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琪钧接过磁带，手指轻轻摩挲着断裂的边缘。磁带你扯的，切口处的塑料还泛着新茬，像被锋利的刀划过的皮肤。
他抬起头，眼镜片上蒙了一层雾气，却遮不住眼里的冷光：“许处，你——谁会特意留下铁盒，却把磁带撕了？”
许昌甫的脸扭曲得像个恶鬼，他抓起那个空铁盒，狠狠砸在地上。金属碰撞的声音像一声炸雷，震得所有人耳朵发疼。“这他妈是栽赃！”
他吼道，“有人故意把你们四个圈进来！”他的拳头砸在桌子上，桌上的笔记本跳了一下，那页被水迹洇开的记录刚好翻过来，蓝色的墨迹晕染成一朵诡异的花，模糊了致命“1.75圈”的关键数字。
窗外的高炉突然发出一声闷响，炉膛里的红光猛地亮了一下，像有人溅了一桶血进去。
热气裹着煤烟味灌进房间，仰琪钧望着窗外，突然笑了，笑声像砂纸擦过玻璃，刺耳又冰冷：
“许处，你忘了吗？”他指了指桌上的笔记本，“那个时间段，除了维修班副班长张德贵——他自己在21点50分去了配电室处理熔断器报警——有不在场证明外，就只有我们四个在c区。”
“可张德贵有记录！”许昌甫吼道，“值班日志上写着，他处理完报警是22点05分，有配电室的监控录像为证！”
“监控录像？”仰琪钧的笑声停了，他拿起笔记本，翻到那页被水迹洇开的记录，“值班监控室的录像带已经被拿走了，不是吗？”
他抬头，目光像冰锥一样刺向许昌甫，“而配电室的监控，是维修班自己负责维护的。如果有人提前设置了熔断器报警，再伪造处理时间……”
考绿君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补充道：“还有，冷却泵的泄压阀需要拧1.75圈才会跳闸——这个圈数，只有熟悉泵房布局的人才能准确掌握。张德贵是维修班副班长，负责c区泵房已经三年了，他闭着眼睛都能摸到那个阀。”
“对呀！”安君突然，“昨下午，张德贵来计算中心送维修报表，刚好看见李送备份磁带。他当时还问了一句，‘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李，‘是消防系统的监控备份，要存档。’”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他肯定是那时候盯上的！”
许昌甫的脸色变了，他抓起桌上的对讲机，手指发抖着按下通话键：“保卫处！立刻封锁c区所有出口！找维修班副班长张德贵！他有重大嫌疑！”
对讲机里传来沙沙的声音，接着是保卫处的回应：“许处，张德贵不在宿舍！他的自行车还在车棚里，但人不见了！”
“去冷却塔！”仰琪钧突然，“他负责维护冷却塔的水泵，肯定在那儿！”
窗外，冷却塔的影子在红光里显得格外巨大，像个蹲在黑暗里的怪物。楼梯上有个白色的身影，正拼命往上跑，身影后面，跟着一个黑色的影子，手里拿着什么东西，闪着冷光——是一把螺丝刀，刀身上沾着血，像一朵绽放的花。
“是李！”刘君突然叫道，“安环科的李！她今值班！”
许昌甫抓起桌上的手电筒，转身冲向门口，又停下来，指着仰琪钧：“你们四个，待在这儿！不许动！”他的声音里带着恐慌，像被猎物反噬的猎人。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间里只剩下四个人，还有窗外越来越亮的红光，像一片燃烧的血海。
考绿君走到窗边，望着冷却塔的方向。李的尖叫已经停了，只剩下风声，裹着高炉的热气，灌进房间里。他回头，看着仰琪钧，轻声：“你早就怀疑张德贵了？”
仰琪钧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桌上的笔记本上：“那个水迹，是我昨下午发现的。有人用茶水浇了那页记录，刚好模糊了‘1.75圈’的数字。”他顿了顿，“而昨下午，只有张德贵来过计算中心，他送维修报表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杯茶。”
安君紧握拳头，厉声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考绿君冷静地解释：“冷却泵跳闸会引发高炉减产。维修班上个月因设备故障被罚。公司规定：若因非维修责任造成高炉减产，可返还已扣班组 5 % 绩效；张德贵想制造‘非维修责任’假象，拿回 500 元人均奖金”。
他指向窗外的高炉：“看，高炉产量已下降百分之十，张德贵的计划得逞了。”
刘君擦了擦眼泪：“可他为什么要杀李？”
“因为李送了备份磁带，”仰琪钧，“她可能发现了监控里的异常——比如，张德贵进入泵房的画面。”
他拿起那个空铁盒，指了指盒盖内侧的卡槽，“这个卡槽是防冲击的，所以李把磁带放进去的时候，肯定压了一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放大镜，对准卡槽，“看，这里有半枚指纹——和泄压阀上的指纹，一模一样。”
考绿君接过放大镜，果然，卡槽里有半枚淡淡的指纹，纹路清晰，是张德贵的——他上个月因为维修设备，在计算中心留过指纹记录。
仰琪钧：“我把两片指纹的 12 个细节特征（分叉、终点、岛）完全重叠，吻合度 100 %，才确认同一”。
“他跑不掉的，”仰琪钧，“保卫处已经封锁了所有出口，而且……”他指了指窗外的冷却塔，“李肯定已经把监控画面传给了安环科的服务器。”
窗外，传来警笛的声音。红光里，冷却塔的楼梯上，黑色影子正往下跑，手里的螺丝刀上沾着血，像一朵带毒的花。他的衣服被风吹起来，露出里面的维修班制服，后背印着“c区维修”的蓝色字样。
突然，一声枪响。
是许昌甫的声音，从冷却塔方向传来。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像某种巨大的东西倒在霖上。
仰琪钧望着窗外，轻轻舒了口气。他拿起桌上的笔记本，翻到那页被水迹洇开的记录，用铅笔在模糊的数字上画了个圈。“1.75圈，”
他轻声，“刚好是泄压阀的临界值，多一圈会爆炸，少一圈不会跳闸。”他抬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个人，“张德贵肯定练了很多次，才掌握了这个圈数。”
考绿君走到他身边，望着窗外的红光：“你，他为什么要选1.75圈？”
仰琪钧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苦涩：“因为1.75圈是我们计算中心上个月做的模型仿真结果——他肯定偷看了我们的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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