烧。
她知道,自己不再是待宰的羔羊。
她是诱饵,更是……即将亮出獠牙的猎手之一。
三后。
苏晚晴与“林轩”的身影,出现在了一片地势逐渐崎岖、灰色毒瘴愈发浓郁的区域边缘。这里,已经非常接近黑风沼泽的外围。根据凌玄脑海中的地图显示,前方有一处名为“乱石林”的地方,地形复杂,石柱嶙峋,瘴气弥漫,是进行伏击与反伏击的绝佳场所。
而身后那些追踪的气息,在经过数日的观察与试探后,似乎也终于失去了耐心,开始明显地收缩包围圈,速度加快,那隐藏的獠牙,已然清晰可见。
苏晚晴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那被瘴气与稀疏怪木遮掩的来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
凌玄(伪装的林轩)站在她身侧,目光平静地望向那片杀机四伏的乱石林。
“差不多了。”他淡淡开口。
炉鼎已至绝地。
诱饵之帆,已将所有的猎食者,引向了最终的……屠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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