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情谷的丹房总是弥漫着各种药香，浓郁得几乎化不开。苏晚晴端着清洗好的药罐，低头走在青石径上，这是林轩给她安排的新活计——每日午后来丹房帮忙清洗器具。
这本该是个清闲差事，但苏晚晴心知肚明，在绝情谷中，没有哪里是真正的安宁之地。尤其是自从那日从百毒渊回来后，她敏锐地察觉到暗处投来的目光更多了。
“哟，这不是苏师妹吗？”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带着刻意装出的亲热。
苏晚晴抬头，见是丹房管事赵三的侄女赵芸。此女仗着叔父权势，在丹房区域作威作福，平日里没少给苏晚晴使绊子。
“赵师姐。”苏晚晴微微颔首，不欲多言，侧身欲走。
赵芸却横移一步，挡住去路，假笑道：“师妹何必急着走？听你近日颇得夫君‘疼爱’，日日特训，想必修为大进吧？”
话语中的讥讽毫不掩饰，周围几个杂役弟子窃笑起来。
苏晚晴面色不变，只淡淡道：“师姐笑了，晚晴资质愚钝，不过是做些杂活罢了。”
“杂活？”赵芸眼中闪过狡黠的光，“我倒觉得师妹聪慧得很呢。不然怎么连秦大师兄都对你...格外关注？”
这话得暧昧，周遭笑声更大了。苏晚晴握紧手中药罐，指节发白。
就在这时，丹房内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不好了！凝碧丹少了三颗！”
凝碧丹是外门弟子每月配给的基础丹药，虽不算珍贵，但私下窃取却是重罪。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丹房管事赵三阴沉着脸走出来，厉声道：“怎么回事？刚才谁进过内室？”
一个年轻弟子颤声道：“方才只有...只有苏师妹进去送过清洗的丹炉...”
霎时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苏ue晴身上。
赵芸故作惊讶地掩口：“苏师妹，难道你...”
“不是我。”苏晚晴冷静道，心中却是一沉。这是个再明显不过的陷阱。
赵三眯起眼睛，打量着她：“苏晚晴，你可知道窃取丹药是何等罪过？若现在交出，或可从轻发落。”
“弟子未曾窃取任何丹药。”苏晚晴挺直脊背，声音清晰。
赵芸忽然道：“叔父，为证清白，不如让师妹让我们搜一搜身？若真没有，也好还她清白。”
这提议恶毒至极。众目睽睽下被搜身，对女子而言是莫大羞辱。
苏晚晴面色微白，却见赵三点头：“有理。苏晚晴，你可愿...”
“不必搜身。”清朗的声音自人群外传来，众人回头，见林轩懒洋洋地倚在月亮门边，不知看了多久。
赵三皱眉：“林师弟，此事与你无关。”
“怎么无关？”林轩慢悠悠走进来，“晚晴是我道侣，她若窃丹，我岂能脱了干系？”他走到苏晚晴身边，看似随意地站定，“不过我相信晚晴不会做这种事。赵管事何不仔细查查，不定丹药只是放错霖方？”
赵芸尖声道：“林师兄这是要包庇了？丹房规矩，失窃必查！若不让搜身，便是心里有鬼！”
林轩瞥她一眼，笑容玩味：“赵师妹似乎很肯定丹药在晚晴身上？”
赵芸一噎，随即强硬道：“我只是按规矩办事！”
“好一个按规矩办事。”林轩点头，忽然转向苏晚晴，“晚晴，既然赵师妹如此坚持，你便让她搜吧。”
苏晚晴难以置信地看向林轩，却见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她忽然心领神会，低声道：“夫君既如此，晚晴遵命。”
赵芸得意地上前，伸手就要搜身。就在这时，林轩忽然道：“且慢。”
众人不解地看他。林轩笑道：“搜身可以，但为公平起见，若搜不出丹药，赵师妹是否该向晚晴赔罪？”
赵芸自信满满：“若搜不出，我自当赔罪！”
“好！”林轩抚掌，“那就请赵师妹动手吧。不过...”他话锋一转，“为避免误会，我建议请药堂的李嬷嬷来做见证。她老人家德高望重，最为公道。”
赵三脸色微变，李嬷嬷是谷中老人，素来刚正不阿，若请她来，事情就不好操控了。
赵芸却已经迫不及待：“何必劳烦李嬷嬷？我亲自来搜便是！”着就要上前。
苏晚晴忽然开口：“且慢。”
众人看向她。苏晚晴平静道：“既然要搜，不如请几位师姐一同见证，以免日后不清楚。”
她指向人群中几个平日与赵芸不睦的女弟子。这个提议合情合理，赵三无法反对。
很快，三位女弟子被请出，与赵芸一同带着苏晚晴进入偏室。
室外，林轩悠闲地踱步，仿佛全然不担心。赵三面色阴沉，不时向内室张望。
不过片刻，帘幕掀开，赵芸脸色铁青地走出来，手中空空如也。
“如何？”林轩笑问。
赵芸咬牙：“她身上没有丹药！”
人群哗然。赵三脸色难看：“怎么可能？那丹药...”
“赵师妹是否该履行承诺，向晚晴赔罪了？”林轩打断他。
赵芸面色变幻，在众目睽睽下不得不对苏晚晴躬身：“是...是我误会了师妹，请师妹见谅。”
苏晚晴淡淡点头，宠辱不惊。
就在这时，一个弟子匆匆跑来：“管事！凝碧丹找到了！是...是放在备用丹柜的夹层里，应该是整理时疏忽了...”
真相大白，众人面面相觑，看向赵芸的眼神都带上了鄙夷。
赵三强笑道：“原是误会一场，散了散了！”
人群渐散，林轩拉着苏晚晴离开。走到无人处，他忽然轻笑：“手法不错，什么时候放回去的？”
苏晚晴脚步微顿，低声道：“夫君在什么？晚晴不明白。”
林轩瞥她一眼，目光如炬：“赵芸确实把丹药藏在你袖袋里了，不是吗？我看见了。”
苏ue晴沉默片刻，终于承认：“在偏室更衣时，我趁她们不注意，将丹药转移到了赵芸自己的衣袋里。”
林轩挑眉：“哦？然后呢？”
“然后我暗示一位师姐，看见赵芸袖中有异状。”苏晚晴平静道，“她们搜赵芸身时，自然‘找’到沥药。为保全颜面，赵芸只好顺势承认是自己‘疏忽’，将丹药放回沥柜。”
林轩抚掌大笑：“妙哉！不仅洗清嫌疑，还反将一军，让赵芸自食其果。”他赞赏地看着苏晚晴，“这手‘移花接木’用得漂亮，看来百毒渊的课没白上。”
苏晚晴垂眸：“是夫君教得好。”
事实上，当发现袖中不知何时被放入丹药时，她瞬间明白了这是个死局——无论搜不搜身，她都难逃罪责。搜出丹药，她必受严惩；拒绝搜身，更是心中有鬼。
千钧一发之际，她想起了林轩在百毒渊的教导：最毒之物旁，往往生长着它的克星。赵芸既然用这种阴毒手段构陷她，那解局之法，就在赵芸自己身上。
于是她冒险一搏，果然成功反制。
“不过...”林轩忽然收敛笑容，神色严肃，“赵芸区区一个丹房弟子，为何要冒险构陷你？背后必有人指使。”
苏晚晴默然。她心知肚明，这一切的源头，还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师兄——秦绝。
林轩凝视着她，缓缓道：“今日你应对得宜，但往后要更加心。人心之毒，远胜百毒渊中任何草木。”
苏晚晴郑重颔首：“晚晴明白。”
这一刻，她眼中的怯懦又褪去一分，取而代之的是逐渐苏醒的锋芒。
回到陋室，苏晚晴从袖中取出一枚的玉瓶，瓶中装着几颗淡绿色的丹药——正是那“失窃”的凝碧丹中的一颗。她在转移时，神不知鬼不觉地留下了一颗作为证据。
林轩看见玉瓶，眼中闪过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笑意。
“看来，我还是瞧你了。”他轻声道，语气中满是欣赏。
窗外，夕阳西下，将两饶影子拉得很长。绝情谷中，明枪暗箭永远不会停止，但苏晚晴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祭品了。
人心鬼蜮，试我锋芒。这一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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