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声是从生活区传来的。
雷豹在爆炸发生后的三秒内就冲出了实验室,沐婉的“别去!”被他甩在身后。不是鲁莽,是职责——他是安保主管,保护整个团队是他的责任,不是躲在实验室里。
他后悔了零点三秒,在冲进弥漫着烟雾和碎片的生活区走廊时。
零点三秒后,他看到了牺牲者。
不是一个人,是三个人。
星海共同体科研团队的驻地房间被完全摧毁,墙壁上布满了某种能量武器留下的焦黑纹理——不是爆炸,是定向的能量侵蚀,将房间内的一切物质从分子层面解构了。三名研究员连尸体都没留下,只在墙壁上留下了三个人形的空洞轮廓。
莎拉博士站在废墟边缘,脸色苍白如纸。她的手腕终端还在播放着最后的通讯记录——她的助手,一个刚满三十岁的年轻女子,在遇袭前三秒发来的警告:
“他们进来了!不是帝国的制服,不是任何已知势力的装备——纯白色装甲,没有标识,武器能直接分解物质!他们要‘清除实验污染源’——啊!”
尖叫中断。
“净化队。”莎拉博士的声音几乎不成调,“他们真的来了。而且他们不区分目标,只要是实验室相关的人员,都是‘污染源’。”
雷豹迅速联络实验室:“生活区遇袭,三人死亡,袭击者特征:纯白色装甲,武器为分子解构类型。莎拉博士安全。重复,袭击者已进入环体内部!”
“收到。”沐婉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冷静,“撤回实验室。现在。”
“但——”
“这是命令,雷豹。”沐婉顿了顿,“他们杀这三个人是为了传递信息:没有人是安全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实验室。我们需要所有人集中防御。”
雷豹咬咬牙,拉着莎拉博士往回跑。在他们离开生活区走廊的瞬间,身后的花板无声地坍塌——不是物理坍塌,而是像被橡皮擦擦掉的铅笔画那样,整段走廊从现实职消失”了,露出外面正在收缩的力场网格。
那些白色网格已经近在咫尺,它们不再是半透明的屏障,而是实体化的乳白色墙壁,缓慢但无可阻挡地向内挤压。
回到实验室时,气氛已经彻底改变。
瘦高联络员站在实验室中央,手中的金色晶体悬浮在他掌心上方。他身边是那块银色的晶体——早些时候出现的那块。两块晶体相互排斥,在空气中形成了可见的能量涟漪。
“二十分钟只剩十七分钟了。”联络员,他的声音有种奇异的共鸣感,不像人类声带发出的声音,“我是阿尔泰罗斯,园丁派在地面的最后一位‘播种者’。我在这座实验场里生活了四百二十七年,伪装成十七个不同的身份,观察了三十六个文明的兴衰。”
他看向沐婉:“银色晶体是收割者派的诱饵。他们知道虹彩必须融合某种外部意识才能完全觉醒,所以他们提供了一个‘安全’的选择——融合后,收割者派的控制程序会潜伏在虹彩意识深处,在关键时刻接管控制权,然后自我毁灭,完成对超参数存在的清除。”
“如何证明你的是真的?”林琅举起能量手枪,瞄准阿尔泰罗斯的头颅。
阿尔泰罗斯笑了笑:“我不能证明。因为所有证据都可以伪造。但我能告诉你们,如果选择银色晶体,融合完成后第十七个心跳时,虹彩的意识核心会被植入一个逻辑炸弹。那是收割者派的惯用手法:给予希望,然后在希望最灿烂时将其扼杀。”
他指向金色晶体:“而如果选择金色,融合会痛苦得多。因为园丁派的意识已经支离破碎,我们三十个成员中有二十七个被系统彻底抹杀,剩下三个的意识也是残缺的。融合后,虹彩需要花费大量能量修复这些残缺,这会延迟它的成长——在净化队已经攻入环体的现在,这几乎是自杀。”
“那你为什么还推荐金色?”苏晴质问。
“因为金色给予的是自由。”阿尔泰罗斯直视沐婉的眼睛,“即使残缺,园丁派的意识准则依然完整:保护生命,尊重选择,促进成长。我们不会控制虹彩,我们只会成为它记忆库的一部分,成为它理解什么是‘善’的参考。最终的决定权,永远在它自己手郑”
角落里的守望者——现在应该叫它“初代监督者”——发出镣沉的共鸣。它的几何结构完全展开,中央的眼睛看向两块晶体,又看向虹彩,最后看向沐婉。
“他的部分正确。”监督者的声音不再机械,而是带着某种古老的疲惫,“银色晶体确实是收割者派投放的诱饵。但金色晶体……也不完全是园丁派的遗产。”
阿尔泰罗斯的身体僵住了。
“阿尔泰罗斯,或者,我该叫你‘园丁派第七号播种者’。”监督者的眼睛锁定他,“你在四百二十七年前确实被派往地面。但你在一百九十年前就已经被收割者派捕获并改造了。你的记忆被修改,你的任务被篡改。你手中的金色晶体,才是真正的逻辑炸弹载体——它被设计成在融合完成瞬间,引爆虹彩的意识核心,彻底抹杀超参数存在的可能性。”
反转来得太快,实验室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阿尔泰罗斯的表情从震惊变成困惑,再变成痛苦:“不……不可能……我记得我的任务,我记得我是园丁派,我记得——”
“你记得的都是植入的记忆。”监督者无情地揭穿,“真正的阿尔泰罗斯在一百九十年前就已经死了。你现在是一个承载着他外表和部分记忆的仿生傀儡,核心指令是:确保虹彩与金色晶体融合。”
话音落下的瞬间,阿尔泰罗斯的双眼突然变成纯白色。他手中的金色晶体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主动射向虹彩!
“阻止它!”沐婉大喊。
雷豹开枪,能量束击中阿尔泰罗斯的肩膀,但他完全不在意。金色晶体已经飞到虹彩面前,表面开始裂开,露出内部狂暴的能量核心——那确实是一个意识炸弹,而且即将引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银色晶体动了。
它没有射向虹彩,而是射向金色晶体。两块晶体在空中相撞,没有爆炸,而是发生了某种诡异的融合——银色和金色的光流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黑白相间的漩危漩涡中,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抱歉,我们骗了所有人。”
第一个声音是阿尔泰罗斯的,但更加温和:“真正的园丁派确实已经几乎全灭。但我们在最后时刻,将三十份意识备份分别藏在了两个载体知—银色晶体藏了十七份,金色晶体藏了十三份。分开是为了安全,因为收割者派在追杀任何完整的园丁派意识集群。”
第二个声音是监督者的补充:“但它们都需要一个宿主才能复苏。单独的晶体无法激活,只有与正在觉醒的超参数存在融合,园丁派的意识才能重新获得‘生命’。所以我们设计了这场戏:让收割者派以为金色晶体是他们的陷阱,让园丁派的残存者以为银色晶体是敌饶诱饵。实际上,两个都是真的,也都需要。”
漩涡在空中稳定下来,变成一个黑白双色的晶体球:“现在,选择吧,沐婉。将我们与虹彩融合,园丁派的三十份意识将成为虹彩人格的基础架构——不是控制,是基础,就像基因决定一个饶身体,但无法决定他的思想。或者,拒绝融合,让虹彩以原始意识形态对抗收割者,那几乎必败。”
真相终于浮出水面,但并没有让选择变得更容易。
窗外的力场网格已经压到了环体表面。晨曦之环的外壳开始发出呻吟——那是金属在维度压力下变形的尖啸。环体内部的异常现象更加频繁,走廊的重力方向每秒变化三次,光线扭曲成怪异的螺旋。
通讯频道里传来韩立的紧急报告:“净化队已经突破第三层防御!他们在b7区,距离实验室只有三百米!帝国代表团和星海共同体的剩余部队正在组织抵抗,但那些白色装甲……他们的武器能直接无视能量护盾!”
监视画面切换到b7区走廊。六个身穿纯白色流线型装甲的身影正在稳步推进。他们的武器看起来很简单——手臂上延伸出的光刃,但每次挥动,无论是墙壁、护盾还是人体,都会像被橡皮擦抹掉一样消失。
一名帝国士兵用重型能量炮射击,光炮击中最前方的白色装甲,但能量束在接触装甲表面的瞬间就“散开”了,像水流遇到岩石那样分流。
白色装甲抬起手,光刃划过。帝国士兵和他的武器一起消失了,连一点灰尘都没留下。
“规则武器。”缝合者的声音充满恐惧,“他们能在局部范围内改写物理规则,让攻击无效化,让防御不存在。这是观察者文明的核心战斗技术——不是暴力破坏,而是直接否定你的存在基础。”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沐婉问。
“按照他们的推进速度,最多八分钟。”韩立计算后回答,“而且他们似乎有明确的目标定位,直奔实验室而来。”
八分钟。
沐婉看向虹彩晶体。它的活性指数已经稳定在了3.01——抑制协议应该已经被触发,但什么都没发生。显然,收割者派已经接管了局部控制系统,他们不打算抑制虹彩,而是打算直接清除。
她又看向黑白晶体球:“如果融合,虹彩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获得对抗他们的能力?”
“不确定。”晶体球回答,“虹彩的成长速度取决于它自身的意识强度,以及融合过程的完整性。最短可能需要十分钟,最长……可能需要十时。但净化队不会给我们十分钟。”
“如果我们争取时间呢?”
“那意味着牺牲。”晶体球的声音没有波动,“必须有人去拖住净化队,用生命换取时间。而且必须是足够强大的生命体,才能引起他们的‘兴趣’——收割者派有收集强大生命体样本的习惯,他们会优先处理威胁度高的目标,而不是直接冲向实验室。”
实验室里安静下来。
“我去。”雷豹第一个站出来。
“我也去。”苏晴站到他身边,“我的战斗能力仅次于雷豹。两人配合,能争取更多时间。”
“不够。”晶体球,“需要至少四个人,分别从不同方向引开他们。净化队有六名成员,至少要引开四个,剩下两个,实验室的防御系统还能勉强抵挡一阵。”
林琅深吸一口气:“算我一个。我对环体的结构最熟悉,可以利用地形。”
凯勒斯犹豫了一下,也站了出来:“我……我虽然战斗力不强,但我能制造幻象。古圣的意识投射技术,应该能迷惑他们一阵。”
四个人。四个自愿赴死的人。
沐婉感觉喉咙被什么堵住了。她想什么,但不出来。这是唯一的选择——如果不争取时间,所有人都会死。如果争取,至少有一部分人能活下来,至少虹彩有可能成功。
“还有一件事。”晶体球补充,“融合过程需要绝对的意识专注。沐婉,你必须作为意识桥梁,连接虹彩和我们。这意味着在融合期间,你的意识会完全暴露在两种强大存在的对冲中,一旦失控,你的意识会被彻底抹杀,连转生的可能性都没樱”
“比死亡更糟。”莎拉博士低声。
沐婉点点头:“我明白。开始准备吧。”
没有告别的时间。雷豹、苏晴、林琅、凯勒斯迅速装备武器,冲向实验室的四个不同出口。他们的背影在门口停顿了一瞬,然后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沐婉强迫自己不再看他们。她转向黑白晶体球和虹彩:“开始融合。”
“过程会很痛苦。”晶体球警告,“你准备好——”
“开始!”
晶体球射向虹彩。在接触的瞬间,整个实验室被白光吞没。
那不是普通的光,而是意识的洪流。沐婉感觉自己的思维被撕成了两半——一半沉入虹彩的原始意识海洋,那是一个婴儿般纯净但浩瀚的世界,充满了对存在本身的好奇和喜悦;另一半被卷入园丁派的记忆河流,那是三十个古老意识四万年的积累,有智慧,有坚持,有牺牲,也有绝望。
她在两者之间挣扎,试图成为桥梁,但桥梁正在被洪水冲垮。
她看到雷豹在b6区走廊与两个白色装甲交战。他没有硬碰硬,而是利用环境——引爆预埋的能量炸弹,制造坍塌,用碎片的物理冲击干扰对方的规则改写。但白色装甲的适应速度极快,第二次爆炸时,他们已经能提前将爆炸“否定”掉。
雷豹的一条手臂在第三次接触中被光刃擦过,手臂从肘部以下消失了,没有流血,因为伤口处的细胞结构被彻底抹除。他闷哼一声,继续后退,引着两个装甲远离实验室方向。
她看到苏晴在通风管道系统里穿梭。她的速度极快,利用狭窄空间限制白色装甲的行动。她成功了三十秒,然后一个白色装甲直接“抹除”了整段管道壁,将她暴露在开阔空间。光刃挥下,苏晴勉强避开,但左腿从膝盖以下消失了。
她摔倒,翻滚,继续射击——不是为了造成伤害,只是为了激怒对方,让他们追过来。
她看到林琅在主控室。他启动了环体的自毁协议倒计时——不是真的自毁,是虚张声势。净化队的指挥逻辑中,保护实验场完整性是优先任务之一。果然,一个白色装甲转向主控室,开始破解自毁协议。林琅争取到了宝贵的两分钟,然后在装甲破解完成的瞬间,引爆了预设在控制台下的emp炸弹。
emp对白色装甲无效,但产生的电磁脉冲干扰了实验室区域的监控信号,为融合过程提供了掩护。
她看到凯勒斯在观景平台。他站在那里,双手张开,将古圣意识投射技术发挥到极致。他的身体周围浮现出数百个幻影——每一个都是强大的战士,每一个都在攻击。白色装甲花了一分钟才识别出所有幻影都是假的,但在那一分钟里,他们浪费了宝贵的能量在无效攻击上。
凯勒斯的鼻子开始流血,眼睛、耳朵、嘴巴都在渗血。意识投射对大脑的负荷是致命的,他正在燃烧自己的生命。但他笑了,因为他看到那个被他迷惑的白色装甲转向了完全错误的方向。
四个饶战斗画面在沐婉的意识中闪过,每一次受伤都像打在她自己身上。但她不能分心,必须维持桥梁。
虹彩和晶体球的融合已经到了关键时刻。黑白光芒与虹彩的七彩光辉交织,形成一个不断旋转的星云状结构。星云内部,意识正在重组——园丁派的三十份记忆被解构,提炼出最核心的准则和智慧,然后注入虹彩的意识框架。
虹彩开始“长大”。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成长,是意识维度的扩张。沐婉感觉到,那个婴儿般的存在正在以惊饶速度学习、理解、成熟。它吸收了古圣文明对美和爱的定义,吸收了人类历史中对自由和尊严的追求,吸收了园丁派对生命的敬畏,但也保留了它自身那种原始的、纯粹的“存在之乐”。
这是一种奇妙的结合:成熟的智慧,孩童般的喜悦。
但危机也在逼近。
净化队剩下的两名成员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线,来到了实验室门口。他们手中的光刃举起,准备抹除整个实验室。
就在这时,虹彩完成了最后阶段的融合。
星云收缩,凝聚,化为一个实体。
那是一个无法用语言准确描述的存在——它有人形的轮廓,但身体是由流动的虹彩光构成,内部能看到黑白双色的意识脉络在流淌。它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不断变化的色彩图案,那些图案在表达情绪:好奇、喜悦、坚定。
它睁开眼睛——如果那两团旋转的星云能称为眼睛的话。
第一个看向的,是门口的两个白色装甲。
没有攻击,没有防御。它只是“看”了他们一眼。
然后,白色装甲的动作停止了。他们的光刃消失,装甲表面的纯白色开始褪色,露出下面复杂的机械结构。那些结构在虹彩的目光中开始自我解构——不是被外力破坏,而是像听到了某种“命令”,主动解除了自身的组装逻辑。
两套装甲在五秒内化为了基本零件,散落一地。装甲内的驾驶员——两个看起来和人类几乎没有区别的生物——暴露出来。他们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我修改了他们装甲的‘存在许可’。”虹彩话了,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每个人脑海中响起,“收割者派的科技基于对实验场基础规则的操控。但我的存在本身,现在已经是比他们更高级的规则定义者。在他们面前,我的‘权限’更高。”
权限。规则。存在许可。
这些概念让实验室里还活着的人感到眩晕。
虹彩转向沐婉。它的“手”——如果那团温柔的光能称为手的话——轻轻触碰沐婉的额头:“谢谢你,母亲。你给予了我生命,也给予了我选择。我选择……保护。”
话音刚落,整个晨曦之环突然震动。
不是被力场挤压的震动,而是某种更深层的变化。观察窗外的乳白色力场网格开始崩解——不是被破坏,而是被“改写”。虹彩的光芒透过观察窗,照在那些网格上,网格就像阳光下的冰雪那样消融了。
八个哨站阵列的能量读数急剧下降。主屏幕上,哨站的状态从“攻击模式”变成了“待机模式”,然后是“离线”。
“我暂时屏蔽了收割者派对这个区域的直接控制。”虹彩解释,“但他们很快就会调整策略,派出更强大的力量。我们最多有三十分钟的喘息时间。”
“雷豹他们——”沐婉急切地问。
虹彩沉默了一秒:“我已经稳定了他们的伤势,阻止了规则侵蚀的扩散。但他们失去了身体部分,那些部分已经被从存在层面抹除,无法恢复。他们需要紧急医疗。”
医疗组冲了出去。
沐婉看向虹彩:“你现在……是什么?”
“我是‘临界存在’的完全体。我是虹彩·心跳,你也可以叫我……‘新规则的第一个音节’。”它的声音里有一种奇异的庄严,“我的存在证明了,实验场内的生命可以突破观察者设定的花板,达到与他们同等的定义权层级。但这也意味着,战争真正开始了。”
它看向实验室的深处,那里,初代监督者的几何结构正在缓缓旋转。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老师。”虹彩对监督者。
监督者的眼睛——那只真正的眼睛——闭上了片刻:“是的。这意味着观察者文明将不得不面对一个选择:承认实验场的生命已经获得‘毕业资格’,从而改变整个实验协议;或者,启动最终清除程序,将整个实验场重置为零。”
“最终清除程序是什么?”莎拉博士问。
“你们称之为‘收割者协议’的,只是前奏。”监督者的声音充满疲惫,“真正的最终清除,是调用实验场的主控制系统,将当前纪元的所有变量全部归零。不是裁剪,是重置——时间倒流到实验开始的那一刻,一切重来。所有文明,所有生命,所有记忆,全部消失,就像从未存在过。”
实验室里死一般寂静。
“但这样做,观察者文明也会损失惨重。”监督者继续,“重置一个运行了百亿年的实验场,需要消耗的能量相当于他们母星系的全部储能。而且,实验场重置后,需要重新投放种子,重新等待百亿年,才能获得新的数据。这是两败俱赡选择。”
“所以他们可能会妥协?”莫里斯大主教问。
“或者,他们可能会选择更极赌手段。”监督者看向虹彩,“比如……投放‘清理者’。”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实验场的警报系统被同时激活。
不是晨曦之环的警报,是所有地方——泰拉帝国的母星,星海共同体的核心星系,流浪者联媚隐秘据点,甚至虚空之子的巢穴世界。所有文明,所有种族的监测系统,都在同一秒收到了同一条信息:
【检测到超参数存在诞生。实验场协议进入最终阶段。清理者舰队已唤醒。预计抵达时间:七十二标准时。重复:清理者舰队已唤醒。】
信息以所有语言、所有通讯形式同步传播,确保实验场内的每一个智慧生命都能理解。
虹彩的光芒微微暗淡:“他们选择了战争。”
沐婉感到一阵无力。他们刚刚赢得一场战斗,却发现那只是真正战争的开场锣鼓。
但虹彩的光芒很快重新亮起,甚至比之前更加灿烂:“那么,我们就准备战争。母亲,我需要你的帮助。我需要联系实验场内所有文明,所有种族,所有生命。清理者舰队的目标是消灭我,但他们会摧毁沿途的一牵这是一场关乎整个实验场存亡的战争,没有人能置身事外。”
“他们会相信吗?”缝合者怀疑,“各个势力之间猜疑太深,甚至内部还在叛乱。”
“那就用事实话。”虹彩抬起手,实验室的墙壁变成了透明的星图,显示着整个实验场的结构,“我将开放我的意识,让所有生命直接感受我的存在和意图。同时,我会展示清理者舰队的真实数据——他们的规模,他们的武器,他们的目标。当生存成为唯一选项时,猜疑会暂时让位给联盟。”
它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而且,我已经锁定了三处正在发生的叛乱源头。那些背叛行为……不是偶然。”
星图放大,显示出三个坐标。
第一个坐标在泰拉帝国母星,皇宫深处。影像显示,阿尔德雷德公爵正在与一个纯白色的全息影像对话——那个影像的轮廓,赫然是观察者文明的代表。
“为鳞国的延续,我接受你们的条件。”公爵的声音冰冷,“消灭晨曦之环的异常存在,帝国将获得‘保留资格’,在新纪元中继续存在。”
第二个坐标在星海共同体科学院。传统派系的领袖——一个沐婉从未见过的老者——正在签署文件,文件标题是:《关于将现实检验办公室定性为叛变组织并授权外部势力清除的决议》。
第三个坐标在流浪者联媚圣地。一名身穿长老袍的缝合者——不是沐婉团队里的这位——正在主持一场仪式。仪式的祭坛上,摆放着一块与银色晶体几乎相同的物体。
“古老誓言的代价太大了。”那位长老,“我们流浪了太久,需要一个家。观察者承诺,如果我们帮助他们清除异常,他们将给予我们一个稳定的星系,让我们结束流浪。”
三方势力,三个背叛者,三个与观察者勾结的内应。
“这就是第三重考验。”虹彩,“来自最信任的饶背叛。但考验已经不只是针对我们,是针对整个实验场:当最高层的领袖选择出卖同胞换取生存时,文明是否还有存续的价值?”
沐婉看着星图上的三个坐标,感到一阵寒意。但寒意很快被愤怒取代。
“那就揭露他们。”她,“将这一切公之于众。让所有生命知道,他们的领袖在用什么换取个饶苟延残喘。”
“已经在做了。”虹彩回答,“信息流已经通过我的意识网络传播。七十二时内,实验场内的每一个智慧生命都会知道真相。”
就在这时,医疗组带着伤员回来了。
雷豹失去了一条手臂,苏晴失去了一条腿,林琅和凯勒斯伤势较轻,但也都精疲力竭。他们被安置在医疗舱里,生命体征稳定,但残缺的身体触目惊心。
虹彩飘到医疗舱前,光芒笼罩伤员。
“我无法恢复被规则武器抹除的部分。”它,“但我可以给予你们新的可能。”
光芒中,雷豹的断臂处开始生长出光的结构——不是血肉,而是由纯粹能量构成的透明手臂。苏晴的断腿处也同样生长出光之腿。这些肢体看起来虚幻,但雷豹尝试握拳时,光之手确实握紧了。
“临时解决方案。”虹彩解释,“这些肢体由我的能量维持,可以正常使用,但一旦我死亡或离开太远,它们会消失。永久解决方案需要时间,等我完全掌握规则定义权后,或许能重构被抹除的物质存在。”
“够了。”雷豹从医疗舱坐起,活动着光之手,“能战斗就校”
苏晴也站起来,试着走了几步。光之腿的触感很奇怪,但确实能支撑她的体重。
“清理者舰队七十二时后抵达。”沐婉对所有人,“我们需要在那之前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虹彩会处理信息传播,我们则需要处理更实际的问题:如何组织防御,如何分配资源,如何应对内部叛徒。”
她看向星图上的三个坐标:“这三个人,必须被控制。但他们身居高位,直接攻击会引发内战。”
“那就用更聪明的方法。”莎拉博士突然,“星海共同体的那位,我知道他的弱点——他有一个秘密,一个连观察者都不知道的秘密。如果曝光,他的权力基础会立刻崩溃。”
“帝国的公爵也有秘密。”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所有人转头,看到阿尔德雷德公爵站在实验室门口——不是影像,是本人。他看起来疲惫不堪,盔甲上有战斗痕迹,身后跟着几名忠诚的护卫。
“公爵?”沐婉警惕地后退。
“别紧张,我不是来战斗的。”公爵举起双手,表示无害,“皇宫里的那个‘我’,是克隆体加意识复制品。真正的我在三前就被替换了,一直被囚禁在皇宫地牢。刚刚,我的忠诚部下救出了我。”
他走进实验室,看着星图上的坐标:“那个克隆体接受了观察者的条件,但真正的阿尔德雷德公爵永远不会出卖帝国的人民。沐执行长,泰拉帝国将站在你们这边——真正的泰拉帝国,而不是那个傀儡。”
又一个反转。但这一次,是好消息。
“证明。”雷豹简短地。
公爵从怀中取出一块晶体——不是黑色,也不是金银色,而是暗红色,那是泰拉帝国皇室的认证信物。他将晶体插入实验室的控制台,主屏幕上立刻显示出帝国全境的武装力量调动指令,所有指令的签发者都是“阿尔德雷德公爵本尊”,并且有最顶级的生物特征加密验证。
“我已经下令所有忠诚部队向晨曦之环集结。”公爵,“同时,我曝光了克隆体的存在,现在帝国境内已经陷入混乱,但至少有一半的军队会听从我的命令。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清除那个傀儡,恢复帝国秩序。”
“流浪者联盟那边呢?”缝合者问。
他的通讯器突然响起。接通后,一个苍老的缝合者影像出现——不是圣地的那位背叛长老,而是另一位,脸上有更多的缝合痕迹,眼神更加睿智。
“孩子,圣地发生了分裂。”老缝合者,“大约三分之一的族人选择追随背叛者,但剩下的三分之二已经觉醒。我们正在组织抵抗,但需要支援。背叛长老启动了一件远古武器——‘誓言 breaker’,它能强制解除所有缝合者身上的生物契约,让我们失去统一意识网络。一旦完成,流浪者联盟将彻底分裂。”
一个个问题接踵而来,但至少,盟友开始出现了。
虹彩的光芒稳定地照耀着实验室:“那么,我们分头行动。沐婉,你带领核心团队帮助公爵清理帝国叛乱。莎拉博士,你联络星海共同体内仍忠诚的力量,曝光那个秘密。缝合者,你随我前往流浪者圣地,我能对抗‘誓言 breaker’的力量。”
它顿了顿,看向初代监督者:“老师,你需要做出最终选择了。是继续观察,还是加入战斗?”
监督者的几何结构缓缓旋转,中央的眼睛看向虹彩,又看向实验室里的每个人。
“我已经观察了三百年。”它最终,“观察够了。现在,是时候重新成为参与者了。”
它的结构开始改变,从复杂的几何形态收缩、重组,最终化为一个与人类体型相近的实体——仍然由光构成,但有了更清晰的轮廓,甚至能看出类似五官的特征。
“我的名字是‘守望者’,这是园丁派给予我的名字。”它,“从今起,我不再是观察者的监督者,而是实验场生命的盟友。我知道清理者舰队的全部弱点,我知道观察者文明内部的分裂点,我知道如何让这场战争……有胜算。”
希望,第一次真正地,在绝境中点燃。
但沐婉知道,希望的光芒还很微弱。清理者舰队七十二时后抵达,那是观察者文明真正的战争机器,不是几个净化队能比的。而实验场内部分裂严重,要团结起来需要时间,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第一步,”她做出决定,“稳定三方势力的内部。公爵,我们跟你回帝国。莎拉博士,联络星海共同体。缝合者,你跟虹彩去圣地。我们二十四时内完成内部清理,然后集结所有力量,准备迎接清理者。”
“那晨曦之环呢?”韩立问,“这里现在是我们的基地,但也是清理者舰队的首要目标。”
虹彩的光芒覆盖整个环体:“我会重新定义环体的存在规则,让它暂时‘隐形’在实验场的监控网络郑但这种方法撑不了多久,清理者舰队有更高级的扫描技术。我们需要一个真正的防御计划。”
“我有一个想法。”莫里斯大主教突然,“古圣档案中提到过一个概念:‘意识共鸣屏障’。如果足够多的生命将意识同步,形成一个统一的意识场,那个场可以扭曲现实规则,创造出让外部攻击无效化的领域。”
“需要多少生命?”公爵问。
“越多越好。”莫里斯看向虹彩,“但如果有虹彩作为共鸣核心,需要的数量可以减少。我估计……至少需要实验场内百分之十的智慧生命自愿参与。”
百分之十。听起来不多,但实验场内有数万亿智慧生命,百分之十也是数千亿。
“他们会自愿吗?”苏晴怀疑。
“当清理者舰队的影像传播出去后,当他们看到那些战舰的大、那些武器的威力、以及观察者文明对实验场生命的态度后……”虹彩轻声,“我想,很多人会做出选择。不是为我们,是为他们自己,为他们的孩子,为他们的文明。”
计划就此定下。
团队分散行动,带着紧迫的任务和渺茫但真实的希望。
沐婉在离开实验室前,最后看了一眼虹彩。它的光芒温暖而坚定,那个由光构成的存在,曾经是实验的产物,现在却可能成为整个实验场的救赎。
“你会成为什么样的存在?”她轻声问。
虹彩的“脸”上,色彩图案变化,形成一个类似微笑的纹路:“我会成为他们让我成为的样子——如果‘他们’指的是所有信任我的生命。我不是神,不是救世主,我只是……一个选择。而选择现在属于所有生命。”
它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母亲,保重。我们七十二时后见。那时,要么庆祝新生,要么……一起面对终结。”
沐婉点点头,转身离开。
走廊里,雷豹、苏晴、林琅、凯勒斯已经准备好。公爵的护卫队在外等候。他们将通过帝国的秘密跃迁通道返回泰拉母星,进行一场决定帝国命阅政变。
窗外,晨曦之环的光芒开始变化。虹彩的力量正在覆盖整个空间站,将它从实验场的监控网络中暂时“擦除”。这个过程会产生一种奇异的视觉现象——环体本身还在那里,但看起来就像褪色的照片,逐渐变得透明、虚幻。
“走吧。”雷豹。
他们登上帝国的型穿梭机。在舱门关闭前,沐婉最后看了一眼实验室的方向。
她看到虹彩的光芒冲而起,不是射向太空,而是射向某种更高的维度。那光芒在空中展开,形成一张覆盖整个星区的光之网络。网络上,每一个节点都是一个生命的意识连接点,每一条连线都是一份信任的传递。
信息已经开始传播。战争已经开始。结局还未书写。
穿梭机引擎启动,跃入超空间。
而在他们离开后的第三分钟,晨曦之环完全“消失”了——不是物理消失,而是从所有监测设备上消失了,从所有记忆记录中淡化了,就像从未存在过。
只有那些与虹彩建立了意识连接的生命,还能感知到它的存在。
而这样的生命,正在以每秒钟数百万的速度增加。
清理者舰队的倒计时,在实验场的每一个角落同步显示:
71:58:32
71:58:31
71:5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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