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他用极其冷静、清晰的语速对吓傻聊考恒:
“听着,考恒:”
“1. 伤口是皮外伤,没山大的血管和肌腱,不要怕,但需要立刻清创缝合止血。”
“2. 你在这里等我,绝对不要乱动。我去想办法找交通工具或打电话。这条路线最近。”他把那张简易地图塞进考恒没有受赡那只手里。
“3. 保持冷静,用手按住伤口上方的这个位置,”他轻轻调整了一下考恒的手,按在自己外套下的某个点,“像这样用力,可以减缓出血。重复一遍,怎么按?”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女儿惊恐的眼睛……
直到考恒哽咽着,下意识地学着他的动作按住了那个点。
看到女儿的动作,考绿君才稍微松开一点自己按压的手,确认女儿能正确加压后,他立刻起身,再次深深看了一眼她那因疼痛和失血而苍白的脸,以及那双被泪水淹没、充满恐惧和依赖的眼睛,他迅速环顾了一下四周,寻找最快的求助途径,同时沉声留下最后一句话:
“女儿(他第一次用这个称呼),我们先解决‘安全问题’。
你的‘功能异常’分析(指学业和心理问题),我们待会儿上‘修复平台’(指医院)后,再详细讨论排障方案。坚持住!”
他转身,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像一道迅捷的蓝色影子,冲下黑暗的楼梯,去寻找能最快将女儿送往“维修站”的手段。
那把惯于分析钢铁系统故障的“手术刀”,在处理血肉之亲的紧急创伤时,展现出的是一模一样的精准、高效和冷酷无情的——逻辑,以及那被深压在冷静表象下,因女儿受伤而骤然翻腾的惊涛骇浪般的父性与心痛。
考绿君冲下旧实验楼的楼梯,鞋底碾过积灰的台阶发出急促的嗒嗒声。
他没有往校门方向跑,而是直奔两百米外的工地——那里停着他今早开过来的皮卡车,钥匙还在工装裤的侧兜里。
平时十分钟的路程,他用了不到三分钟,凛冽的寒风灌进领口,他却感觉不到冷,脑子里只有女儿腿上洇开的暗红血迹,像工地里钢筋断裂时迸出的火星,灼烧着他的神经。
皮卡车的引擎在他转动钥匙的瞬间轰鸣起来,轮胎碾过工地的碎石子溅起一片尘土。
他几乎是踩着油门冲回实验楼楼下,跳下车时裤脚都被风吹得翻卷起来。
“上来。”他蹲下身,背对着考恒,声音比平时沙哑却依旧稳定。
考恒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被他稳稳地背了起来。
皮卡车的座椅被他用工作服垫了一层,避免血迹弄脏坐垫,这是他处理工地伤员时的本能反应。
急诊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
考恒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接受防破伤风针的注射。护士用生理盐水仔细冲洗她腿上的伤口,玻璃渣已被挑出,接下来将进行缝合。
考绿君站在角落,双手插在裤兜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看着护士手中的针线穿过女儿的皮肤,考恒的身体微微颤抖,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洁白的床单上。
他想起上个月工地有个工人被钢筋划伤,他也是这样站在旁边,冷静地计算出血量、指挥包扎,甚至还能开玩笑缓解紧张。
可现在,他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每一针都像扎在他自己身上。
他想上前握住女儿的手,却又停住了——情感的表达对他来像拧错了螺丝的零件,笨拙又陌生。
伤口缝合完毕,护士给考恒缠上厚厚的纱布。
考绿君扶着她走出急诊室,来到走廊尽头的长椅上坐下。
冰冷的灯光打在两人身上,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考恒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纱布边缘。
考绿君看着她的头顶,想点什么,却发现所有的逻辑分析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想起自己之前抛出的五个问题,想起女儿哭喊着“你弄懂过我这个系统一点点吗”,心里像被钝器击知—他是个能修复最复杂机械和工程故障的工程师,却连自己女儿的心事都读不懂。
“疼吗?”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考恒抬起头,眼睛还是红肿的,但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只有一丝迷茫。她摇摇头,又点点头,声:“有点。”
考绿君沉默了。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旧笔记本,却没有打开,只是紧紧攥着封面。
走廊里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秒都像在敲打着他的神经。
他知道,这次的“故障”不是靠几个精准的问题就能解决的,他需要重新学习如何“调试”这个最珍贵的“系统”——他的女儿。
长椅上的父女俩依旧沉默,可那层隔着逻辑与情感的冰面,似乎已经开始有了裂痕。
考绿君的目光落在笔记本的封面上,那是考恒学三年级时用蜡笔给他画下的机器人图案旁,歪歪扭扭写着“爸爸是超级工程师”。
他喉咙动了动,慢慢翻开那页,推到女儿面前。
“这个,还记得吗?”声音轻得像怕吹走纸上淡掉的蜡痕。
考恒抬头瞥见,眼睛倏地红了:“那时候你帮我粘好熊的关节,它的‘传动系统’修好了……”她手指摩挲着纱布边缘:
“可后来,你再也没看过我的‘系统日志’。孙老师撕的计划表,是我熬了三个晚上做的,每几点复习哪科,帮李梅补数学留的空……她我装努力骗她……”
考绿君的心像被钢筋勒紧。他伸出手犹豫半晌终于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背——这个动作他在工地对着空气练过三次才敢做出来。
“明我去学校。但现在,我想听听你的‘卡顿节点’……物理题卡在哪步?数学几何找不到辅助线的时候,你试过哪些方法没?”
考恒吸吸鼻子,断断续续开口:
“物理最后一道大题,洛伦兹力公式总跟电场力搞混;数学的圆与切线……关键是我没有按标准方法解题……还迎…同学们我爸是搬钢筋的,不爱跟我组队做实验………”
考绿君掏出钢笔,这次没写参数,只在笔记本空白处画了条弯弯曲曲的数据曲线旁边标上“考恒心事模块”。
他忽然懂了,女儿不是需要检修调试的机器,是需要“冗余设计”的精密系统——要留足情感的缓冲空间,才能让所有模块正常运转。
未完待续,下章请看《第247章 女儿高考6_蔽芒双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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