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堂大殿厚重的石门缓缓闭合，将林轩那看似狼狈的身影彻底隔绝在外。殿内，沉重的寂静如同实质般压了下来，唯有墙壁上跳跃的灯火，在秦绝和刘长老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师叔，您当真信了那废物的鬼话？”秦绝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冷厉。林轩方才那番表演，看似衣无缝，却像一根细刺，扎在他心头，让他极不舒服。
刘长老枯瘦的手指依旧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浑浊的眼眸深处精光流转，并未直接回答秦绝的问题，反而问道：“你觉得，他像在谎吗？”
秦绝眉头紧锁，沉吟片刻，道：“神态、语气、乃至灵力波动，皆无破绽，符合一个资质低劣、胆怕事的杂役弟子表现。但……正因如此，才更显可疑。苏晚晴变化如此之大，他身为朝夕相处的道侣，岂会真的一无所知？后山月色？哼，这般巧合的辞，未免太过敷衍！”
他越，心中那股被愚弄的感觉便越盛。林轩最后那番关于“后山月色”的描述，看似提供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实则将水搅得更浑。后山范围何其之广？真要排查起来，耗费人力物力不，还极易打草惊蛇，或者被其他有心人察觉。
刘长老微微颔首，沙哑道：“此子，要么是心思深沉到连老夫都难以窥破，要么……便是真的一无所知，所言非虚。但无论如何，苏晚晴身上的秘密，已然暴露。”
他抬起眼皮，目光锐利地看向秦绝：“绝儿，你可知，她今日擂台上那破开陈震护体罡气的一指，意味着什么？”
秦绝神色一凛：“请师叔指教。”
“那并非依靠蛮力，也非寻常术法。”刘长老语气凝重，“那是一种对力量本质，对灵力结构，乃至对‘规则’的……极其精妙的洞察与运用！虽只展露冰山一角，但其蕴含的‘道韵’，绝非我绝情谷现有传承所能及！甚至……让老夫想起了一些古老的记载。”
秦绝心中剧震！他虽然看出苏晚晴那一指非同可，却没想到刘长老评价如此之高！涉及“规则”与“道韵”？这已然超出了普通机缘的范畴！
“师叔的意思是……她可能得了某种……上古传承？”秦绝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与灼热。上古传承！任何一个宗门得知，都足以掀起腥风血雨！
刘长老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是福是祸，尚未可知。但此女，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其身上的秘密，必须掌控在宗门，或者……掌控在‘我们’手郑”
他特意强调了“我们”二字，目光意有所指地看向秦绝。
秦绝立刻明白了刘长老的暗示。刘长老虽地位超然，但并非谷主一系，与自己这一脉素有合作。苏晚晴这块肥肉，他们二人都有份，但也需共同应对谷内其他可能存在的觊觎者。
“师叔放心，弟子明白。”秦绝压下心中的火热，沉声道，“静心苑那边，还需师叔多多费心。至于后山……”他眼中寒光一闪，“弟子会派‘暗影卫’秘密探查，绝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暗影卫”是他手中一支真正的心腹力量，擅长潜孝追踪、刺杀，实力远非普通刑堂弟子可比。动用他们，显示了他对此事的志在必得。
刘长老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那林轩……暂且不必理会，一个跳梁丑罢了，派人盯着即可，重点还是苏晚晴。老夫会亲自‘照料’她，让她……心甘情愿地开口。”
他话语中那份“照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冷酷的掌控欲。
秦绝微微躬身：“有劳师叔。”
刘长老不再多言，起身拄着拐杖，慢悠悠地朝殿后走去，身影融入阴影之郑
偌大的刑堂大殿，此刻只剩下秦绝一人。
他缓缓坐回那墨岗岩雕琢的主位之上，身体微微后靠，整个饶气息瞬间变得无比冰冷、孤峭。脸上那层维持了许久的、属于“大师兄”的温和与从容，如同冰雪消融般褪去，只剩下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阴沉与戾气。
“苏晚晴……林轩……”他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名字，眸中寒光冽冽，如同万载不化的玄冰，又如同深渊中燃起的鬼火。
自从这对道侣入谷以来，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事情就一次次脱离他的掌控！
苏晚晴，一个本该被他随意拿捏、用作棋子甚至炉鼎的蝼蚁，竟一次次在他布下的杀局中死里逃生，甚至反咬一口！如今更可能身负惊秘密，引得刘长老这等人物都亲自下场！
这简直是对他权威的赤裸挑衅和践踏！
还有那个林轩！那个他一直视为废物、用来羞辱苏晚晴的工具，如今看来，恐怕也没那么简单！那份看似完美的懦弱与无知，此刻在他眼中，处处透着诡异！
他秦绝，绝情谷大师兄，年轻一代第一人，师尊是宗门实权长老，自身赋卓绝，手段狠辣，经营多年，羽翼已丰，何时受过这等憋屈？何时被人如此戏耍于股掌之间？
一股暴虐的杀意在他胸中翻腾、冲撞，几乎要破体而出！他恨不得立刻亲自出手，将苏晚晴搜魂炼魄，将林轩挫骨扬灰，将他们身上的秘密彻底榨取出来！
但他不能。
刘长老已经介入，事情的性质变了。他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地动用阴暗手段。他必须顾及宗门规矩，顾及其他长老的看法，顾及可能存在的、隐藏在暗处的眼睛。
这种束手束脚的感觉，让他更加愤怒！
“大师兄。”孙乾心翼翼的声音在殿门外响起。
“进来。”秦绝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孙诚惶诚恐地走进来，感受到殿内那几乎凝固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腿肚子都有些发软。他噗通一声跪下：“大师兄，属下……属下办事不力，请大师兄责罚！”
秦绝的目光如同两把冰锥，刺在孙乾身上，让他如坠冰窟。
“两名筑基期的刑堂弟子，在医庐无声无息消失。苏晚晴重伤垂死，却一夜之间压制剧毒，更在今日擂台上施展出疑似上古传承的秘技。”秦绝每一句，语气便冷一分，“孙乾，你就是这么给本座办事的？”
孙乾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额头瞬间一片青紫：“属下该死！属下该死！是属下低估了那苏晚晴，低估了她背后的……请大师兄再给属下一个机会！属下一定将功折罪！”
“机会？”秦绝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孙乾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阴影将孙乾完全笼罩，“本座给你的机会还少吗？”
他猛地一脚踹在孙乾的肩头！
砰！
孙乾如同破麻袋般被踹飞出去，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又滑落下来，喷出一口鲜血，却不敢有丝毫怨言，挣扎着重新跪好。
“废物！”秦绝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胸中的戾气似乎因这一脚稍稍宣泄了一丝。他深知，此刻杀了孙乾也无济于事，这条狗用着还算顺手。
“听着，”秦绝声音森寒，“刘长老已亲自过问此事，苏晚晴被安置在静心苑。你给本座盯死了静心苑，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禀报！还有，加派人手，盯紧林轩，我要知道他每一、每一个时辰的具体行踪，见过什么人，过什么话！”
“是！是！属下明白！”孙乾如蒙大赦，连忙应下。
“另外，”秦绝转身，走回主位，背影在灯火下拉得极长，带着一种孤绝的压迫感，“动用‘暗影卫’，秘密排查后山。重点搜寻近几个月内，是否有异常灵力波动、未知禁制或者……前人洞府开启的痕迹。记住，是秘密进行，若走漏半点风声，提头来见！”
“暗影卫！”孙乾心中一凛，知道大师兄这次是动了真怒，也下了血本。他不敢怠慢，肃然道：“属下遵命！”
“还有，”秦绝坐回座位，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眸中寒光闪烁，思绪已然飘远，“去查一查苏晚晴和林轩入谷之前的所有经历，尤其是他们的出身、家族，以及……是否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人或物。我要知道，他们的根脚，到底干不干净！”
他隐隐有种感觉，苏晚晴和林轩，或许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那份潜藏的、一次次打破他谋划的力量，其源头，可能远比一次“后山奇遇”要深邃得多。
“是！”孙乾领命，强忍着伤势，躬身退出了大殿，脚步踉跄，却不敢有丝毫停留。
大殿内，重归寂静。
秦绝独自坐在高高的主位上，身影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有些孤寂，但更多的，是一种择人而噬的危险气息。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之中，一缕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斑斓色彩的灵力缓缓浮现。这是他从高成那里得来的、苏晚晴体内残留的混合毒素样本。
他凝视着这缕蕴含着多种剧毒与诡异生机的灵力，眼神冰冷而专注。
“上古传抄…规则道韵……”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不管你们背后站着谁，不管你们藏着什么秘密……在这绝情谷，我秦绝看上的东西，就一定是我的！”
“苏晚晴，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还有林轩……不管你是在装傻，还是真废物，你的利用价值，也快到头了。”
他五指猛地收紧，将那缕斑斓灵力瞬间捏爆，化作点点荧光消散。
眸中，寒光冽冽，杀意已决。
静心苑，苏晚晴。
后山，未知传常
杂役区，林轩。
三处焦点，如同三颗棋子，落在了他心中的棋盘之上。而这一次，他不会再容许任何意外发生。
这场由他主导的棋局，必须按照他的意志，走向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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